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就近停下,马星昶下车抱着马思远,正要去就近的洗手间时,一双长腿的步伐突然顿住了……
马思远生理上憋的有点急,人都到洗手间门口了,爸爸突然站住了。
思远愣了愣,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着马星昶,浅浅的低声喊了马星昶一声,
“爸爸……怎么了?”
马星昶就这么突然的顿住了脚步,周围的一切明明都在动,可在此时的马星昶看来,周遭的一切人事物都在时间的间隙里停滞了。
耳边的声音只有一双高跟鞋着地,步伐优雅稳当的“搭”“搭”声,声音由远至近,由近飘远,就从他身边擦过。
眼前只有一抹身影,高挑的身形,穿着黑色的高腰纱裙,小白西装里头搭着一件无袖的衬衣,在人群里看起来干练又不失俏皮。
这抹高挑身影就这么从自个儿眼前掠过,而后消失在自己略显刻意的余光里。
马星昶倒是没有想到和前妻的再遇会在这样一个让人不知该感叹是机缘还是孽缘的时刻里。
儿子在自己耳边轻轻的一声呼唤,倒是把马星昶那片刻间僵硬的心绪给拉了回来。
呵……
回过神来,马星昶也没有回头,只是径自带着马思远进了男洗手间。
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世界都为之停滞的那一个瞬间,就这么过去了,就像这些年他一个人独自带着马思远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一样。
就这么……过去了。
马思远异常的懂事乖巧,这让马星昶无法对这个遗传了前任妻子基因的孩子产生过多的苛责和厌恶。
小家伙进了洗手间自个儿就已经会好好的解决掉个人问题。
出来主动洗手,想拿一旁的擦手纸,这小小的个头还得踮一踮脚。
马星昶站在一边,也没想着要去帮忙,只是看着马思远乖巧的洗手擦手,然后走到他身边仰着头冲他道,
“爸爸,我好了。”
马星昶点头,把他抱起来.
“回家了。”
“恩。”
马思远应了声,双手环住马星昶的脖子,他趴在马星昶的肩膀上,秀气的更像女孩子一些面孔露出一丝知足的笑容。
路人从这对父子身边擦过时,一看到这个面露温暖笑意的小孩儿,心都柔软起来,可是再一看这个抱着小孩儿的家长……
这一脸的面无表情,没有半丝柔情。
若不是这孩子的五官和这个高大男人长得有几分相像,即便怀疑马星昶是个人。贩子,只怕也不稀奇。
马思远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父亲有些异于平常的举动……
那突然的一顿,就趴在马星昶肩头的马思远应该感受的最为明显。
那一刻的马星昶……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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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星昶父子离开了殷时修的公寓。
苏小萌和白思弦给兄妹俩洗澡,双双和煌煌坐在浴盆里玩着泡泡,白思弦和苏小萌一人坐着个小凳子,一边给两个小家伙洗澡一边谈心。
“这殷家老宅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看殷家二老的意思,是要你们一家人去老宅住了。”
白思弦揉着双双的头发,泡沫在头上堆成了一片云。
“应该……会去老宅住吧,这边的公寓,我们一家人住是够了,但楼上楼下的,也不利于时修疗养。”
苏小萌喃喃说道。
白思弦抿了抿唇,没接话,神情若有所思。
苏小萌看了母亲一眼,笑了一下,
“是舍不得我和时修,还是舍不得双儿煌儿?”
白思弦抬眼瞅了她一下,
“当然是我这宝贝外孙外孙女儿了,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长这么大,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妈,你怎么这么说啊……”
“哈哈……”
苏小萌这一听别人说她不可爱了,立马就急了眼。
“我和时修搬回老宅,老宅离安和医院还近一些,就是去公司不太方便,有点绕远了。双儿煌儿呢……上下学也不这么近了。”
“是啊,两个老人想你们在身边待着,可事实是,搬过去两个小家伙上学就没那么方便了。”
白思弦接道,她是很认真的权衡过这个问题,
“我和你爸当然也想和你们住一起,但比起殷家两个老人,我和你爸算年轻健壮了,你们要是搬去殷家老宅,我和你爸就搬到九灵山山脚下的公寓去。”
“早之前,你外公就已经在那边帮我们购置了房子,也是希望我和你爸能离他近点儿。”
“太姥爷……太姥爷咋不想双双啊?”
双双这一边洗着澡,两只耳朵可是竖的直直的,这一听白思弦谈及到白丰茂,立马就插嘴道。
“那双儿想太姥爷了?”
“想啊,太姥爷有白白胡子。”
双双忙捧起一堆白泡沫黏在自个儿的下巴上,“咯咯”的冲白思弦笑,一脸献宝的样子。
“我唯一的鼓励就是这双儿煌儿住到老宅,离幼儿园就远了。”
苏小萌抿着唇,思量了一下,而后道,
“回头我再和时修商量一下,如果他也觉得搬回殷宅会比较好,那就只能让双儿煌儿克服一下困难了。”
苏小萌微微耸了一下肩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给双双煌煌洗了澡,白思弦回房间休息了,殷时修躺在床上,眼睛闭着。
苏小萌凑近,确认他已经睡着了。
让双儿煌儿小声一些爬到儿童床上,小萌靠在边上轻轻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背,把两人哄睡着了才回到自个儿床上。
灯一关,正要回身,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她腰上。
苏小萌回头,夜晚虽是漆黑,但尚能看清人的五官,殷时修脸凑到她跟前,传来的依旧是稳稳的呼吸。
伸手抚上他的脸,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想来,光是今天下午在公司开的会,就够他疲惫的了。
伸手抚着他的背,轻轻,轻轻的拍着……
夜晚平静而温馨,殊不知白日里的危险潜伏于此,沉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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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容靖被抓进看守所之后,容司夫妇就没睡过几天好觉,好不容易觉得这种苦闷要熬过去了……
迎接他们的竟是儿子的一意孤行。
接下来几日,容司夫妇更是夜不能寐。
殷氏集团针对容氏集团的收购行动正如火如荼的进行,整个容氏董事会已经乱成了一团。
容司顿时便成了众矢之的。
收购战打响的第七天,容氏集团的内部董事会会议上。
陈澜参与了会议,作为殷氏集团以及殷时修个人的代理人。
容靖手上百分之三十六的股权以低价转让给了殷时修的消息再也不是容司一个人能够隐瞒住的事情了。
原本已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更是一桶桶冰水直浇下来。
容氏集团董事会会议在众人的愤怒和斥责中不欢而散。
陈澜就坐在较偏的座席上,看着坐在最上位的容司露出一脸疲态。
会议结束,与会人员都散了开来,偌大一间会议室也就剩下零星几人,陈澜身边的助理将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完毕。
陈澜起身,
“容老先生,殷氏与容氏的“并购”协议,还请您回头仔细看看,如有异议,我们可以再谈,我代表殷氏集团诚挚的向容老表达我们的敬意。”
整理整理西装,陈澜说话礼貌,微微弯腰。
容司的眼睛向下盯着自己面前的所谓“并购”协议,再一听陈澜这虚情假意的敬意……
猛地站起,拿起桌上的文件,二话不说就冲陈澜扔了过来,一张张写清楚的协议文件飘散落下。
“殷时修的心也太大了!想把整个容氏吃的骨头都不剩!你回去问问他,毛都没长齐就想学别人气吞河山?容氏就这么好消化!哼!”
容司涨红着一张脸,冲着陈澜大声呵道。
说完便急步走出了会议室。
陈澜站原地眨了眨眼,回头和身边的助理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还好我站的远,这容老也太固执了些。”
“可不是么……”
一旁的助理也跟着呵呵笑。
“话说陈总,这地上的文件要不要捡起来?”
“不用了,只是回去之后告诉商务部和秘书处的人,若是容氏再来找我们要协议文件,不要给。”
陈澜眸子一冷,扫了一眼地上打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协议,和身边的助理一同离开了容氏。
回到殷氏,陈澜就立即把情况上报给了殷时修。
苏小萌坐在总裁椅子上,殷时修就躺在一旁的疗养按摩椅上。
大部分的公事都是苏小萌在处理,只有遇到一些棘手的,难以定夺的才会不予吝啬的给殷时修看看,解解他的馋。
这夫妻两的工作模式若是说出去,估计能笑倒一大片。
陈澜把情况这么一说,殷时修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小萌就道,
“这么不把咱们递出去的善意当一回事?成,回头他就是想要也别给了。”
陈澜轻笑,
“夫人,我已经让小王吩咐下去了。”
苏小萌忙抬眼,冲陈澜眨了个眼,手指指了指他,笑道,
“有默契。”
一旁的殷时修扶额……
看起来这苏小萌和陈澜还真是臭味相投,都还幼稚着呢。
“他现在扔出去的时候有多嚣张,回头再去伏腰捡起来时就有多憋屈!”
“我说陈澜,你不会不知道这容司不肯配合,其实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吧?”
“我没觉得不好啊。”
“……”
“恩,我也没觉得不好。”
苏小萌认真点头,而后又和陈澜对视了一下,一副“咱们自个儿懂”的样子。
殷时修眉头微微拢着,想了一圈,貌似找到了一个他们心意相通的点了。
看来,哪怕是有点劳民伤财,苏小萌和陈澜也不希望,因为容靖的主动投降就这么好心的放过容氏。
眼下容司不肯配合,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理由,打爆容氏。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先礼后兵。
至于容氏呢?给脸不要脸,最后也就是只能找打了。
容司若是不肯配合,收购会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也会消磨掉不小数目的资金。
虽说消耗不少,但仍在殷氏能承受的范围。
这是殷时修的预估。
也是容司心知肚明的事,但哪怕就是能多消耗殷氏一厘钱,他都要坚守下去。
容氏的股东一个个的缴械投降,不想再跟着容司继续固步自封下去。
尤其是在经济新政策颁布之后,新任市长在上任之时,联系社会发展以及社会经济格局的变化提出的新经济政策,在上任三个月后颁布上台。
十一月一日,随着新经济政策的颁布,容氏所涉及的市重点政府项目建设权全部被撤。
容氏也在这一天结束了过去的辉煌。
殷时修凭借百分之五十一的容氏集团股份占有,成为容氏最大股东。
也正是第一天,殷时修亲自莅临了容氏集团,在新容氏股东大会上,以最高股权拥有人成为容氏新一任董事长。
改容氏为“靖志”。
借容靖,靖字之名,又借以典故“既防溢而靖志兮,迨我暇以翱翔”。
寓意,新容氏不可太过安稳,也不可过于自大,企业基础要稳,要扎实,无论遇到什么风浪,都要沉着以对,心平气和。
终有“靖志”再翱翔的时候,届时,抓住即可。
调任殷氏的一位副总到容氏任职总经理职务,重聘邓炜为容氏副总,协助新任总经理。
董事会会议上,与会董事大多还是容氏原有的集团董事成员。
只是原先极有话语权的董事成员,在殷时修跟前,都敬重的保持缄默。
容司依旧持股,只是股份占有量着实不多。
殷时修主持的第一次的董事会,容司便缺席,以身体有恙为借口。
会议结束时,殷时修让一个容氏老股东代表“靖志”新董事会去看望一下容老先生,顺便把会议上的主要内容转告给容司。
身体有恙并不假,只是多半是心理原因导致。
容司就坐在自己院落的摇椅上。
这一转眼,北京就骤然冷了起来。
容司穿的不算厚实,坐在摇椅上,苍老的手指冻的泛青。
双手随意的搭在腿上,身体靠在椅子上,轻轻地晃着,拄着的拐杖就斜靠在摇椅边……
面前的大树上挂着个鸟笼,里头养着一只金刚鹦鹉,黄绿相间的羽毛霎时漂亮。
老人的垂暮目光落在这只不断动着脑袋的金刚鹦鹉身上。
头歪来歪去,像是对他有无数的好奇和疑问。
容老夫人看着丈夫呆呆的坐在院落里,透露出老态的目光夹着浓浓的哀愁和无奈。
她手上搭着一件呢外套,走到容司身后,把衣服给他披上,
“外头这么冷,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不怕冻着?”
容老夫人抿着唇,问道。
“是谁来了?”
容司听到门口传来了汽车声。
容老夫人回道,“老汪。”
“是他啊……怎么?开完了董事会,给殷家那小子过来做说客?”
“……”
容老夫人听出丈夫话里隐隐的愤怒和痛苦。
“不见,让他滚,以后我们家不欢迎他!”
“……老容,这样一味的躲着真的好么?”
“我躲谁了!他殷时修那么有能耐!又何必在意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参不参加董事会?那小子从我手里把容氏偷走,现在又是一副容氏主人的姿态,还要我给他打工?”
容司这么两句话一说,心里的怒气就不自觉的窜上了头顶!
当即嗓门就大了起来,这一激动,凉气入口,又是被呛着猛咳了几声。
听得容老夫人是一阵心疼,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这就去赶人走。”
容司闭上眼,靠在摇椅上。
门口传来妻子和汪董事的推诿,几番来回后,容司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知道“说客”已经走了。
没一会儿,容老夫人端了杯热茶过来,坐在摇椅边上的小藤椅上,把茶递到丈夫冰凉沁骨的手里,她握了握丈夫的手……
秋风吹,世态炎凉。
年过六旬,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偌大一个容氏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没有想到,可真正发生的时候,也不是说完全就不能接受。
细细想来……
“每一步都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说实话,又怎么能怨恨旁人……”
良久,容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同意!同意!同意!”
金刚鹦鹉突然开口,蹦出来的就是这么一个重复的单词,说应景吧,又实在是让老夫妻俩感觉到浓浓的嘲讽意味。
嘲讽,可容司却没有办法生出丝毫怒气。
“同意!”
“对,老妈说什么,你就要说,同意!同意!”
“同意!”
“小金刚,这才乖啊!老妈,以后你和老头子起争执,老头子要不听你的,你就让小金刚做决定,啊!”
容靖摸摸这金刚鹦鹉的头,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说道。
“哈哈!好!老头子,你听到没有?”
“呵呵,这毕竟就是只鹦鹉,你当它真能听懂人话啊?”
容司一脸的不屑。
“真能听懂啊!”
老夫人忙看向小金刚,柔声道,
“小金刚,老头真顽固!”
“同意!同意!”
“诶,你这只破鸟儿!”
“老头破鸟儿!老头破鸟儿!”
金刚鹦鹉立马叫道,一边歪着头,一边叫着。
容司顿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被一只鹦鹉欺负的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
老夫人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肚子都酸痛。
容靖就站在一边,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给鹦鹉喂点食,而后顺顺它这斑斓颜色的羽毛。
约莫是小金刚的这一声声“同意”叫的太过尖锐,又可能是儿子在监狱里的事实紧紧勾着夫妇俩的心……
一时间,回忆涌现。
“你说这靖儿……做事还都不算有耐心,工作上的事情吧,他似乎看起来挺有耐心,但那也是工作所需……”
容老夫人叹着气,浅浅道,
“要说生活中,能让他耐着性子做的事情还真的没几件……就是教这小金刚说话,还真的是不厌其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