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皇上醒了?”

一听到鹤衣的声音,许妙音急忙转身走过来,几乎是扑到床前。

“皇上……”

果然,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祝烽睁开了双眼。

可是那双眼睛里一片漆黑,幽深得几乎不见底,即使现在是白天,外面的阳光透过门窗照进来,而寝宫内烛火闪耀,却也丝毫照不亮他的那双眼睛。

而且,她这样叫他,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两眼木然的看着头顶。

不,他甚至不是在“看”。

而只是做出了睁开眼睛这个动作而已。

就好像一个人做出呼吸,心跳这种动作,是生命的直觉一般。

“皇上。”

许妙音皱着眉头,又叫了一声,祝烽仍然毫无反应,她顿时有些着急的回头看向鹤衣。

“怎么回事?皇上他——”

鹤衣倒是不紧不慢,两眼凝神的看了祝烽一会儿,然后平静的说道:“皇上现在五识尽失,是太上忘情起作用了。”

“五识尽失?”

只听到这四个字,就让许妙音打了个寒战。

她并非全然不懂,只从字面上理解也知道,祝烽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简直就像一个——活死人。

这种情况太可怕了。

但是看鹤衣平静的样子,似乎这也并不在他意料之外。许妙音急忙问道:“皇上会一直这样吗?”

鹤衣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

“这是刚刚用药之后的结果,也是药效最重的时候,现在的太上忘情,正在和皇上的心魔抗衡。”

“……”

“等到达成了一种平衡,皇上会慢慢的恢复五识,也恢复平常的样子,只是有一些事情她会忘记了,也就是,太上——忘情。”

“忘情。”许妙音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会忘记谁?又会忘记多少?”

“……”

鹤衣没有回答她。

这也是他回答不出来的,毕竟当年祝烽的样子,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大家所见到的他,已经是用药之后,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的祝烽。

看他这样子,许妙音也明白过来。

她想了想,又问道:“需要多久呢?需要多久他才会恢复?”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这么长?”

“娘娘,对于抑制皇上的心魔来说,这已经是很短的时间了。”

“……”

“前朝那边,皇后娘娘通过康妃,一定要控制住成国公。”

“这还好办,”因为康妃瞄着贵妃的位置,一心想要通过这一次立功,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添麻烦,她只是积极的想要治贵妃的罪,让司南烟没有翻身的余地。

有他在中间“添乱”,成国公那边的压力暂时到不到后宫来。

但问题是——

许妙音忧心忡忡的说道:“刚刚传来消息,贵妃被劫走了。”

“什么?”

难得鹤衣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错愕。

许妙音说道:“本宫派到冷宫去照顾贵妃的人少来禀报,他们受到了袭击,她昏了过去,等她醒来之后,贵妃不见了。冷宫那边现在一团乱。”

鹤衣眉头一皱:“宁王。”

“……”

“昨天晚上,九门那边传来消息,宁王终于离开他在北平的府邸,返回封地。”

许妙音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希望他走,他倒是真的走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带上贵妃。”

“宁王殿下这一次谋划了那么久,几乎事成的时候被贵妃扰乱,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

许妙音说道:“那他会对贵妃怎么样?”

鹤衣想了想,说道:“宁王殿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们对皇上用了这种药,他所担心的是,皇上一定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想办法挑他的错,甚至撤销他宁王的封号,对他用兵。”

“没错,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留。”

“所以,贵妃是他的人质。”

“……”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为什么?”

“不要忘记,宁王可是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的,就算那个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他肯定很清楚,皇上曾经失忆,并且是高皇帝,为了抑制皇上的心魔而下手。”

“……”

“过去的两天,他处在紧张之中,可能想不到这里。”

“……”

“但接下来这几天,皇上对她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不符合皇上平日的行事作风,他肯定会怀疑。”

“那他会如何呢?”

“……”鹤衣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一字一字的道:“他会——起兵作乱。”

许妙音一听,心也沉了下去。

要知道,大炎王朝的这些王爷们,手中都握有兵权,而且宁王的封地是所有亲王当中最大的,他也最富裕。

而且他的手下还有朵颜三卫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

他要起兵作乱,只怕——

鹤衣说道:“现在只希望皇上能早些清醒。”

许妙音也点了点头。

“那贵妃——”

“一定要派人去救回来。”

虽然可想而知,祝煊既然劫走了贵妃,就一定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但贵妃……

就算谁也不说,但几乎他们都心知肚明,贵妃在皇上的心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现在皇上服下太上忘情,到底五识恢复之后会是什么样,谁都不清楚。

有贵妃在,应该会好一些。

鹤衣想了想,说道:“在下会想办法让锦衣卫出手。”

“锦衣卫?”

许妙音迟疑了一下,说道:“锦衣卫是皇上的亲信卫队,没有皇上下令,他们谁的话都不会听。你叫得动他们吗?”

“……”

鹤衣沉默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那天大祀坛上的一幕。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

许妙音又看了鹤衣一眼,说道:“你已经守着皇上整整三天没合眼了,去休息吧。”

鹤衣想了想,自己还不能休息,但几天没去中书省那边一定堆积了很多事。

于是说道:“那,微臣告退。”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而许妙音回头看了祝烽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看到,祝烽身侧的一只手,手指微微用力,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