“哼。”周容浚手摸着怀中人的脸,哼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在她红似艳火的嘴上吻了吻。

他不说话,手指,嘴唇,在她脸上来回不停地穿梭,万皇后看着就算如此也醒不过来的柳贞吉,心如置冰窟。

“叫吕梁来。”她站起身,喊话的嗓子都是哑的。

可就算如此,也没打断周容浚缠在他王妃脸上的视线。

痴情种,痴情种……

万皇后脑海里闪过一排排的字眼,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不会听从所有人的安排,哪怕是他的王妃的。

没有管住他的人,没有关住他的笼子,他会把他自己毁掉,甚至然,把西北毁掉,也会把他们的大周搅得天翻地覆。

他现在,有这个能力。

“我看像是有点像失了魂,要不要找高僧过来念念经?”

万皇后的这话,总算让周容浚顿住了摸她脸的手,他抬头看向万皇后,只一眼后就把人抱起,朝外压着声音叫,“来人……”

万皇后看他这时都不忘降低声音,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直等到宫女来扶她,她才疲倦地起了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年景才好一些,就又出了这些个事了。

难不成,是老天爷在罚他们这一家子吗?

**

西北王府来了僧人念起了经,烧起了香。

柳贞吉再次醒来是半夜,她听到嗡嗡的念经声后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刚下地,守着的水月赶紧跑了过来,“娘娘……”

“怎么回事?”

“王爷叫来了昭宁寺的高僧来为您念经定魂。”

柳贞吉默然。

“王爷呢?”

“在练武场。”水月顿了一下,才道。

柳贞吉听她的声音带着泣声,她没先说话,等穿好厚重的外袍,又穿好鞋,她才与水月道,“把王爷的大袍拿来,王爷生气了?”

“没有。”水月勉强笑着,让身后的小丫环去拿大袍。

柳贞吉披上大袍,大袍是他的,他高,比她高一个半头去了,大袍披在她身上,长度跟她的王妃礼袍都差不多了,但衣裳胜在厚实,尤其上面还有他的味道,让她安心。

“你让厨房准备点吃食,我去找王爷回来。”

柳贞吉拖着大袍去了练武场,练武场在山下的校场,离他们的寝宫有一段距离。

半夜的夜风很冷,吹乱了她的发,也把她的脸吹得如蒙了霜般刺疼,因此,柳贞吉的头脑却难得的清醒了起来。

衣裳长,岁月短。

两世里,她虽然说不上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但从来都是个想得开,也放得开的人。

当初莫名穿来,一想她当女儿的时候,父母对她尽心,她对他们孝顺,且父母恩爱,他们自己就是他们彼此的唯一,伴侣,少了她,肯定会伤心,但也还是会好好活下去,她没一年,就让自己释怀了。

可现在事情又轮到自己身上,一想,他失去了她之后,会无人像她这样心疼他,知道他苦楚,惦记他好坏,不会有人像她这样在他看似暴戾,实则负伤的时候靠近他,安慰他,她连心都疼得碎了。

她没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控制不了,可怜儿女皆幼小,少了她为他们思量,以后他们会如何?

她不愿意死。

一点也不愿意。

可人哪斗得过老天爷和阎王爷,让她穿来她就穿了,让她死,柳贞吉也不知道她能找谁说话周旋去。

所以,心疼木了,还是得为他们想想以后。

她死了,可他们得活着啊。

**

下人通报了王妃来找人,半路上,周容浚就看到了她,见她低着头下阶梯,他没再动,等到她下了两步,她才好像若有所觉,抬起头来看他。

一看到他,她就扬起了笑。

她长发未梳,散在空中随着夜风飞舞,笑容明媚,脸孔还是天真如初。

就像当年,让他把她放在心间的那个明媚少女……

而现在这个女人,嫁给他数年,是为他生儿育女。

她是他的。

他一直都这般认为。

“狮王哥哥……”她见到他,高兴地喊了起来,下台阶的步子都快了。

周容浚看着她飞快地跑下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她是他的妻,他的王妃,要陪伴他一生,每晚都要睡在他身边,与他过一辈子的女人。

“狮王哥哥。”她扑到了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扬起的笑脸,找不到一丝阴霾。

周容浚却越发地痛苦了起来。

她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地为他再找一个妻子,而他仅仅只想到她会死,他就觉得心疼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更心狠一些?

周容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笑脸,直到她小心翼翼地看抬起手摸他的脸,他闭了闭眼,把人抱了起来,抬步往回走。

“你刚又劈木头去了?”她在怀里轻声问。

看,她就是这么了解你,她明白你的痛苦,可还是要去死,周容浚的脑海时,一个声音冷冷地与他说着事实。

这事实逼得他无法去看她。

**

等到他转了道,去往另一处的阶台处,让下人不再跟着的时候,柳贞吉抬头,就着下人手中灯笼的光,看向他隐在黑暗中的脸。

“抱紧。”

他说抱紧,她便抱紧了他的头。

周容浚接过了下人手中的灯笼,再道,“退下吧,不得我吩咐,不许上山。”

“是。”

下人们应了声,周容浚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飞快退下,这才收回了眼睛。

他拢了拢她身上的厚袍,又拉过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裹着在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抬着灯笼上了灯笼。

柳贞吉挨他挨得紧紧的,紧得能闻见他脖间的汗味耳后发间的汗味……

他是在练武场发泄了好一会,所以才能忍得住不与她发脾气吧?

仅一下,柳贞吉的眼睛就酸涩起了,她偏过头,把脸埋在了他的胸间,无声地流着泪。

她怎么舍得留下他啊?他这样的坏脾气,有谁能像她这样爱她?而她两辈子,才找到如此一个能爱得没原则的男人,她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能好好地去了结这场缘份。

她何尝不是拿他当她的命,她只是爱得太过了,宁肯他少爱她一些,少在意她一些。

甚至都后悔,与他太交心,让他把她当成了依靠,以至于要走到失去这步,她担心他会崩溃。

周容浚抱着怀里的人爬了半座山的台阶,他知道她在哭,但他的心都木了,她哭他也不会疼,走到山顶,穿过树梢随着大风狂飘的树林,他抱着她来到了高崖处。

他抱着她在背风处坐了下来,把笼罩住她头的披风拿开了点,把灯笼当着她的面,往里扔进了一石头,扔进了悬崖。

悬崖太高,风太大,灯笼不过眨眼间就没了光,掉进了深深的悬崖。

他们四周,彻底黑暗一片,只有星光还照在他们的头上,亮着一点微薄的光。

柳贞吉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光灯转瞬即逝,她更是没有多看一眼,猛然回过头,看他的脸。

星光太薄弱,那暗淡的光线下他的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想叫他,撒娇也好,求饶也好,叫一声,也好过任凭此时心间的惶恐惊骇泛滥成灾。

“你哪天要是准备死了,我就抱着你从这跳下去,省得长殳还要为你我添置棺木,”周容浚又拿披风盖住了她的头,他的声音在黑暗的狂风中依旧清晰可闻,“孩子我也安排好了,我让长殳多守裕渝几年,飞舟欠我众多,朝廷中还有几个将军也欠我几条命,我训练了出来的狮王军首领也会帮着他,后面的事我会与浴渝说清楚,等到他到了年纪,父皇不行了,皇位会是他的,就算是用抢的,我也会把皇位抢给你为我生的小世子,小郡主我不打算交给母后,她是疼辰安,但她不知道怎么疼孩子,还不如交给你母亲,看在你的份上,你母亲就是死,都会以死护着她,辰安还是交给你母亲的好……”

“狮王哥哥……”

周容浚扶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怀里,他不喜欢她这个时候打断他的话,警告地按了按之后,又淡淡道,“我管你去哪,就算死,你也得与我一道死。”

“狮王哥哥。”柳贞吉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周容浚说完,心口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也好受多了,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忙不迭从他松开的手中把头探出披头的女人,星光下,她的泪光烁烁发光,他低下头,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淡道,“咸的,我还以为,你不会为我哭了。”

“狮王哥哥……”柳贞吉泣不成声,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想放,把泪脸埋进了他冰冷的脖间,“我不死了,我不想死了,我不死,你也别死,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