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风声悠长(1/1)

天祺股市动荡,股民抛售散股,股东相继撤资退出,好几个与政.府合作的项目纷纷被叫停,随后不断爆出高管辞职的消息。

相较于之前九州遭遇的风波,许多人都觉得梦幻,相信庞然大物是不会那样轻易倒下的。但今天把角度切换到天祺,齐寒秋的所作所为十分可恨,简直称得上罪大恶极,尽管大部分是他的个人行为,但他身为天祺的法人,又是齐家家主的继承人,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行为与天祺画上等号。

天祺遭遇滑铁卢,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在等待着齐寒秋的反击,那么后来爆出的,齐寒秋遭通缉,早已逃出境外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心神凛冽。

天祺这次,只怕无力回天!

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天祺如今主事的齐青山,他曾经是天祺的董事长,手里掌握着一半的股份,齐寒秋也是他一手带出,后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那只是外人的看法,其实,齐寒秋绝大多数的本事,都是他苦心钻研学习,在后面的实战中不断提升自己的经验而得来的,与齐青山,真心没有太大关系。

更别说他后来步步为营,把整个天祺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齐青山手里的股份早就被他挖走了大半,齐寒秋早已是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的地位。

齐寒秋很少相信别人,因此股权全部握在自己手中,国外也有部分资产,在董事会里面有几个他扶植的人,但在听到齐寒秋已经逃亡国外的消息之后,这些人乱了阵脚。辞职的辞职,卷款的卷款,整个天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颓唐氛围,人心惶惶,大厦将塌。

齐青山气得心口疼,一面和董事们周旋,一面还要想办法见到上层领导,想疏通一下关系。

他不会向白家低头,因为当年白家不同意他和白云曼在一起,也因为多年的坚持,让他不会迈过这一条底线。当然,如果要追溯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又涉及到多年前,对于白云曼的愧疚,让他不敢再踏足白家。

但他又舍不下天祺,这是齐家经营多年的产业,如果天祺没有了,其他的小产业将无法支撑齐家翻身。

在这个时候,齐青山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嫁到了齐寒秋身上。

无能!做事情不知道收尾,竟然全部被白家知道!

另一面,他又想着,要派人假装善意,打探到齐寒秋的消息之后,就报警,把齐寒秋交给警方,舍弃他,来换取天祺的延续。

到了这个时候,齐青山想着的,绝不是这么多年,齐寒秋给天祺带来多少疆域,有着多少功劳,而是他不能行将踏错一步,即使错了,也要一个人承担。

但他也知道,这些年齐寒秋防着所有人,想找到他,绝非轻易。

而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定罪入狱,齐青山就恨得咬牙。

白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齐寒秋身上也流着白家的血,他血统不纯,是野种!

齐青山恨得头发白了不少,而在这个时候,外界又传来消息。

白家的婚礼如期举行。

这也就是说,白墨的情况已经稳定,甚至醒了过来。

齐青山将桌上的茶具摔得粉碎。

————

乔慕和白墨并肩躺在草地上。

天空是澄澈的蓝,浮云散漫,阳光穿透碧绿的树叶缝隙,枝叶的影子在缕缕金辉中荡漾。风中有浅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和着清润的草木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真是忙昏头了,我居然忘了带你来空间。”乔慕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婆娑的树影,懊恼地叹息一声。

前几天开完发布会之后,乔慕在长青的事宜也处理得差不多,就接了温语清的班,来照顾白墨。

偶然福灵心至,想起既然每天给他喂空间的溪水有用,为什么不带他进来?

结果,不到一个小时,白墨就醒了过来。

乔慕从惊喜中回神的时候,不无幽怨道:“偷懒这么久。”

白墨失笑,展臂将她揽入怀中,细碎地亲吻她的额头,道:“辛苦你了,夫人。”

这段时间,乔慕忙上忙下,纵然十分辛苦,也成长了不少,白墨醒来后把所有事情理顺,也觉得乔慕的做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她的成长而感到高兴。

“你真的已经决定,离开长青,以后不再管理任何事情了吗?”白墨潋滟的眸子好似一方幽潭,他细细看着乔慕,不想错过她一丝表情。

乔慕知道,他是怕自己为家庭做出让步和牺牲,不愿意自己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她心下柔软,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那么不独立的人吗?”

也是,如果乔慕是愿意屈就的人,当年或许就会放弃腹中的乔霖轩,又或者她留下了,最后说不定也会嫁给温瑾。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时隔这么久,仍然觉得庆幸。

乔慕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其实后来我也想过,齐寒秋是个很悲情的人,这些年他一直被齐青山逼迫着成长,许多观念已经非常扭曲。”

白墨颔首道:“家里的长辈一直对姑姑的死不能释怀,我小的时候一直没有听爸妈提起,也是直到我回国就任九州的时候,我爸才告诉我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家里早一点把齐寒秋接到白家,或许他的际遇就会不一样。但转念想,一个人的性情是最难把控的,如同当年齐青山,他肯痴情地为了姑姑跪在白家请求,也愿意放弃齐家的家产,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背叛。”

乔慕听出他语气的感慨,不由默了默,低声道:“这次我公开所有消息……”

“你做得很好。”白墨摸着她的头,笑了笑:“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上,齐寒秋既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但这两者不能相互抵消,他所做错的事情就是错的,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一味的退让和包容不能给他任何好处。事到如今,这是他的选择,他一早或许也对结果有所预料,但还是选择这样做了,就不怪其他人。”

乔慕听得也叹息:“这些事情,难以评说谁对谁错,上一辈的恩怨纠葛,终究对下一辈也造成了影响。”

“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借此能公开霖轩的身份,是最大的收获。”

乔慕撇嘴:“白捡一个儿子,恭喜白总喜当爹。”

白墨失笑,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出了空间之后,正好温语清来了,她见白墨气色不错,不由笑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中午我看你脸色不好,叫你多喝些鸡汤,就是不听。阿慕来了,你就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

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乔慕和白墨都心知,这是空间的原因。

白墨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语:“妈,知道您关心儿子,可我真的恢复得很好了,鸡汤再好,也架不住天天喝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温语清嗔怪:“你是伤到头上,肺部也有损伤,之前还昏迷那么久,把我们都吓一跳,怎么能不小心点?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白墨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不由叹气,答应了她。

这样吃瘪的样子,倒是少见,乔慕笑得眉眼弯弯。

白墨伸手去捏她的脸。

结果被温语清中途拍开,教训他:“你这孩子。”

乔慕笑得不行,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母子两人。

这里是江城,白家的老宅,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环境也十分清幽,白墨醒来以后,就来了这里休养。

乔霖轩则在渝城上学,离开了父母,他小小的年纪,竟然也没有哭闹,反而十分懂事,乖巧独立的样子,看得所有人心里发软。

乔慕想起这个孩子,心里有些愧疚,从小给他的陪伴并不算太多,但他仍然这样乐观积极,令人侧目。她想着,唇角不由弯起来,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

“少夫人。”钟毓却突然从游廊一侧的拱门走来。

“钟管家。”乔慕颔首。

“表少爷来看望少爷了。”他说。

乔慕微怔。

上次江城一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温瑾了。

生活忙碌,乔慕忙于奔波,也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

最后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次,他出手帮助长青,却说是自己投资的时候。

温瑾从游廊的另一端走来。

他西装革履,身材颀长,五官的线条很柔和,尤其一双明朗的眼睛,澄澈柔软,好似能涤荡一切黑暗阴冷。

乔慕就站在廊下,发丝随风而动,裙摆缭绕着花香,抬眸挽起耳边一缕散发,眉眼沉静,目光悠长。

很突然的,温瑾想起了初见时的场景。

乔家五光十色的定点喷泉,穿着礼服的女孩在灯光缱绻处裙角翻飞,舞步悠扬,眉眼里都带着柔软的笑意。

她含笑说起一种名叫长相思的葡萄酒,神采飞扬。

“温瑾,你来了。”再次看向乔慕,她的表情平静而自然,当年的羞涩柔软早就不复存在。

回过神来的时候,温瑾觉得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夏夜里,微甜微酸微涩的青草气息,像极了那段尚未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是长相思的味道。

认识乔慕,已经十六年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长相思。

他垂眸,复又抬眸。

眼底所有晦涩的、不应该出现的情感,都被他完好地收起来,看向乔慕的时候,已然一片平静。

“乔慕。”他开口。

乔慕略松了口气。

如果他是叫“乔总”,或者“嫂子”,只怕乔慕会浑身不自在。

“我来看看哥。”温瑾看出她的放松,不动声色道:“最近很忙,已经大半年没有来了。”

“好,他在房间里,你跟我来。”乔慕带他去了。

相顾无言的机会都没有,乔慕走在前面,只留给温瑾一个纤细窈窕的背影。

等到进了房间,温瑾眼底所有的缱绻全部收敛了起来。

他朝温语清笑:“姑姑。”

温语清嗔道:“你这孩子,好久不见人影了,宁远很忙吗?”

“最近有几个项目,有些忙不开。”温瑾恭顺地在她身边坐下,微笑道:“我接手比哥要晚,一些事情还需要我爸把关。”

温语清拍拍他的手,轻叹一声:“你们啊,一个个的比赛一样,就想评选出一个工作狂是不是?你就比你哥小了一岁,我是好不容易盼着他成家了,你呢?总不至于还要我一把年纪了来操持吧?”

“哪里能劳烦姑姑。”温瑾也笑起来,他神情自然亲昵,轻声道:“温家的长辈介绍了女孩,相处了一段时间,我们快要订婚了。”

温语清惊讶,不由拉着他多问了几句。

温瑾至始至终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眉眼柔和,举止自然,让人如沐春风,看不出一丝不妥。

但他向来含着神采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星光。

就这样吧。

他想,事情总要过去的。

今天来,除了来看看温语清,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见见乔慕。

但当真的见到了,却又觉得默然。

再相见又如何呢,那再见的人,已不复当年模样。

牵挂多年的朱砂痣,重新遇见时只是一片凋零的玫瑰花瓣,还是旧日的颜色,却没了旧日的香。

有些聚会,是没有必要参加的。

离开时,乔慕送温瑾。

走到门口,一直沉默的他却笑了起来:“乔慕,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

乔慕微怔,没有说话。

“很抱歉,我还是不想说,祝福你。”他说完,大步往前走了。

乔慕站在朱漆大门前,看着车子疾驰远去。

“……很抱歉。”她顿了顿,又说:“但我祝福你。”

风声悠长,没有人再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