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我要你信我,不信神,不信佛,只信我(1/1)

197

殷时修看着她身上这一条条抓痕,擦痕,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她在自虐。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内心受到巨大的震慑。

像一击铁棒槌,直接敲在他的心口,振聋发聩。

“不,不要……”

睡的极其不安稳的苏小萌呓语着,那声音里包含着太多的恐惧和惊慌。

殷时修没敢叫醒她,只是攥着心中的疑团,将她的睡衣扣子扣好,忍着心疼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不要!”

也许是他拉动被子的动作稍大了些,让噩梦中的苏小萌惊醒。

瞪开眼睛的刹那,那瞳子晦暗的不见一丝光,只有挣扎和痛苦,悲伤和绝望……

她下意识扯过被子,然后视线在对上殷时修的刹那,微微僵住……

眼里纷杂的情绪瞬间被掩饰,她咽了下口水,“你,你在这干嘛?”

“做噩梦了?”

他问,问的轻巧自然,随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汗水直接浸湿纸巾……

“……恩。”

她淡淡应了声,而后问道,“几点了?你……还没睡?”

“做了什么噩梦?和我说说……”

殷时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自问道。

苏小萌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探询,

“其实没什么……你早点去睡吧。”

“还要继续分房睡么?”

“……”

苏小萌又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他……

瞧这眼神,又惊又吓,怯生生的看着他……

殷时修心中苦涩,他是她的丈夫啊!他该有多不称职,才会让她遇事便对他隐瞒至此?

没去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也没继续追问她所做的噩梦,只是从另一边上了床,靠在床头,随手拈过几天前便放在这的书。

但他没翻开书签去读,而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

她的手心全是汗,此刻冰冰凉。

“我记得上一次咱们冷战还是为那份结婚契约的事情。是不是?”

“……”

“那次之后,你命令我,不管将来我们再遇到任何争执,我都不能不理你。”

殷时修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紧紧握着,“对不起,我给忘了。”

“……”

苏小萌心蓦地一紧。

“我年纪大,有些不长记性,丫头,你别怪我,恩?”

苏小萌听着,她多想堵住殷时修这张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殷时修把书放到一边,关了灯,

“睡吧。”

他说完便躺了下来,苏小萌一直都没有吭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闭上眼睛。

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一闭眼,黑暗的眼睑下就是那残忍不堪的情景。

她不敢睡,除非眼皮子已经重到撑不起来,就如方才,可即便已经疲累到这般不堪承受的地步,一闭上眼,噩梦照常袭来。

殷时修的一番话,让她心中的绝望更深,让她心中的罪孽更重。

这样的她,还能给殷时修带来什么?

她不知道……茫然到即便花上几天几夜也思索不出一个实际答案。

这样的她……凭什么还能得到他的温柔相待,凭什么还能被宠爱,被纵容?

凭什么……

依旧没有答案。

苏小萌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很差,可她没有意识到,她的精神已经走向了崩溃边缘,她的心理已经有些病态。

病态的沉默着,病态的坚持着,病态的逃避着……

病态的以为这样就能挺的过去,病态的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会重新变好……

她是没心没肺的苏小萌,天塌下来都会有人替她顶着,她就是这样长大的。

殷时修会帮她,老师会帮她,爸爸妈妈会帮她,殷梦会帮她,即便是那个已然被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也会帮她。

可现在,没有人能帮她,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法替她做决定,谁也不能教她怎么处理……

乌龟一样的性子,一遇到事就缩进壳里的性子……

于是,她就真的只是让自己缩进了壳里,在一方自认为安全,自认为不会被人发现,自认为不会被伤害的一方空间里……瑟瑟发抖。

她无眠,却不知,这一夜,殷时修又是同样的无眠。

殷时修大概从没有这么苦恼而不安过。

苏小萌的反常行径让他不自主的感到恐惧,若是换做平时,他恐怕会厉声呵斥着让她吐露真相。

可她竟然在自虐,是自他从英国回来才这样,还是更早之前,他都不知道。

他……到底算什么丈夫?

妻子的心理,精神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时,他还在为自己的胡乱猜测去和她冷战,将她置之不顾。

他握着她的手,一整晚都没有松。

而她背对着自己,好几次想要把手抽离,然而他总会动一动。

殷时修知道,她怕闹醒自己,所以每次感觉到他动了,她就不再抽手了。

隔天早晨,天蒙蒙亮,时针刚走过五点,苏小萌便下床了。

洗漱完后,把双双和煌煌抱到客厅,换了尿布后,便去厨房冲泡奶粉。

殷时修睁着眼睛,听着屋外尽管刻意轻手轻脚却还是传进来的轻微动静。

他不可否认的是,哪怕苏小萌出了问题,对孩子,对他,却还在极尽全力的照顾着。

起床前,他给秘书发了条短信,表示今天不去公司,有什么事情就邮给他。

洗漱完,走进客厅,苏小萌已经做好了早餐。

面包,果汁,牛奶,煎蛋,培根……搭配的很好。

她卸下围裙,对殷时修道,

“今天是早课,我去学校了,阿素马上就到了。”

“你不吃早餐?”

“我刚才做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先走了。”

“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了。”

苏小萌摆了摆手,便出了家。

殷时修看着这宽敞的大客厅,有他,有正在嬉闹的双双和煌煌,却还是让他觉得空荡的可怕。

苏小萌在这个家里,实在太重要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阿素就来了。

“少奶奶已经走了?”

阿素愣了一下,“这么早啊?”

“恩,今天她要上早课,所以出门的比较早。”

殷时修淡淡解释了一下,餐桌上的食物没怎么动,他只吃了一片吐司。

阿素放下包,一边系上围裙,一边准备收拾桌子。

殷时修抬手示意她停下,“阿素,坐。”

“……”

“有点事情,我想问问你。”

“……哦,四少爷您问。”

阿素坐在殷时修对面,笑着应了声。

“前段时间我去伦敦出差,少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么?她去上了几天课?请了几天假,每天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么?”

“啊?”

阿素被殷时修这么一长串的问题给问的有点懵。

“记不全没关系,这段时间,你见过她几次,在这里还是在殷宅,她干过些什么,你想到了就说,乱点没事。”

“哦……”

阿素应了声,虽然不是很明白殷时修这话的用意,但她已经在回想了……

“少爷走那两天,少奶奶一直在家里准备雅思和托福的考试,考完后就生病了,那几天我一直在这里,一边照顾少奶奶一边照顾小少爷和小小姐。”

“……后来少奶奶怕把病毒传染给小少爷和小小姐,就把他们送到了老爷夫人那。”

“少奶奶请了三天假,没去学校,而是去了医院。”

“少爷回来的前两天,少奶奶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就没让我再过来照顾。”

“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哦,您回来的前一天,少奶奶去参加了个校友会,她给夫人打过电话。”

“恩,她也和我说了。”

殷时修靠在椅子上,他轻轻敲着桌面,似是沉思着……

阿素眨了眨眼,有些狐疑的看向殷时修,

“四少爷,少奶奶……怎么了么?”

“她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我有点担心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所以找你问问。”

“被人欺负?!谁敢欺负我们殷家的四少奶奶?!”

阿素拧眉。

“是啊……谁敢欺负我殷家的四少奶奶呢……”

殷时修眸子微微眯起……脑中只闪过一个词,校友聚会。

“四少爷,您怎么不直接问四少奶奶呀,如果她受了欺负,一定会告诉您的呀。”

“阿素,我今天问你的问题,和你说的话,你回去后,一个字都不要提。”

“啊?……哦。”

阿素本来想说,如果有人欺负了苏小萌,一定要让殷老爷替小萌讨个公道。

但殷时修说的话,她也不敢质疑,便点头应下。

“把这里收拾一下吧,我出去一趟,中午前回来。”

殷时修说完,起身抱了一下双双和煌煌,这才拿了外套出门。

他去了市里一家颇具知名度的心理咨询室。

他把苏小萌近期的情况描述给心理医生,听了心理医生给出的分析后,便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之后,他又派人去打听了一下那天校友聚会的情况,首先得知道是哪些人参加了这个聚会。

好在都是苏小萌的高中校友,上下差不了多少,查起来虽然量有点大,但不至于查不出来。

殷时修回去后,苏小萌也上完课到家了。

她在厨房里做午饭,阿素颇苦恼的站在厨房门口,见殷时修回来,忙上前道,

“四少爷,您让少奶奶歇着吧,她这刚从学校回来,就又烧菜做饭的……我觉得我被当成了个摆设。”

阿素心里很是苦恼,毕竟之前苏小萌不是这样的……

“我哪有把你当成摆设,我就是想自己做菜……”

苏小萌嘀咕了句。

阿素皱眉,看着殷时修,嘟着嘴。

殷时修轻笑,对阿素道,

“双双和煌煌一会儿恐怕要醒了,你去照看他们吧。”

殷时修发话,阿素便只能顺从了,默默的进了屋。

“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苏小萌随口问道,殷时修走到她身后,应了声,而后从后面轻轻地,轻轻地圈住她。

即便动作如此的小心,他还是感觉到了苏小萌身体的轻微僵硬。

“好香……”

他没松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这么香?”

“香料是阿素自己做——”

“我是说你,怎么这么香?”

“……”

苏小萌愣了一下。

“真香……”

殷时修一遍遍说着,苏小萌只觉得心口因着他的这一声声魅huo的低语而心悸不已。

“明天去踏青吧。”

“明天还不去公司?”

“恩,不想去。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有课。”

“早上的,对吧?”

“……恩。”

“我送你去,然后我等你上完课。”

“唔,那双双和煌煌……”

“他们不去,就我们两个人。”

“……”

“丫头,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过过二人世界了?”

“……不记得了,应该……很久了吧。”

她喃喃道。

这样,也算是没有反对他的踏青提议了。

……

殷时修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出了北京,跨界到了河北的一座小山头。

这座山算不得巍峨,却在四月末的季节里,满目青翠,是屹立在这工业城市中的一处桃花源。

因其含氧量高,不少北京人在周末会来此踏青放松。

苏小萌穿着一条长裙,一件薄开衫毛衣,手上拿着一件牛仔外套。

殷时修牵着她的手,沿着山间的阶梯往上走。

小萌今天化了点淡妆,所以脸色显得好看许多。

“这山顶有一座小的寺庙,虽然寺庙不大,不过据说来这里的人,求愿很灵。”

殷时修说着,而后看向苏小萌,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苏小萌想了一下,目光落在殷时修身上,而后有些飘远,不过很快收回来,她点头,

“有。”

“说来听听。”

殷时修扬了下眉。

苏小萌轻笑一下,“我才不告诉你呢,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要到寺庙里,求佛。”

殷时修轻笑,“你怎知求我不会比求佛更灵些?”

“你?切。”

苏小萌相当不屑,殷时修叹口气,道,

“别人的愿望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愿望……告诉我,一定比告诉佛祖更灵。”

他说的很自信,苏小萌却只是笑了笑,迈步往前走,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

“我确信,求佛比求你有用……时修。”

她的话,殷时修没有听见,他跟上她。

越是往上怕,疲惫感越是明显,他们走走歇歇,坐在小路边的石头上。

殷时修把包里带的干粮和零食递给苏小萌,“吃点儿。”

苏小萌接过来,“谢谢。”

“还走的动么?”

殷时修问。

苏小萌擦了擦汗,汗水沁在身上的条条伤口上,早已让她疼的头皮发麻。

“离寺庙大概还要走上一个小时……”

“多休息一会儿再走。”

“我背你,怎么样?”

殷时修看她,笑道。

“这里是山路,不用——”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殷时修握住她的手,“你已经瘦的不成样儿了……”

苏小萌抿了抿唇,“有,有么?”

“有,瘦的很揪人心。”

殷时修抬手撩了撩她的刘海,没再多说,等苏小萌磨磨蹭蹭把面包吃完,殷时修便蹲到她跟前,

“上来。”

苏小萌忙抬手要拒绝,然手已经被殷时修拽过来,圈住他的脖子。

虽然知道小萌瘦了,但实实在在的背起她时,背上的分量还是让殷时修心颤,而后紧缩成一团。

苏小萌靠在他坚实的背上……鼻尖是他脖颈处的头发,有点刺刺的,他身上有香味,他们一直用同样的沐浴乳。

但是除去这沐浴乳的香味,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有多久没能好好闻一闻这味道。

殷时修走着,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丝毫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累不累?”

她轻声问。

“不累。”

“可你额头上都是汗……”

苏小萌伸手轻轻的擦拭……

“苏小萌……”

“恩?”

“只要你说累,我就会背你走。不只是现在,等我们老了,也是如此。”

苏小萌心颤着……

“你该知道,就算天塌了,我也会替你顶。唔……谁让我比你高呢……”

“……不好笑。”

殷时修轻笑,而后继续道,

“我要你知道,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无论你做了什么,对的也好,甚至是错的也罢,你都是我的妻子。”

“我发过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那我就会爱你至死。我要你信我,不信神,不信佛,就只信我……行不行?苏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