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嗦声过后,一个年迈沙哑的声音说:进来吧,门没关。
马洛才发觉,自己有点儿过于礼貌了,村子里一般不需要敲门,找人串门的话直接进就是了。
两人推开门,走进外屋,灶堂里的火光映在对面的墙上,就像有人在玩着小火苗一样。
通向里屋还有一扇简易木门,上面也用旧报纸糊着。
嘎吱一声,马洛摸到那个拉门绳子将门拉开。
两人进去以后,才看见在火炕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他身材并不大,也许年龄大了以后骨骼都缩了。
咳咳,炕上的人又咳嗦了两声,老徐用胳膊支撑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靠着墙看着窗户外面,可是天已经黑了,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马洛和苏希站在当地,竟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拉灯绳在炕沿下,把灯拉着吧。”老徐说,通过他的声音,马洛判断到他的肺应该有病。
马洛走进炕沿,伸手摸到一根绳子,向左一拽,卡的一声,灯亮了,屋里有了光线,但是光线很暗,那是一个估计只有五到十瓦的钨丝灯泡。
只见屋里的摆设简单而陈旧,几个旧家具一看就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柜上有一个收音机,并没有电视机,这年代,没有电视机的家庭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老徐再穷也不可能买不起一台旧电视机,除非是他根本不喜欢电视剧。
地上有一把椅子,老徐说:坐吧。
马洛让苏希坐在椅子上,而自己斜跨在炕沿边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马洛看见,老徐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样子,红膛脸,说明他的心脏不好,头发很硬,但紧紧的贴着头皮,蓄着花白的胡子,眼皮耷拉着,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老徐从身后摸索出一个布袋子和一根烟杆,哆哆嗦嗦的从烟袋里捏出烟叶弄进烟锅中,又摸出一叠白纸向前一扔说:抽烟吧。
之后老徐便点着了烟锅,巴塔巴塔的吸了两口,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下,似乎他的脸更红了,他一直没有抬眼看马洛和苏希,就像他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你们把大柱的尸体给挖出来了?”老徐嘴里含着烟嘴说。
看来老徐已经知道苏希解剖王大柱尸体的事儿了。
“挖出来了,经过法医诊断,他属于猝死。”
老徐噗的吐出一股浓烟,又剧烈的咳嗦了一阵说:大柱死的蹊跷啊,他爹死了,他娘没了,他二弟失踪了,人们以为这兄弟俩没事儿了,但他还是死了,躲不过啊!
“徐大爷,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五更天。”
“我们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下王三柱他娘以及他祖母的事情,听说您是王三柱他爹娘结婚的介绍人,我想您肯定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是当年的媒人,您要是不了解他们双方家庭的话,怎么会撮合这桩婚姻呢?”
老徐将头低下去,他在自责。
马洛暗想:他在自责什么,三柱一家所发生的这些事儿,难道都跟老徐有关系?或者是老徐后悔把三柱他娘介绍给三柱他爹了?
“她是从血山村逃出来的人,血山村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她带着三柱他娘给逃出来了。”老徐自语道。
“您能把所知道的给我讲讲吗?”
老徐抬起头吸了一口旱烟说:即使你全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小伙子,我劝你赶紧离开这儿,不然会若祸上身的。
王三柱一开始就对马洛隐瞒了二柱被寿衣小矮人带走的事情,虽然后来王三柱终于说了,但马洛觉得,王三柱对他们还隐瞒着其他的事情。
“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马洛对老徐说的时候故意将右手手背放在他的膝盖上。
老徐抬起他耷拉着的眼皮子,似乎朝马洛的右手瞄了一眼,那个穿山铜钱胎记虽然现在不完整,但依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与众不同,何况马洛脖子上还戴着穿山铜钱,这枚铜钱,自然会散发着一种辟邪利气。
“孩子,三柱子肯定没跟你说他请的两个阴阳先生的下场,我还是劝你不要打听这些事儿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徐说的话,正是马洛所怀疑的事情,他也听村里人说王三柱之前曾找过两个阴阳先生来,但具体找来干了什么,以及到后来的结果如何,人们都没有讲,三柱也只字没提。
如今老徐说的这么沉重,难道那两个阴阳先生都遭遇了不测?
“难道三柱请的两个阴阳先生都死了?”马洛对老徐说道。
老徐就跟没听见马洛说的话一样,默默的吸着旱烟。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不弄清楚的话也许还会死人,何况我已经介入这起案子了,如果有霉运,那我现在走的话可能也来不及了。”
这话没毛病,老徐都这么大岁数了,他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只见他放下烟锅,向后仰着,徐徐的吐着气,由于他的肺有毛病,所以这是他最舒服的姿势,这样他的胸口不会那么闷。
“在你之前,三柱请了两个阴阳,第一个来了没几天,就死在了王三柱他娘那旧院儿里,听说他是半夜去那院儿里作法去了,死的时候满脸乌青,七窍流血,眼睛瞪的就像铜铃铛一样。第二个来了以后,把三柱他娘旧房子贴满了符,他没敢像第一个一样半夜作法,而是刚刚天黑的时候在那儿作法,他刚摆好法坛,面对着两间正房站好,正要举起桃木剑的时候,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扔掉桃木剑跑了。”
“跑了?”
“对,跑到村后,人们抓住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疯了。”
“疯了?”
“疯了,虽然他没死,但他已经彻底成为一个疯子了。”
马洛暗想,第一个阴阳先生半夜在那旧房子里被吓死,大概是看到了恐怖的东西。而第二个阴阳先生,面对着正房,正要作法,随即就被吓傻了,因为他很有可能当时一定看到了屋里火炕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