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章 大结局之长相思(中)(1/1)

冷宫。

静静的行走在荒芜的宫殿,凑目所及,满目凄凉。

我的心狂跳着,万般情愫萦绕,不知自己等会子见到她到底会如何?她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认我?

嫏嬛宫。

‘嫏嬛’者,天帝藏书的地方,如今这里禁锢着我最小的女儿。一个一出生便被我打入冷宫的女儿。

‘……好好待她,不是她的错,其实能够那般快的怀上她是我吃了受孕药的原因,而她之所以迟迟不出生那也是因为我吃了缓生药的原因。我想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想多些时间陪着你、陪着孩子。如今想来,隋唐的一生,她是我最对不起的一个孩子,怀着她的时候让她受尽折磨,生了她却不能养她……’

若非你写及,这个女儿,我想我可能会刻意遗忘至死也不会见她一面。

可万不想……她的到来是为了唤醒你的记忆。她在你的肚子中待了那长的时间是因为你不想离开我们。

她之于你、我、所有的人而言,有功啊。

而我呢?又是如何待她的?

想着十年来对她的弃之不顾,我开始恨自己的残忍。

我曾经答应过你啊,好好的待她,疼她疼得会让兕子也吃吃醋。可如今,兕子再也吃不了她这个最小的妹妹的醋了。

感叹、悔恨、忐忑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有人!

我急忙摒住呼吸,飞身跃上身边的大树,然后便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的走了过来。

白底的绡花薄袄,白色百褶裙,外面再罩一件淡红色的梅花窄袖褙子,披着一件狐茸大氅,颇有英姿飒爽的感觉。

我的心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是她吗?是她吗?

应该是吧,这冷宫中应该不可能还有别的孩子。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跑到我藏身的树下躲了起来,然后四下看了看,最后‘咭咭’的笑了两声,然后又担心自己笑得被人发现,她急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再度四下看了看,最后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来到一堵围墙处,双手小心的将围墙下的一堆枯枝搬走,便露出一个狗洞来。

我的眼睛不自觉的便跳了起来:这小东西,要钻狗洞!

我思绪间,那小东西果然四下又瞄了瞄,然后毫不犹豫的弯身,从狗洞中钻出。

她是想逃出冷宫?

如果想逃的话,这个方向不对。再说,另外一边的宫殿也是冷宫的范围啊。而且看上去比嫏嬛宫还要凄凉三分。

好奇间,我跟随在了这个小东西的身后。决定跟着她去看看是什么导致这个小东西这么的小心翼翼。

小东西满头的乌发被分编成许多小辫披在肩后,在她小巧的背上左右的摇摆着,很是灵动。颇有关外女孩的特色。

好像,好像小时候你喜欢梳的头发样式。

这样一想,我的心便再度跳了起来。

是她,肯定是她。

心突地升起无尽的柔情,我想冲上前,扳过她的肩膀,仔细的看看她。

然而,就在此时,她弯身来到一处还燃着烛火的废殿前蹲下,然后偷偷的将小脑袋慢慢的往窗台边移动,从早就破败不堪的窗子窟窿中往内看。

难道这座冷宫中有令她感兴趣的东西?

这个小东西,似乎也有你原来的习惯━━好听墙角。

我分析间,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偷听着内里人的谈话后,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急急的弯下了身子,沿着原路,一路往来时的方向溃逃。

本来我对那冷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个小东西害怕至厮很是好奇,但看她吓得那般模样,我心中居然升起一股疼,于是急急的跟随着她来至嫏嬛宫。

“姑姑,姑姑……”

小东西一迳将那狗洞用枯枝重新遮掩好,然后一迳大叫着往一幢看相较好的屋子跑去。还未进屋,从里面便冲出一人抱住了小东西。

━━如云。

“又偷溜到哪玩去了,这次又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姑姑,他们吃蜂窝,生的,就那么剥着吃,一粒粒,好可怕。”小东西一迳拍着胸口,然后一迳的比手划脚的说着。接着又道:“她也不怕那蜜蜂飞出来蛰他们。”

一时间,又有一个人从屋子中出来。是━━如月。只听她说道:“蜂窝?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哪有人生吃蜂窝的道理。”

“姑姑,走啊,不信的话,现在就去瞧。”小东西一迳说站着话一迳拉着如云、如月要她们去方才她去过的院子。

“瞧什么瞧,瞧瞧你这小猫脸,快来洗洗。天晚了,还不睡去。小心个头长不高。”

说话间,如云、如月不顾小东西的拉扯解释,硬是将小东西拉进了屋子。

我便这般呆呆的站在屋外。

是她,肯定是她。

至于如云、如月二人,自打我决定将这个小东西打入冷宫的那一天起,她们二人就陪在了她的身边。

一恍,已然十年。

我哽咽之极间,屋子中传来三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和不停的拍打着水花的声音。还有如云、如月不停的说着‘别闹、别闹’的声音。

很显然,如云、如月二人在替小东西沐浴。

“姑姑,你说,秦妈妈今天怎么没有来呢?她上次不是说今天会来的么?”

“可能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说不定。”

自从你的后事办完后,秦妈妈便离开了皇宫,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我想着也许她去了桃花源。听着如云的回答,我才知道,原来秦妈妈和她们还有联系。

“姑姑,你说,这一次秦妈妈会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呢?上一次她从岭南给我带的那个大木瓜我很喜欢。也不知她这次会不会带。”

“瞧你的馋猫样,妈妈最知道你的口味,哪有不带给你吃的道理?”

听着如月的回答,小东西的声音再度传来。“可是,秦妈妈的年岁大了,每半年便从岭南来看我一回,会不会太累?这一次秦妈妈来的话,我便让她不要再来回跑了,要她干脆住在这里。”

“只怕秦妈妈不会同意。你母后当年要秦妈妈前往岭南便一定有前往岭南的道理。”

听着里面的一问一答,我才知道秦妈妈在岭南,而且她前往岭南是你的主意。

只是‘母后,母后’之称……

观音婢,看来这个小东西果然是她,是我们最小的女儿。一时间,只觉得眼角浅湿,我的嘴角止不住的勾起笑意:虽未得你教导,但这个小东西一如你的善良。

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浅湿,我喃喃说道:“老天,在你一个个夺走我的儿女的时候,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惊喜留给了我。”

虽然还没看清楚她的长相,但她那性子,已然十足的像我的皇后小时候:好奇、听墙角、善良、好动却偏隐忍的不让任何人发觉。

我思绪间,里面已是沐浴完毕,耳听得如云、如月将小东西塞入被窝并叮嘱她快睡,可她似乎仍旧不安分的说道:“姑姑,那个隔壁的阿姨真的在喂生的蜂窝给那个躺着的孩子吃。”

隔壁的阿姨?孩子?

话说,自我即位以来,父皇宫中的三千宫女我全部放出了宫。后来进来的一批宫女,在你去世的那一年,我又全部放出了宫。

如今这后宫中除却韦泽、燕小满、阴胜男、杨百卉、王氏等人外,还有这些年依《周礼》之制诏进宫的一批又一批宫女。

可无论诏进了多少,我清楚的记得这十年我未宠幸任何人,那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有人得罪我被打入冷宫,也就更不谈会有人生下什么孩子。

那这个小东西口中的‘阿姨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间,只听那小东西‘唉呀’的叫了一声,接着说‘如云姑姑,你干嘛打我的脑袋’的话后,如云的声音传来,“可不许说什么孩子、孩子的话,十年了,你父皇未宠幸任何女人,哪有什么孩子?”

“真的有个孩子。”

“好好好,明天姑姑去看看,看到底有没有孩子,好不?”

“你们去看肯定看不到。那个阿姨总是将那个孩子藏着,只有偷偷的去看的时候偶尔才会看到。要不你们现在偷偷的去看,肯定看得到……”

咦,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如云她们去看过隔壁废殿但却从来没有发现那个孩子?难怪她们二人方才不顾小东西的拉扯,看来她们二人认为小东西是在胡闹。

我思绪间,只听那小东西又问:“如云姑姑,父皇为什么不宠幸那些后宫的女人?”

“因为你的母后。”

“是爱母后太深,深得父皇的心随着母后走了,于是哪还有心停留在那些女人身上的原因,是不?”

这个小东西,虽然十年不在我身边,居然懂我。是父女血脉相连的原因,是不?

一时间,很想便这般冲进屋子中,好生的看她、抱她、疼她……

可十年啊,十年,我不要她的时候便不要她,我要她的时候她就会那般心甘情愿的接受我么?

我总得做点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事引起她的好感、得到她的谅解才成。

既然那个隔壁废殿的事情令她如此疑惑不解,我去替她解了。

一来权当我送她的礼物。

二来她自出生便在这荒芜之地,可不要是犯了什么邪的好。如今我既已关注了她,当不允任何邪乎的、不干净之事伤着她。

一切,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心思转念间,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嫏嬛宫。

隔壁的宫殿破败之极,便是宫殿的牌匾上都少了两个字,仅只一个‘宫’字还隐约可见。

我小心翼翼的来到方才那小东西偷猫的地方往里看了看,咦,居然是杨曼青和乐珍。

乐珍的一头头发已然雪白。而杨曼青,模子似乎没怎么变。只是神态已全无原来的野心勃勃,眉宇间倒多了丝丝抑郁寡欢。

我估摸着许是她已然得了失心疯的原因罢。

只是……哪里有什么孩子的影子?

“乐珍,将那莲蓬扔了罢。”

咦,不是说得了失心疯么?怎么语句仍旧这般的清晰?思及此,我不仅蹩眉看向里面,仔细的听她们二人再说些什么。

不久,那乐珍拾起地上的莲蓬壳,然后顺手从破败的窗子中扔出后,拍了拍手。

看着丢到地上的莲蓬壳,我不禁哑然失笑:小东西,原来不是什么蜂窝,而是莲蓬啊。

一时间,想起小东西说喜欢吃木瓜之语,又想起小东西居然不知道莲蓬是什么……我这个父亲当得真是失败啊。令我的金枝玉叶过着这般清苦的生活。

“乐珍,我明明记得这莲蓬是那药的药引来着,怎么还是不中用呢?”

再度听着杨曼青清晰的话语,我再度蹩眉看向里面。只听乐珍答道:“许是王妃记错了也说不定。”

王妃?

我重新恢复了元吉的王位,但这‘王妃’之位却也不一定是杨曼青的啊。

“乐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段时日,怎么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记事。我怕啊,怕我真有糊涂到了什么都不记得的那一天。更怕便算我死了,那孩子仍旧……唉,那我就真对不起元吉,真对不起他了……”

原来这宫中真的有个孩子?

只是元吉和孩子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会是对不起元吉?

是杨曼青疯癫得话语不清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王妃,晚了,睡罢。这些年您太累了,用脑太多,当然便有些糊涂了。但老奴相信,黄天不负有心人,王爷泉下有知,定当助娘娘救活那孩子……”

又说起孩子?

我稍微起身,往那破旧的屋子中满眼搜了一搜:没有啊,什么也没有看见啊。

一时间,只当真撞了什么邪乎的事,我满身起了凉意。

可是,如果这殿中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我必不让它伤了我的小东西。思及此,不再听杨曼青和乐珍说些什么,我小心翼翼的开始在这破旧的废殿四处寻找。

奈何找来找去,未发现任何疑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静静的伫立,摒住呼吸、闭目细听。

有虫呜、鸟叫,还有人的呼吸声。

不对,三个人的呼吸声。

可这废殿中只有乐珍和杨曼青两个人啊,何出第三人?

再度细听,不错、不错,果然有第三个人。

也就是说,这处废殿确实有个孩子。

一时间,我恼怒起来:莫不是杨曼青这个疯子为了替元吉留后和宫中的什么侍卫私通,从而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女人心胜蛇蝎,对外装疯卖傻,实则是避人耳目偷偷的将那孩子教导得恨及了我,长大后再来谋夺江山。

战争啊战争,又将避免不了?

真是该死啊!

思及此,我直接走到房屋门口,一脚将门揣开。

屋内的二人出其不意,当看清楚是我的时候,同时惊得‘啊’的大叫一声。

“杨曼青,巢剌王妃,别来无恙?”虽然我恢复了元吉的亲王级,封为巢王,但他‘剌’的谥号却并没有变。

乐珍和杨曼青二人从起初见到我的震惊中回过神,乐珍急忙跪拜,而杨曼青却装出了一副傻呆的神情,看着我。

“巢剌王妃,别装了。你到底有没有得失心疯骗得了朕的皇后却是骗不了朕。说,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

杨曼青没有作声,倒是乐珍颤颤抖抖的问:“陛、陛下……什么孩子?”

一脚踹在乐珍身上,我迳自喝道:“将那个孽种交出来,否则,朕一把火将这里烧得什么都不见。”

“不”的一声惊叫,杨曼青不再装做痴傻,而是凄厉的笑了起来,“李世民,你敢,你若真烧了这屋子,元吉地下有知,不会饶了你,不会。”

“你做对不起他的事,和他人生下孽种,还指望着他会饶恕你?”

听了我的话,杨曼青首先一愣,接着她狂笑起来,直至笑得眼中有了泪,她才抹了泪看向乐珍,“去,将那孩子抱出来,让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瞧瞧,看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孽种。”

“王妃。”

“去啊。如果不让他看,他定会烧了这屋子。到时候不说我们二人活不了,那孩子更活不了。”

这个杨曼青倒也一直懂我,知我言出必行。

冷冷的看着乐珍走进里间,接着便见她在墙上拧了个机关,很快里间的地面‘轰’的一声分开,出现小巧的台阶。

原来,这里被她们二人设下了地下暗室。看来,杨曼青将杨素那修筑地下工程的本事学了个彻底。这也就难怪她能够利用杨素的墓地筑出机关重重的所罗门老巢了。

“李世民,你看清了,这是不是我和别人的孽种?”

听着杨曼青凄厉的问话,看着她近乎狂癫的神情,我缓缓的看向乐珍抱来的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约摸八岁左右的年纪,但身材略偏高,只是几乎瘦得不成人形,似乎犯了什么大病,全身便那般瘫软着。

再看那孩子的面容,一时间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的便大步上前,盯着那孩子细看。

一如元吉、元霸的面容。更像当初在净土寺的元霸,因了长期吃不好的原因瘦得像雷公。

从长相而言,这孩子确实应该是元吉的孩子。

可是,可是元吉去世近二十年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

但如果说这孩子不是元吉的,看这面相,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他……他是……”

“他是元吉的儿子。”

听着杨曼青的回答,我直觉回了声‘不可能’。

“是啊,你看着他好小,是不是?”问话间,杨曼青缓缓的上前,从乐珍怀中抱过孩子,然后极是小心的放在床榻上,细细的摸着孩子泛黄的脸颊,“儿子,儿子,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我的质问,杨曼青缓缓的回头看着我,“想知道吗?”见我冷若冰霜的眼,她又道:“果然,你的一生只对她一人痴情。对所有的人,都冷情之极。”

“如果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兴许朕会饶恕这孩子一命。否则,便是为了元吉,朕也要杀了这个孩子。”

‘哈哈’一笑,杨曼青冷笑问我,“你也有为元吉考虑的时候?若你真为元吉考虑,当年玄武门,你便不会让尉迟敬德斩了元吉的脑袋。”语及此,杨曼青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般的突地捧着自己的脑袋,惊叫‘啊’的不止。

“王妃,王妃……”

莫非这个杨曼青真疯了?

好久,在乐珍的安抚下,杨曼青似乎又清醒了,她缓缓的推开乐珍,再度看向我。“李世民,想知道一切吗?那得从我来到这个世间说起。乐珍,这个故事太长,去泡壶茶来。”

眼见着乐珍泡了茶来,杨曼青示意我坐下,道:“废殿简陋,望李唐皇帝喝得下这粗茶。”说话间,她亦在我对面坐下。缓缓又道:“这件事,得从四十六年前说起。”

四十六年前……如果我的皇后没有去世,今年应该四十六岁了。

“四十六年前,我本溺亡于越王府的水池。但随着‘凤唳九天、牡丹花开’的异像,我却又奇迹般的复活,不但复活,而且一扫原来呆头呆脑之神,变得伶俐之极……”

确切的说,那一天是我的皇后出生的日子。不动声色间,我轻呷了一口茶,道:“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一天,本已坐化的长捷法师也复活了,而且在江边捞起一个木盆,救起一个男婴,那男婴便是……”

不待我的话说完,杨曼青截话说道:“江流儿。如今的玄奘法师。如果我估算得不错,如今玄奘法师应该已从天竺归来,他应该正在全心写作《大唐西域记》。”

“你怎么知道?”震惊间,我突地想起你写的《女则》,其中就写有杨曼青也许也知21世纪的事,莫非她也是……

“无论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往下听便知。”语及此,杨曼青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万不想那一日的奇景成了文献皇后(独孤伽罗)心中的刺,她忌讳一切命属牡丹的女人。当她知道长捷法师救起的是个男婴后,于是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向了我。那个时候,父王为了救我使尽心机……终于让我逃脱了独孤伽罗的魔掌,没有成为她手下的冤魂。”

独孤伽罗忌讳命属牡丹的女人这件事原来不但我的岳父知道,越王杨素居然也知道。岳父是将你的生辰往后挪了两日以躲避独孤伽罗的追杀,但不知杨素又是使的什么方法让杨曼青避过了独孤伽罗的忌讳?

“就算我知晓再多,但在我还小的时候,根本无力反抗那即将属于我的噩运。那个时候,我的父王为了救我不惜转移独孤伽罗的注意力送了几个美人进宫以惑隋文帝。偏巧那时正逢大隋内忧外患,内有岭南大小首领聚众谋反、外有突厥虎视眈眈……一方面,独孤伽罗要时时防范隋文帝不要去宠幸那几个美人,保不定那几个美人中就有命属牡丹的人。另外一方面,独孤伽罗又担心着隋文帝的江山,内外交困中,独孤伽罗再也没心思应对我,直至她去世,她都纠结在那几个美人的焦头烂额中……父王的层层布局终使我保有了一条小命。”

搞半天,杨素也是层层布局才保住了杨曼青的命。想来天下的父亲都是如此罢。这也难怪杨曼青对杨素敬爱之极。

“我天真的想着,我有‘凤唳九天、牡丹花开’的贵格之命,那我此番人生定然是风风光光的。所以,在岭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不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你以后将是李唐的第二位皇帝,而是真的喜欢上了。喜欢上你清贵、倨傲的神,也喜欢上你不羁、傲气的骨。既然我喜欢上了一个未来的皇帝,凭着我洞晓千年的思想,我一定能让这个皇帝爱上我,这样一来,这一世我能不活得风风光光?”

她果然有洞晓千年的思想。

见我不惊不讶的看着她,杨曼青倒奇怪了,“李世民,你对我所说的话为什么不感到震惊或者奇怪?”

“玄武门的时候,你的‘未卜先知’朕已领教。只是可惜了元吉……”

闻言,杨曼青红了眼睛,摆了摆手,“不要说,听我说。”

我只得静静的看着她。

“可是命运啊命运,是何其的可笑。偏偏那个时候,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她不但认识你在先,而且她还姓‘长孙’。长孙一姓啊……你李世民未来的皇后便姓长孙。她又无姐妹,所以如果我没有算错,按照历史的发展,她将是你李世民未来的皇后。”

闻言,我心一动,想起那一年,在岭南,你落水,我救你的一幕幕,那个时候只有你和杨曼青二人。莫非……

“而你似乎也特别的喜欢那个长孙明珠,宴会上的目光一直便注意着她。而且我听一些仆人说,你还曾经因了私自订亲的原因被你的父亲惩罚,而你私自订下的人便是长孙明珠。呵呵……我既然打定了非你不嫁的心思,那我便必不能让那个长孙明珠还活着,于是一如当年那个狠心的姨娘推我入水池般,我也推了长孙明珠入水池。我希望那水池成为长孙明珠的葬身地,这样一来,历史被我改了,这世上将不再有长孙皇后了。”

‘啪’的一声,我怒将茶盏拍在桌上,引得茶水四散溅开,怒喝道:“好恶毒的人。”

“毒?”凄婉的笑了笑,杨曼青道:“我用了一生的时间想通了一个问题。人人都想提前知晓天机,以为知晓天机便能主宰一切。但谁又曾想到那些知天机的人的命又好过到哪里去?瞧瞧我现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不但不能主宰一切,而且被一切所毁。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我凭着我所知道的一切带着我的元吉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多好……”

估计是又想起元吉了。她痛哭了一时后,又抹了脸上的泪,道:“一如那一年你从水池救了你的长孙明珠,原来天意真的不可违。如果我从那一刻就幡然醒悟天意不可违,那我以后必不走上那条至今令我后悔莫及的路。一条不知悔改,只想用一切手段夺得你的路。”

闻言,我冷笑道:“真是受宠若惊啊。如此算来,我倒是罪魁祸首了。”

苦笑一声,杨曼青道:“不论你是不是罪魁祸首,但我起先所有的所为全是为了你却是事实。为了能够配得上你这位将来的皇帝,为了能够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皇后。我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投你所好。知道你喜欢长孙明珠,我故意和长孙明珠要好,成为无话不说的姐妹。知道你喜欢飞白体,我搜索枯肠的寻来许多古人的‘飞白体’临摹草帖予你。知道你喜欢征服,我故意制作了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小玩意儿来引起你的兴趣……”

原来那些曾经引得我乐不思蜀的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啊。这个杨曼青对我倒也真是费了一翻心思。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我心已有所属,任何东西只能引起我一时的好奇,它们都不如我的皇后般能够在我心中常驻。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的投你所好。而你却是一门心思的投另外一个小女孩所好。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不但你,便是如晦、房玄龄之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眼中似乎都只有一个长孙明珠。”

闻言,我撇唇笑道:“知道上善若水吗?”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尹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回味半晌,杨曼青喃喃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啊,她的性子和水倒真像。莫看长孙明珠那柔弱的性子、万事明哲保身的做派,但只要和她待的时间长了,人不知不觉便会被她沉稳、不争、不急、不燥的性子所吸引。便是在我和她虚情假意的做着姐妹的同时,我时不时的就会被她吸引。然后我就会怀疑,她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的皇后很会装糊涂。但有一点,我的皇后再怎么装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念及此,我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心待她。如果真心待她就会发现,她的眼睛眨得非常厉害的时候,往往是她说谎的时候。”

杨曼青闻言一愣,半晌才回神,“是吗?”

“所以说,你从来没有真心待人,又如何知道她人的习性?”

苦笑摇头,杨曼青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为了能够站在朕的身边。你起心害朕的皇后。一害不成,想必不会死心,定然会接二连三的再度陷害,直至成功。”

“你是这般看我的?”

默默的盯着她,我的眼中露出‘这还用怀疑’几个字。

看出我眼中的意思。杨曼青长叹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放弃了伤害长孙明珠的心思。只因在我的父王去世后,她是和我走得最亲近的人。可是……历史啊,恁谁也改不了。父王去世后,我随着大哥前往洛阳。紧接着隋炀帝数征高句丽、修运河、巡西域等事弄得民间怨声载道,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锋烟战火。一如历史格局般,隋王朝岌岌可危。而在这几路反军中,就有我的大哥杨玄感的一路反军。在绝大多数时候,我是支持大哥反隋的,因为只有隋王朝越乱,你李家问鼎天下的机会就会来得越快。”

杨玄感兵败,最后连累得杨素的尸骨都被挖了出来,一代名臣虎将,最后落得尸骨被焚、点滴无存的下场,真是令人不胜感叹。

“大哥兵围洛阳的时候,正逢长孙明珠在洛阳郊外替其父长孙将军守孝。一别数年,因了她不再与我一处,我对她的感情又淡了许多。我想着既然这大地上一如历史上所记载般的锋火四起,那我趁着这机会杀了她正好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奈何,我带兵去了她守孝的地方,她却不在洛阳。懊恼之下,我砸了她住的青石屋,烧毁了她的家园……”

好恶毒的心。好在那一年你去了杨家的皇陵替杨昭守陵,否则就真被这眼前恶毒之人杀害了。看来我真不该吃杨昭的醋,也许是他地下有知故意护佑了你也说不定。只是她杨曼青既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为何要多此一举呢。疑惑中,我问道:“既然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为何不助你大哥成事,这样一来,贵为一国公主的你不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杀人、放火、下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犯不着如此辛苦。”

听出我话中的讥讽,杨曼青定定的看着我,回道:“自从随着大哥来到洛阳后,大嫂总是百般刁难我,而大哥任大嫂所为,眼中只有大嫂没有我这个妹子。这样的大哥,我助他做什么?”

原来如此。

“许是天意。一如历史安排,大哥兵败如山倒。我杨家气数已尽。二哥、三哥皆战死沙场。大哥亦被五马分尸。甚至于我的父王亦没有被隋庭的人放过,尸骨都被人挖了出来污辱、焚烧。枉父王疼我、爱我、护我,可一如当初父王去世之时我听到隋炀帝说‘若他不死,朕一定要灭他全族’之话般,幼小的我没办法替父王伸张正义,我真没用、没用。”

讲到此处,杨曼青的眼睛又红了。

想来她是想起杨素了。

半晌,她稳定情绪才道:“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重振我杨家的声威。一定要让父王看到我杨家再度赫赫百年。那么,唯一的出路便是站在你李世民的身边。”

“可当年你大哥兵败后,你并没有来太原。”

“我是罪臣之女,能够逃得杀头之罪已属侥幸。又如何能够前往太原拖累你李家?更何况说起来我大哥兵败有一半原因是因了你的父亲。再加上你父亲行事万分谨慎小心的原则,我若到你身边,他定会将我送到朝庭邀功请赏。所以我犯不着将自己往火坑中送。唯一能够救我的只有我自己。这中原大地我是呆不下去了,唯一的出路便是远走异国它乡。”

那个时候,她小小的年纪,若非有着未卜先知的本领,又如何想得那般长远。

“身在异国它乡,凭着我所知的一切,凭着坚定的信念,凭着吃苦的精神。我终于在数年后出人头地。成为一方门主。”

“所罗门!”

闻言,杨曼青吃惊问道:“你知道所罗门?”接着,她又自问自答,“是了,你能够得到最后的胜利。是因为有黄金堂、绿林两大帮派的相帮,知道所罗门也不足为奇。”

哼,说起来,这个杨曼青至今都不知我的皇后便是无极,而我是李济安的事。这样算来,隐藏在最后的才是赢家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所罗门,我习得可以运用万物的能力,虽然不是传言中的能够号令魔界,虽然不是传言中的能够呼风唤雨,但却可以呼虫唤鸟,可以利用一切虫兽为我所用。当我成为门主的那一天,我认为我成功了,我认为我已经有了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了,于是我万分欣喜赶回中原。可万不想,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你和长孙明珠成亲的消息。”

难怪有几年她没有挑事,原来是去了异国它乡的原因。看来,她回到中原的第一件事便是想从我的洞房花烛夜掳了你。可万事偏不如她的意,单雄信误打误撞的出现并且救走了你。

“实话跟你说。当得知你们要成亲的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长孙明珠。”眼见我恶狠狠的盯着她,杨曼青一笑,道:“只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隋炀帝是那般的喜欢她,不但将她好生生的保护在晋阳宫中,更将她当女儿般的出嫁。因了有太多的羽林军,晋阳宫中我的人马根本无从下手。于是,我就想着将她斩杀于迎亲的途中,可万不想你坐到了花轿之中。因了不想伤害你,我不得不改变计划。决定趁着你不在的功夫,将长孙明珠斩杀于洞房中。”

“恶毒的女人。就算你成功了,朕也不会喜欢上你。朕只会找出凶手,将她五马分尸。”

苦笑一声,杨曼青说道:“是啊。真是好笑,偏偏的单雄信出现了,偏偏的让单雄信救了你的新娘。你将太原翻了个遍,你夷平二贤庄,你独挑瓦岗寨……桩桩件件,无不说明你心中有多么的在乎她。无不说明你有多恨那个掳了她的人。就算哪天抓住我然后将我五马分尸,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所以我越发的要置她予死地,只有她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你必会忘了她,而我只到那个时候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想凭着你我二人的青梅竹马,凭着我所罗门主的身份,凭着你好奇且素喜征服的心态,你定会起征服我之心。到时候我定然会拥有你。”

“贞观十年,朕的皇后离开了朕。如今已过十年,朕不但没有忘记朕的皇后,反倒时时的想起她。就似那陈坛的老酒越酿越浓般,思念也越来越浓。所以,你所言的什么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却,简直就是笑谈。”

“是啊,十年,十年,一如你没有忘却你的皇后般。二十年来,我又何曾忘却过我的元吉?原来,一直以来便是我自己的单方面考虑,一直以来便是我心中的痴心妄想。可那个时候,未经任何磨难的我看不透,不但看不透情也看不透人生,只想着我认定的人生定然如此,从来没有想过我认定的人生会生变故。我想这就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的原因罢。”

计划没有变化快?

这句话,《女则》中,我的皇后说过。

“一直跟踪着你,想着只要你找到长孙明珠,那我就毫不留情的将她杀掉。然万不想,真正带走她的人是单雄信。害得我走了许多的冤枉路。最后,在杨昭墓前,我本来有再次杀了长孙明珠的机会。但万不想……万不想……唉,初入中原的我不是单雄信的对手。我的力量方方起步,在中原大地上,要想在绿林生存下去便不能得罪单雄信,否则可能导致我所罗门的彻底毁灭。所以我不得不罢手,决定蓄积了力量,到足以和整个中原武林相抗衡再说。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忍痛割爱,不得不看着她回到你的身边。当时我还固执的认为既然我做不了你李世民的第一个女人,那我必能够做你李世民最后的一个女人,最终真正和你李世民笑傲天下的定然是也只能是我杨曼青。”

“现在呢?现在怎么看?”

“原来我的所做所为不但固执,而且偏执、好笑……”

“可当时,你并看不清。”

“是啊。初入尘世,初坠情网,又能够看清哪些事。明知是火我硬想当飞蛾的扑上去。明明得不到却偏觉得那是最好的。因了我使尽各种手段得不到你,于是就越发的想得到你。直至你李家起兵反了隋,机会来了。”

“越王府,是吗?”

“不错。”语及此,杨曼青喝了一盏茶,接着说道:“万不想你父皇会将我杨家原来的越王府赐予你李世民,我突地觉得那是个机会,一个可以夺得你的机会。因为我杨家的人死绝了,只有我知道一条秘道,一条从我父王的墓通往越王府的秘道。而我呢,自回中原后,将我所罗门的老巢就驻在了父王的墓中。你倒是说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是不是天意?再或者是我的父王知道我思你之苦于是显灵了?”

不屑一笑,我冷声道:“很多时候,人在做最愚蠢的事的时候,总会替自己找许多的借口。”

“你说得对,当时的我我就是找着诸多的借口。更是趁着你李世民不在家,趁着你在高墌和薛举、薛仁杲打仗之际,利用对王府的熟悉,我终于掳得了你的长孙明珠。”

那一夜应该是乾儿满周岁之际。所有的人都忙昏了头。再加上谁也不知那王府的地下有个秘密通道。就算将王府的大门守得再好,仍旧令人防不胜防。

那一次,我的皇后受了许多苦,不但不能动而且不能言,差点被我杀掉不说,还差点被父皇杀掉。

“明知道你们感情之深。我担心即使是她死去了,只怕你仍旧会忘不了她,你的心中永远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也许不仅是一席之地,你的心中会因了她的死再也装不下其她的任何一个女人。所以我掳了她后并不打算杀了她,而是决定折磨她并且让她亲眼见识你和别的女人恩爱的场景,就算它日我放她回到你身边,以她被你宠惯的心肯定看不得你宠别的女人,她对你肯定会生怨、生恨,然后接下来是你们二人无穷无尽的争吵,从而耗尽你们的感情……呵呵,也许是长时间的得不到你,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心态都有些扭曲了,那个时候我固执的认为我不但要当你李世民最后的女人,而且也要做你李世民心中唯一的女人。那么之于先前得到你的的长孙明珠,我便要让她痛、让她痛不欲生。”

“可恶。”

闻得我的愤懑之声,杨曼青只是清浅一笑,“可恶吗?那个时候因了她总站在你的身边,因了你宠她千分万分,我又何曾不是痛不欲生。我能受,她为何便不能受?”

“不可理喻。”

“是啊。如今想来,我都觉得自己当初为何那般的不可理喻。亏袁天罡一力辅助我,可我却对他……”

“你却算计袁天罡和佟儿成就男女之实。不但可以让佟儿误以为那一晚的事是真实的。而且手中更有了拿捏袁天罡的把柄。”

闻言,杨曼青讶异道:“这你也知道。”接着她又自我解释,“是了是了,黄金堂主和武林盟主一道去挑我所罗门老巢的时候,元吉将一切经过说给天罡、无极、李济安听过,想必是无极或者李济安说予你知的,是不?”

老巢?元吉?看来那一日的所罗门主确实是元吉了。

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我并未做答。倒是杨曼青又道:“其实,这件事做得……唉,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天罡。毕竟初来中原,若不是天罡,我在中原的力量不会发展得这般快,也许还得往后再拖几年的时间。”

“那般忠心于你的人你都不放过,也难怪最后你所罗门会兵败如山倒。”

“就算他为我鞍前马后,但他何曾忠心于我过?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黄金堂。便是跟随我那许多年,他也从未将黄金堂的任何点滴透露于我知道。哪怕他只透露一丁点,那黄金堂必能为我所用,我也不至兵败如山倒。”

黄金堂必不会被野心之人所左右。有野心的人和黄金堂根本就无缘。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杨曼青的野心仍旧这般大。冷哼一声,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义之人必自毙?哼,我是不义之人我却活着,我的元吉有情有义,但他却死了,死了。是你……”

不待她语毕,我截话喝道:“害死元吉的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不是你的未卜先知,元吉心中不会生惧。如果元吉心中不生惧,他就不会生忧。如果不生忧,便不会生魔、生狂、生癫……元吉后期的种种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元吉。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未卜先知逼得他无所适事、不知道再该怎么办。杨曼青,时至今日你居然还没有想透,居然不知是你将元吉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闻言,作声不得,久久杨曼青如梦初醒的说道:“是啊。元吉原来很快乐。但自从我透露了些许历史他知后,他整个人便变了,变得疑神疑鬼,变得焦燥不堪,变得……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我不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带着他远走高飞,想来如今我们二人过着的定是神仙也羡慕的日子……可是一切、一切……不可能重来。元吉,对不起、对不起……”

一迳说着话,杨曼青一迳的又哭了起来。

但凡说到元吉,她必失声痛哭,看来对元吉仍旧是有感情的。二十年了,也真是难得。

眼见她哭得伤心。我长叹一声,便那般看着她哭。只到她哭个够。她才抬起头,“李世民,我继续讲给你听。”

“洗耳恭听。”

“掳了你的皇后后,我给她下了人世间最恶毒的毒━━斑足蟾毒素。这种毒素,人若吸食少量能令人的四肢麻痹,严重的会中毒身亡。如果将这种毒素用针灸之法注入血液之中,那么这个人会成为一个废人,但……偏偏她是废人的同时却能够清晰的感知外界的一切,而她却不能说、不能动,甚至于不能流泪。她明明四肢麻痹,可外界的刺激仍旧能够令她感觉到痛……我想让她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我想让她感觉到痛,一如我看着你和她恩恩爱爱的痛般……”

虽然往事如烟,但如今听着杨曼青如此道来。我仍旧感到了浑身的痛。我的观音婢,那段时日,你是如何忍受的,如何熬过的?

“照说,凡中此毒者活不过二十八天。可是,她长孙明珠似乎是老天的宠儿。不知怎么回事,她居然没有死成。更甚者我听闻传言说什么长孙明珠中了丘光宗的蛊毒、毁了容……那个时候我糊涂之极,我觉得毁容的应该是佟儿才是。难不成你凭着感觉认出真正的长孙明珠并带着中了毒的长孙明珠去赴了皇家宴,然后她偏巧不巧的中了丘光宗的毒导致以毒攻毒的解了她的斑足蟾毒素?”

就算杨曼青有算尽天下的本事却也有算不到的时候。好在那段时日我并不在秦王府而是在长春宫中。秦王府至杨素墓地的秘道重重,但长春宫中却没有秘道,她要想得到消息当然是难之又难。

看着杨曼青期待我解释的眼神,我道:“那一日,陪朕出席皇家宴会的确实是佟儿。因她受尽丘光宗的污辱,是以想借此宴会行刺丘光宗报仇雪恨。当时她将朕也骗过去了。只到她行刺丘光宗得手的时候朕才霍地清醒她不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问题是佟儿那个时候易容成了朕的皇后,那在所有人眼中是朕的皇后杀了使臣。为了避免父皇以‘杀人偿命’的理由杀了朕的皇后,所以那蛊毒也好、毁容也罢,都是朕编派的。”

“原来如此。可是……长孙明珠的毒是如何解的呢?”

“你有袁天罡,朕难道就没别的人?”

“果然。”语及此,杨曼青又道:“因了长孙明珠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只说毁了容。所以我想着你李世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只怕也不可能解除我种在她体内的银针。至于她的毒,当时秦王名下文臣如雨、武将如星,有解毒的奇材倒也说得过去。我一直以为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被本事通天的你找到了奇方妙药也说不定,不想果然如此。”

那个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确实让许多人想不透。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因了此劫,我的皇后成为无极。成了坚定站在我身后的无极。

“或许是她毁了容的原因,再或者是佟儿居然一举得男的原因。无论如何,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不再去想长孙明珠的毒是如何解的。我只高兴的看着你们是如何绝裂,我只等,等你们两个闹得疲惫不堪、心如死灰的时候,等你心中彻底没有她的那一天,我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辅助你成为人间的帝王。”

“如你所愿,那个时候,朕和皇后确实绝裂了。可你那个时候并没有出现在朕的身边。而是嫁给了元吉。”

凄怆一笑,杨曼青的脸上透出怪异的神采,如梦游般道:“说出来也不知你相不相信。我清楚的知道未来的玄武门之变,是以我决定留在元吉身边看清他和李建成走的每一步,然后好将他们的消息都传予你知。我想在玄武门的那一天成功的站在你面前,以最大的功臣站在你面前,让你震撼、让你接纳我。”

简直就是自作多情。看来一如她自己所言,她的心有些扭曲了。

“我层层谋划,使得刘武周对我迷念不已。然后,我故意设计了一出让元吉英雄救美的戏。又故意设计了一出救老太君、元吉等人出太原的戏。从而顺利的嫁入李家,成了李家的一员。也终于能够不再拐弯抹脚的见你了。”

闻言,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那个时候,朕何德何能,劳你动如此心思?”

“因为,你是李世民,是未来的皇帝啊。”

“仅仅只是皇帝。”

“说句实在话,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未来皇帝的身份。我只知道要帮你,要当你最坚强的后盾。同时为了彻底的让长孙明珠对你死心,我故意接近杨丝蕊,故意教杨丝蕊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诗词赋好诱你,让你彻底忘却长孙明珠……只是万不想,在你冷落长孙明珠三年后,也就是在你收复河东的那一年,你居然对她又感了兴趣,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是以一副丑容再度得到你的宠爱!”语及此,杨曼青貌似痛苦的抚了抚额,长叹一声又道:“这个杨丝蕊啊,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看来,一切还是得我亲自出马且快刀斩乱麻的好,我再也不能够让长孙明珠这个对我威胁最大的女人存活。”

“朕出战河东的时候,你有那许多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掳杀了朕的皇后?”

“那个时候,长孙明珠搬入了新起的‘三思园’,而三思园没有秘道。我挖开秘道用了许多时间。”

原来如此。心道一声‘好险’,不得不感叹老天将得失安排得真是巧妙。若非当年我故意冷落你至三思园,也许你早就被杨曼青这个恶毒的女人暗杀了也说不定。

但转念一想,自你第一次被杨曼青掳后,成功的成为了无极。她要想再掳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我出战河东的时候,你已然化身无极跟随在了我的身后。

我思绪间,只听杨曼青说道:“三思园的秘道挖通后,我本决定用秘道之便掳了长孙明珠直接杀了她,但万不想再度碰到了单雄信。”

想来是单雄信中了‘长相思’之毒的那一夜,我冤枉了我的皇后。同时也是那一夜,抵不住三年来的相思我强吻了我的皇后,然后那感觉……

“单雄信来了正好。我正好可以设计一出他为了见你的王妃而在前院放火、后院私会不洁的好戏……可奇怪的是你并没有恼羞成怒的再度冷落长孙明珠,反倒不久后她再度怀孕。那个时候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既然你再度喜爱上了长孙明珠,为何又要纳那个燕小满?”

“因为单雄信中‘长相思’的那一夜,解药是燕小满。出如对燕小满的愧疚,朕纳了燕小满。”

‘哦’了一声,杨曼青道:“为什么不让单雄信娶了燕小满负责呢?”

“朕以为那一晚的解药是燕小满,万不想那一晚的解药却是燕小满的好姐妹王青英。”

再度恍然大悟,杨曼青拍着脑袋,“难怪,难怪,单雄信居然跑去洛阳娶了王世充的妹子。原来王青英才是那一晚的解药。而你不知,是以在明明宠爱着长孙明珠的前提下仍旧纳了燕小满。”

不予解释,我由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猜测。

见我不作声,她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够告诉我,那个时候长孙明珠那么丑,你怎么还会宠着她?”

宠吗?不过一夜而已。疯狂的一夜,谁也不给谁下台阶的一夜,却是一辈子不能忘却的一夜。看着杨曼青期待解释的眼神,我说道:“在朕眼中,美或丑都是一般无二的。只要朕心中喜欢就成。”

“这样啊。”

“你怎么就认定朕的皇后那个时候是丑容?”

“大嫂看过的啊,我问过大嫂。大嫂说不忍目睹。因大嫂无意间揭了长孙明珠的面纱看过,后来大嫂还一直懊恼得不得了,生怕伤了长孙明珠的心。”

原来如此。

可大嫂又哪知道,其实你不是毁容而是被人施了银针,她当时看的确实是你的毁容之像。但这银针早在你决定化身为无极时便解了,在我战胜薛仁杲从浅水源回来的时候就解了。只是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再加上那个时候父皇对你已有杀意,你决定顺水推舟,干脆来了个毁容失宠让父皇放心。

也许正是因了这许多让杨曼青算不到的地方,最后终于让她的未卜先知付之东流。

“那个时候,长孙明珠能以那番丑容再度夺得你的心。我不服、不甘。所以,当你在洛阳和王世充大战的时候,在长孙明珠生孩子的时候,我再度出手决定亲自演一出戏。一方面和王世充联手掳了长孙明珠和你的孩子去洛阳,另外一方面我再演好人救你的孩子,无论救不救得下来,你定然会感激我。至于长孙明珠么……那一次,我决定趁乱杀了她。如此一来,你失去了她却会感激我……”

端是好计谋!

难怪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简直便是杨曼青这个女人典型的写照啊。

听得惊心处,我不仅感叹,好在你生青雀、丽质的那一晚我赶回来了。虽然那个时候你仍旧不打算接纳我,但就是心有灵犀。我就是放不下。

我思绪间,只觉得杨曼青的神情却是黯然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说道:“长孙明珠果然是老天的宠儿,她一下子居然为你生下了龙凤胎。可我呢……洛阳一战,失了我和元吉的第一个孩子。”

中原大战那一年,在洛阳的时候,杨曼青确实小产过,因为这件事元吉还哭得像个孩子般的伤心。忆及此,我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小产?”

“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你的魏王爷被掳到了洛阳,你为了救他出来,结果反被王世充抓了并且还被他废了武功一事。”

“不是拜你所赐吗。”

“其实,这个计策虽然是我想出来的。但那个时候我没想到你会被掳,更没想到王世充卑鄙如厮。我本想救你出劫难,但王世充的弓弩手太厉害,我只得招集天罡前来,然后招集我养的群蜂来助阵。”

冷笑一声,我提醒说道:“不要说助朕脱难的话,要知道朕的苦难是你造成的。是你劫了朕的青雀前往洛阳交予王世充时所造成的。”

“是啊,我那个时候不是想讨好你吗?谁知道中途会有这般变化?”语及此,杨曼青的眼中升起恨,继而恨恨道:“最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的计划总是被老天打破,为什么我要在你面前讨好是这般的难。”

闻言,突地,我想起来了,那一年你救我出洛阳,然后在少林寺达摩洞养伤,救出青雀、李襄后,黄河岸边我被单雄信追上,紧接着所罗门主出现了,然后你和所罗门主还曾经大战过一场的往事。

“黄河岸边,眼见着单雄信要带走你。我想救你出单雄信的手。但万不想让我第一次见识了黄金堂主的风采,更不想那黄金堂主的武功是那般的出神入话,让我不得不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和所罗门主的那一场恶战,我看得亦是血脉贲张。也是那一战让我看到一个张狂、不羁、霸气、妖冶的无极。是那么的吸引人。

“可是,也是在我和黄金堂主的那一场大战中,我中他两掌……纵我有金丝甲护身,但也保不住、保不住我的孩子。”

一时间,我震惊了:原来杨曼青的孩子是洛阳黄河边一战失去的,如此说来,是你不经意间‘杀’了元吉的第一个孩子?

“我恨他,恨死那个无极,恨死那个黄金堂主,恨不能毁了他的黄金堂为我的孩子报仇。”

怒拍桌子,止住已近疯狂嘶叫的杨曼青,我怒道:“要怨不要怨别人,不是无极的错。这就是报应。谁叫你生杀别人孩子的心呢?别的孩子没杀成,死的倒是自己的孩子。”

闻言,杨曼青又愣了,接着她似哭似笑道:“好像也是这个理。原来一切真的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不设这个陷阱,那我和元吉的第一个孩子也必不会失去。”

不会失去又如何,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我几近成魔,大哥和元吉的孩子又有哪个活得下来?

“知道吗,只是短暂的痛后,我居然有些庆幸自己小产了。因为我觉得只要没孩子,那以后我走到你身边就会容易许多。如果有孩子也许我会被孩子所累……如今想来,我那个时候还真傻,傻到没有用心想一想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底线怀上了元吉的孩子。傻到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自己为什么会那般的恨黄金堂主。如果那个时候我想清楚了,也许后面就不会做更多的傻事。”

放弃底线怀上元吉的孩子是因为爱上元吉了啊。可惜,这个恶毒的女人被自己亲手规划的人生给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自己该看到的东西。

“中原大战,你大获全胜,也迎来你和单雄信的第四场决斗,随着你战败单雄信的到来,更随着长孙明珠质问你为何要打死单雄信的原因,我看到你眼中那心若死灰的神。那个时候,想着你战功赫赫、声望如日中天,你若归长安的话定会被李建成嫉妒,从而会横空变出许多劫数。在外有李建成的威胁,内有妻子的移情别恋的双重打击下,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以我想道出自己的真身,告诉你有我在你的身后襄助你,你不要怕……”

语及此,杨曼青笑得比哭还难看又道:“万不想,洛阳郊外,我的一腔赤诚又空付了流水。我还没有道出我就是所罗门主且为了救你还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事实,你却是句句不留情。你说我愚蠢,说我‘私下传话、私相授受’的事有失王妃表率,要我顾及一下身为女儿的身份和本分,要我不要做一个不知廉耻的人。你还认定我说的大嫂痴恋你的事是为了编造一个叔嫂乱人伦的事好挑起大哥和你的战争而我好从中获利。你将人世间最不堪的字、词、事都加到了我的头上,却从来没有想到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朕?杨曼青,不要说得这般委屈,你的所为朕不但不会感动,而且只觉可恶。你将自己所计划的一切强加到自己头上也便罢了,还想将自己所计划的一切都强加到朕的头上吗?所幸,朕对你从来便没有感觉。唉,可悲的是,你将计划的一切都强加不到朕的头上的时候居然又强加到元吉的头上,终造就远吉的疯癫、狂乱。”

“是啊。直到你那般严辞拒绝我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你给了我当头一棒,我也清醒了许多。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应该很是欣赏大胆的、不作着的人,但万不想……万不想我所认为的一切在你眼中是那么的不堪。原来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我也终于明白我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却总是忽视了生活,原来生活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

果真想透了吗?如果真想透了,当不会将未卜先知强加到元吉的头上。思及此,我冷笑道:“你那个时候如果真想透了,当不会害了元吉。”

“那是因为我向你表白心意的那一晚被元吉看到了。”

这倒是出其不意。

苦笑数声,杨曼青又道:“命啊,这都是命。我万不想那一晚元吉会去郊外看他的二嫂和侄儿,便那般巧不巧的看到我和你的那一幕。然后一直对我千宠万宠的人不再宠我,一直对我千依百顺的人不再依我、顺我。从此,他开始纳妾,开始宠幸其她的女人。我吃醋,疯狂的吃醋。也是在那吃醋中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放弃底线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想为失去的孩子报仇。原来早在元吉的温柔以待中,我渐渐的爱上了他,只是我被自己从小的计划所蒙蔽,看不到而已。”

“以你的手腕,要想重新获得元吉的心,应该很容易。”

缓缓的摇着头,杨曼青不知是哭是笑的说道:“我们都小看了元吉。他是那种被伤害就不会回头的主。我曾经也自认为可以轻而易举再度获得他的爱。但,唉。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买帐。如果我阻止他纳妾,为他纳妾之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他会说我不守妇德,无容人量,要以‘忌’名而休了我。好吧,为了不让他休我,我允他纳妾,而且亲自为他挑选佳丽,可他又说我将女人往他怀中送是因为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他,送女人过来就是为了自己躲清闲……”

元吉的性子多是小时候孤僻所造成的。最怕伤害的他一旦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当然就会将头缩在壳中,死活不会再伸出来。

“最后,我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我告诉元吉我就是青铜武士所罗门的门主。我更告诉他,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为了让他彻底相信我真正爱的人是他,我将所罗门主之位传予了元吉。”

果然,我和你去挑所罗门老巢的时候,那个所罗门主就是元吉。难怪你说感觉有两个所罗门主。

“起初元吉还不相信我的未卜先知。但在小试几件事后,他不得不信,他更信了我所言及的历史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他想改变自己被斩头的命运。于是,他开始了和大哥合作的日子。眼见着大哥的私运辎重、谋夺逼宫的事被一一揭穿,眼见着劣马之计、兰诺伊之死一一被揭穿,便是设计的承宗之死也根本撼动不了你的位置,你的战功越来越多不说,更可怕的是那个有着天定贵格之命的长孙明珠居然在扶桑养好了病归来……桩桩件件,元吉感觉到你天定的帝王之命在一点点的向你走近,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使出了杀手锏,挟老祖宗以迫父皇,挟长孙明珠以迫你。”

“而这件事,你们一直瞒着大哥,是不是?”

“是啊,大哥确实不知。我们只是利用了那个对大哥一直存着心思的墨玉而已。而墨玉,果然被我们所利用。”

你再度被掳是身为无极的时候。若不是墨玉这个人,相信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掳住你。只能说墨玉令人是防不胜防。“为什么要瞒着大哥?”

默默的看着我,半晌,杨曼青长叹一声,“多少次事实证明,大哥忧柔寡断,对你根本下不去手。”

闻言,我心中只觉得一痛,默念了声‘大哥’!

“既然大哥下不去手,元吉决定自己下手。他心善,说必不取你们一众人的命。他要你们都活着,然后看他是如何打造一个盛世李唐。”

“你有没有觉得,希望越高,担子越大。有时候,太多的担子让人根本就扛不起。”

“是啊,元吉就是在太多的担子面前被压得扛不住。再也承受不住。我不该,不该总在他面前说一定会扶着他登上九五之尊位。”

“你更不该说他的名字合则成‘唐’字。”

露出‘原来你知道’的眼神,杨曼青凄怆一笑,道:“可无论我们如何努力,老天总是要帮你。明明决定在昆明池设伏杀了你,可因了王晊透露消息,你免了一死。明明可以在大哥府上用鸩酒毒死你,可偏偏父皇来了,又令你奇迹般的躲过一劫。不得不说,你真是上天的宠儿啊。”

“是大哥救的朕。”

“你说什么?”

“鸩毒那晚,是大哥故意在大嫂面前透露消息,然后好让大嫂前往父皇处报信……”

听着我的解释,杨曼青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笑得无奈道:“大哥啊大哥,历史本来可以改写,你本来可以成为太上皇。你为什么要如此,要如此啊。”

“你们认为大哥忧柔寡断,却从来没有想过大哥这是兄弟情深。玄武门那日,大哥一方面想阻止元吉杀朕,另一方面也想阻止朕杀元吉。”

“这不是他忧柔寡断是什么?若不是他出尔反尔……”

不待杨曼青语毕,我喝道:“大哥所为不是出尔反尔,而是想亡羊补牢。”

“可是,一切仍旧都还是晚了,不是吗?你杀了大哥、元吉,杀了大哥和元吉所有的孩子。”

“皇权更迭,喋血禁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当初我不成魔,那今天坐在这里和你谈过往的又将是谁?”

一愣。杨曼青呆呆的看着我。许久,她似恍然大悟的点头,“如此算来,谁也怨不得谁。要怨,只怨命不由人。”一时后,她又长叹一声,很是意兴阑珊道:“知道不,在为你当皇帝准备着一切的日子里,我在所罗门老巢私藏了大量的军火。”

“军火?”

“威力极大的炸药、一旦打开,方圆十丈之内的人或物都会灰飞烟灭。”

原来是那批被我、你、天罡毁了的毒龙、火枪之类的东西。

“所罗门老巢藏的军火足够摧毁十个李唐。既然你将我的好心当驴肝肺,既然我真正爱上了元吉,于是我本想让那批军火助元吉夺得江山,奈何偏偏被黄金堂主、武林盟主二人找到了所罗门并摧毁了那批军火。唉,我十数年的努力便那般付诸东流。”

按你《女则》所言,这些东西本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那必会灰飞烟灭。而它们的灰飞烟灭来自于人为,是我们将它们毁灭的。

“不过,自从在洛阳和黄金堂主一战后,我的武功失了大半,身体也一直没怎么恢复。为了防身,我随身带了一柄火枪,它也是唯一没有被摧毁的。在武德九年六月初一的前一天晚上,我将那柄火枪交予了元吉并叮嘱他一定要用火枪置你予死地。”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玄武门之变的那一天。李唐皇室最为血腥的日子。元吉并没有选择用火枪置我予死地,而是选择了我的强项━━弓箭。

“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元吉为什么不用火枪?”

“也许元吉一直要对付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你予他的未卜先知。”

闻言,杨曼青很是震惊的看着我。半晌才道:“这样说来,还是我的错。”

这个世间,不是只有一个杨曼青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的皇后一样也有。但我的皇后虽然有,却从来不用这份未卜先知将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杨曼青呢,看似为元吉着想,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元吉那明知道命运却不能改变命运的痛,那种不得不一路走向兄弟残杀的痛。

“杨曼青,终你一生,朕只想送你七个字。”

“哪七个字?”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迳念叨着‘聪明反被聪明误’之话,杨曼青一迳傻笑起来,“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但误了自己、误了元吉,如今更误了元吉的孩子。”

随着她的目光,我看向仍旧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男孩,“他是怎么回事?”

没回答我的问题,杨曼青却是流泪问道:“她可好?”

她?他?什么意思?

见我疑惑的看着她,杨曼青又道:“贞观元年,我生的那个女儿。”

原来是她?

看着杨曼青期待的眼神,唉,终究是一个放不下儿女的母亲。“她很好。朕封她为高阳公主。现在是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的妻子。”

一愣,杨曼青震惊的看着我,“高阳!”

“元吉的妾室生的孩子都夭折了。高阳是元吉唯一的血脉。所以,朕还是很心疼她的,待她比其她的庶出公主要好上许多。”

“庶出?庶出?”念及此,杨曼青凄婉一笑,“她本应该是正出的郡主啊。”

“正出、庶出对她而言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活得很好。”

“她的母亲是……”

“一位下作的宫女,不会记录在史上。”

“宫女?宫女?”一迳念叨着,杨曼青的泪却是一迳的往下落,哽咽说道:“也罢,我已干预了太多人的生活,又何必再去干预她的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罢。”

这话真令人出其不意。真有种看穿生死的感觉。

“李世民,你看,这个孩子像谁?”

随着杨曼青手指的方向,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孩,我答道:“元吉。”

缓缓的站了起来,杨曼青走近床榻,最后在床缘边坐定,伸手轻抚着沉睡的孩子的脸颊,“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的那一年,我怀孕了,我告诉元吉,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要好好的活下来。可是,元吉没有实现他的承诺。他离开了我也离开了我们的孩子。知道不,那一年,我怀的是双胎。”

我不由得惊叫一声“双胎?”

“在我被关在东宫‘宜秋宫’的日子里,我自己探得自己的脉像不一,明白一如你的长孙明珠怀上龙凤胎般,我怀的亦是龙凤胎。只是……这对龙凤胎来得真不是时候,他们的出生比不上长孙明珠那对龙凤胎的风光不说,更有可能龙胎的小命会不保。”

历朝历代、喋血宫门、斩草除根……这个狠毒的女人对皇权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曾经失去过元吉的孩子,那这一次便算拼却性命我也要保住这个孩子。所以我以你们要加害这个孩子为由不允任何太医来探我的脉便是为了隐瞒我怀着双胎的事实。然后,我着手为这两个孩子出生的事做着安排。”

诱安业吗?

我清楚的记得贞观元年,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将自己生的孩子偷出宫不惜在安业值守的日子里提前震破自己的胎水早产。只是在偷跑的过程中被侯爷发现了,将她和安业二人都抓了起来。

“其实,那天晚上,我忍着腹中巨痛未叫一声,生下了这对龙凤胎。凤胎大一些,而龙胎小一些。但也正是因龙胎在肚中的时间呆得长了,出来的时候面目都青了。可那个时候,我不能、不能救他。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杨曼青缓缓的向我讲述着那一夜的情景,即使是安业也被她瞒过的情景。

这个女人对别人狠也便罢了,居然对自己也狠极。她生下龙凤胎后,为了让任何人想不到还有一个男婴,在来不及救那小些的男婴的时候便和乐珍换了衣物,于是故意‘偷偷的’让根本不知情的安业带着她和方出生的女婴‘逃跑’出宜秋宫。

侯爷发现乐珍装扮成杨曼青倒在血泊中的时候第一直觉便是杨曼青生了并且带着孩子逃跑了,是以根本没有考虑到那屋子中还藏着一个男婴便追了出去。

于是,当抓到杨曼青和安业的时候,一众人只认定杨曼青生了一个女婴。

被重新押入宜秋宫的杨曼青急忙重新去救自己的儿子,可那个儿子一来在她肚子中时间过长,二来出生未得及时救护,终落下先天不足的病症。二十年来,身子瘦弱不堪且面相仅只有八岁左右孩子的面相不说,如今的思维能力也仅停留在三岁左右孩童的思维能力上。杨曼青本想以自身的功力助这孩子脱离病痛,奈何她在洛阳和黄金堂主大战时失了许多功力,更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伤了自己的身子,功力从此不再……

语及此,杨曼青痛不欲生道:“是我,是我害了这个孩子,是我又害了元吉的一个孩子。这二十年来,无论我用什么法子,就是不能让这个孩子像正常的孩子般成长。是我害了他。元吉不会原谅我,不会。”

知道了全部,我心生一股寒意。这个杨曼青也真是了得,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私藏了一个孩子二十年不说,从东宫的宜秋宫搬到此处冷宫亦没有让人觉察,还建了地下室。难道她的身边还有所罗门的余孽不成?

似乎知道我在考虑什么,杨曼青答道:“若我手下还有所罗门的人,这个孩子也不至于此,我也不至于此。从宜秋宫搬到这里的时候,这孩子还小,我装失心疯的日子总抱着一个枕头……”

原来如此。原来别人以为她总抱着一个枕头,所以当她真抱着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这么些年来,你装疯卖傻其实就是想避人耳目然后全力救助这个孩子?”

“是。”

“为什么不告诉朕。如果告诉朕,朕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

“皇权血腥之下,哪个男嗣能够活命。常如明明生了个儿子,可你对外宣布生的是个女儿。可想常如生的那个儿子被你杀了。”

轻叹一声,我道:“如果朕告诉你,常如生的确实是儿子,但朕之所以将儿子说成女儿是因为朕要堵悠悠之口,你信吗?”

杨曼青不明白的看着我,我解释道:“朕的皇位不是朕一人的,还有那许多随着朕一路走过来的人。便算朕会放过那孩子,你以为,他们同意么?”

杨曼青摇了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斩草除根,恁谁,恁他在什么位子,都会心难安。”

这个女人懂得倒多,可惜的是她从来只私心的将她所懂的用于有利于她的事,从来便没有为国、为民、为天下,这才是老天根本不成全她的原因罢。思及此,我说道:“常如的儿子还活着。”

“什么?”

“常如的儿子还活着。他名唤李福。是朕的杨贵妃的儿子。”

完全愣了神,杨曼青糊涂之极的看着我。我解释道:“朕将他出生的日子往后挪了两年,然后故意说他是一个没名分的宫女生的,宫女死后,朕将福儿养在了杨百卉的名下,前年朕已将福儿封为赵王,过继给了大哥。杨百卉养子有功,朕已着封她为贵妃。”

杨曼青不笨,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种种,她惊得倒退数步,以手捂胸,“你真的敢放过大哥的儿子?”

“朕做都做了,有何不敢?朕还一直遗憾你们几个没为元吉生个儿子,还考虑着待它日福儿有出便过继一个到元吉名下以充继孙之意。”

一步步,杨曼青走到我面前,定定的盯着我。接着,她‘哈哈’的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流下,她才道:“原来,我一直是小人心度君子腹。”

“阴暗的人,总喜欢用自己阴暗的一面去揣测别人的用心。”

“有道理。有道理。”杨曼青一迳念叨着一迳再度坐到床缘边,再度伸手摸着男孩的脸,“如今,你知道他的存在了,打算如何待他。”

“他是朕最小的孩子。”

“什么?”

“他是朕最小的庶出。母亲曾经是齐王妃、巢剌王妃,但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从此她不再是王妃了,只是太极宫中的一个妇人而已。”

闻言,震惊过后,杨曼青再度‘哈哈’的笑了起来,道:“自你的皇后去世后,后宫虽时有进人但却再无所出。你的皇后去世时我都四十了,一个皇帝不宠那些年纪青青的如花美眷却去宠一个四十的半老徐娘而且生了一个孩子,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再说,一个四十有余的人还有生育能力?”

“朕说有,她便有。”

突地站了起来,杨曼青手指着我,“李世民,你这是恨,恨我曾经陷你的长孙明珠痛不欲生。所以便是我死,你也不允我葬在元吉的身边。你是让我尝尽即便是死都不能和元吉在一处的痛。”

成了太极宫的妇人,最终的结局便是陪葬在我的陵园,而且做为一个没有妃嫔地位的人,会葬在离我最远的地方。但再怎么远,却始终无法和元吉葬在一处。她倒也聪明,很快便想通个中的道理。我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朕的皇后吗?今夜朕无意游冷宫,意外发现朕在冷宫中还有一遗珠。感念杨氏育儿的辛苦,朕决定着封杨氏为皇后。”

惊叫一声“皇后?杨氏?”后,杨曼青突地醒悟,再度笑得眼泪流了下来,“李世民,你欲封我为后是想堵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是吗?”

是啊。自从我的皇后去世后,朝中人马每年都有‘立后’的奏折启奏,每月有人苦谏中宫之于天下、皇帝的重要性。如今,我便是要用杨曼青封天下众人之口。不说她是曾经的齐王妃、巢剌王妃,只说在没有任何后宫地位的情形下又如何将一个连宫女都不如的妇人越级成皇后呢?

我知道,等着我的定是一群反对声,而我要的就是他们的反对声。只要他们反对了,那从此之后他们便要闭嘴,不得再上奏什么‘立后’的奏折。

“杨曼青。你今生唯一只做了两件好事。第一件是从此会令朕的耳根子清静不少;第二件是为元吉留下一个儿子,就算这个儿子如今只有三岁的思维,八岁的面相,但朕一定会竭尽全力,请遍天下名医为他治病,一定会治好他。”

“治好他,他便会知道一切。就算你不告诉他,我也会告诉他,他真正的父亲是谁。”

“不。他不会知道一切。因为朕相信,过不久,他的母亲杨氏会因了一直没能登上皇后之位而抑郁寡欢,不久就抑郁而终。”

“你”了一声,杨曼青嘴角直是抽搐的看着我。

“杨曼青。你若不死,朕如何全心为这个孩子治病?”语及此,我‘哦’了一声,又道:“朕不像朕的皇后手慈心软,更不会似朕的皇后喜欢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朕虽然不会如此,却偏偏喜欢这样的皇后。唉……所以,朕决定了,替这孩子取名李明。”

“明?”

“朕的皇后是长孙明珠。这苦命的孩子李明的母亲一心想当皇后却不能如愿,那朕便赐朕的皇后的‘明’字给这孩子当名字,权且圆这孩子娘亲的愿罢。”

“你这是污辱我。”说话间,杨曼青扬起手掌向我劈来。

瞬间抓住她的手,我将她用力一推下,杨曼青瘫软到了地上。

“朕还觉得这‘明’字污辱了朕的皇后。”看着杨曼青恨恨的看着我的神情,看着她转向孩子那悲痛欲绝的眼神,我又道:“杨曼青,你死之前,朕请你放心。一旦这孩子的病治好了,朕便会将他过继到元吉名下。”

“李世民,你真狠,真狠。可是,如果我不死,我偏要活着,活着养大这个孩子呢?”

“二十年了,你应尽的努力应该全都尽了。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这个孩子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所以,你不得不选择,要么他好你死,要么你们母子仍旧这般都要死不活的活着。”

闻言,杨曼青凄怆的笑起来,一迳缓缓的往床榻边爬去,最后伸手摸着那孩子的手,“儿子,对不起,对不起,娘没用,救不了你。如果治不好你的病,你父王在九泉下亦不会瞑目。所以,所以,娘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放弃啊。”

看来,杨曼青做出了她的选择,虽然她我行我素、唯已为尊,但终究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杨曼青,朕允你和这个孩子做最后的道别。天一亮,朕会命人前来抱走他。”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呢?”

未有回答,我抬步往外走去。身后却传来杨曼青的声音,“人道死前要做个明白鬼……李世民,我一直不明白,双肩琵琶骨穿透的你,武功是如何恢复的。以至于在玄武门之变那一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停下脚步,并未转身。我回答道:“因为朕是济安,武林盟主李济安。”

“什么?”

“单雄信不是朕杀的。他是自愿将他所有的功力传予朕以助朕打通琵琶骨血脉,而他自己却因了功力输尽而油尽灯枯。”

半晌,身后没有了声音。

我正欲举步,杨曼青叹了声‘原来如此’后,又道:“既然那时你已然是武林盟主了,也就是说你已有了非常的江湖手段。那么在你获得中原大战胜利的那一年,长孙明珠从洛阳回长安途中被掳,那群掳她的青铜武士应该是你佯装的了。你故意造成她被仇家所掳的假像,实则是送她去扶桑以躲避父皇对她的贵格之命越来越忌讳,是吗?”

见我不回答,她又道:“长孙明珠这一去就是五年。你以为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父皇放下对她的忌讳,所以,五年后你接了她回。可万不想,她回了,玄武门的血腥也随之而来……”

父皇虽然忌讳你的贵格之命,但在这五年中仍旧发生了许多事,他一样阻止不住我们兄弟间已生的嫌隙。更何况无论有没有你的贵格之命,父皇更忌讳的却是我的出生异像。

见我不应声,只当是默认,杨曼青又道:“李世民,还有一点我也一直想不明白。长孙明珠的功夫一直一般,但在玄武门之变的那一天,为何?为何她能纵身一跃救你出绝境。”

是不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呢?

一笑,我回转身,看着眼前这个仍旧自以为是、自我分析的女人,回答道:“因为,她是无极。”

“什么?”

看着杨曼青迷茫的脸,我再度重申,“因为她是无极。朕的无极。”

今天得到李明,那压在我心中元吉无后的大山似被挪走般。不再看眼前这个女人茫然的神,我的步子显得格外的轻快。出门之际,我又道:“对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中原大战那一年,掳她的青铜武士不是朕,而是她自己。是无极她自己。”

当我步入嫏嬛宫的时候,隔壁传来杨曼青几近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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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此文即将完结,有些舍不得,两年的相处、共同讨论,让我对历史有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真想接着这本书再写一部大唐的历史,写尽小雉奴、小武妹妹、小徐惠、李淳风之间的爱恨情仇,写尽房遗爱、高阳、辩机之间的生死纠葛,大唐啊,发生了太多风月情浓的故事,真心令人向往啊(勿当真,全当俺一时兴起的啐啐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