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近了,乔霖轩脸上带了疑惑:“这位叔叔是……”
乔慕勉强从地上站起来,面色苍白,朝儿子挤出一个微笑:“霖轩乖,去帮妈妈把医药箱拿来。”
也幸好乔慕在空间里的东西准备得很齐全,虽然不知道白墨伤势如何,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给他止血。
乔霖轩虽然还是疑惑,但也乖巧地并不追问,转头又往树屋跑。
乔慕这才缓慢向白墨走去,她方才和他滚在落叶丛中的时候,本就扭伤的脚不知道撞在什么地方,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额角不断渗出冷汗。
白墨的情况更糟,他的左肩中了一枪,鲜血将黑色大衣染成一种墨蓝色,额角撞击到树干,破了皮,也在流血。
他意识尚为清醒,借着乔慕扶他的力道坐起来,喘息着,目光淡淡地扫过乔慕,却没有说话。
这里阳光普照,风景秀丽,近处溪流淙淙,远处甚至还有飞鸟入林。
白墨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肩上的疼痛时刻在提醒着他,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乔慕与他的目光在风中相交,顿了顿,主动开口:“白总,这件事……能否请您保密?”
她默认了这里的存在。
白墨别开眼,看着溪水流淌,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表情并不意外,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就对乔慕避之不及了,他倒神情自若,除了面色苍白,血流不止外,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越是这样,乔慕反倒忐忑起来,本来还准备了一些说辞,这下全咽了回去。
好在乔霖轩很快来了,放下医药箱,还贴心地带了水来。
乔慕让他回去休息,不想让他看到血腥,乔霖轩虽然还是好奇,但一向听话,便转身回去了。
白墨毕竟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子,体型也健壮,乔慕不可能有力气把他带到树屋里。便只能给他脱去外套和毛衣,剪开贴身的衬衣,拿棉签蘸了酒精,小心地清洁伤口周围。
乔慕的手法并不娴熟,她只知道一些常识,只能用大拇指放在锁骨上面的凹陷处,向下向后压住锁骨下动脉。淤血流出,清洁干净患处之后,能够很明显看到一处子弹擦伤。子弹是何等力度,将白墨的皮肉都炸开,血肉往外翻开,伤口源源不断往外流血。
“幸好只是擦伤,子弹没有进入体内。”乔慕舒了口气,强忍着惧意,不去细看伤口,拿起干净的棉花和纱布,覆在患处,简单包扎好。
她拿出两枚消炎药,递到白墨唇边。
白墨垂眸就着她的手含住,又靠在她怀里喝了两口水。
“乔秘书。”他低低开口:“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他问得突然,乔慕一惊,骤然想起方才他已经见过乔霖轩,会不会看出来什么端倪?
她捏紧了手指,面上却波澜不惊,眸中恰到好处地带出一点疑惑:“您是指什么?”
白墨咳嗽了两声,牵扯到伤口,喘息好一会方才缓过来,他抬起深棕色的眸,凝视乔慕:“那个雨夜的车祸,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他还记得!
乔慕手指一僵,已经递到空中的水杯倏然掉落,清澈的水滋润在草地上。
那个雨夜,白墨因为被齐寒秋灌酒,宿醉醒来独自回家,却胃病发作,误上了一条单行道,与乔慕的车相撞,发生了车祸。
再到后来,一辆摩托车差点撞到他们,乔慕出于本能反应,带着乔霖轩进了空间,凭空消失在了白墨面前。
乔慕知道他指的是这件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他知道了乔霖轩的身份,也不由暗自觉得自己神经敏感。
她没有说话,白墨知道她是默认了,便又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乔慕微怔,似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说。
“你的事情,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白墨垂着眼,神思渐渐有些散乱,但还是坚持说完:“请你放心,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会追问,也会替你保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慕心中已经安定下来,她知道白墨的为人,既然他说了,那么就是真的。
她也放松下来,有些犹豫,但还是道:“也谢谢你的保密,白总。”
白墨久久没有说话。
等乔慕叫了他几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晕过去了,并且额头滚烫,显然发烧了。
她有些着急,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轻声唤他:“白总?”
但白墨已经没有了知觉。
乔慕不是医生,无从判断病因,大概知道他可能是伤口感染,却不知道如何用药,手里的药物只怕也不够应付。
她拿出手机,却仍然没有信号,毕竟空间只是与现实世界同步的一个存在,说到底她还是在那片林子里,自然不会有信号。
现在已经是七点半,想必乔宇一定有所行动了,眼下除了等待,乔慕什么也做不了。
她自己也伤到了脚,看不到伤口,但是疼痛难忍,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但也只能用空间的溪水冷敷。
她又想起白墨伤口感染,只怕不能再用纱布捂着,又给他拆开包扎,同样用溪水擦拭周围清洁。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九点,乔慕已经十分疲倦,勉强吃了几口乔霖轩送来的食物,半支撑着身子和白墨躺在一起,想再试试手机信号,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自然是外界传来的,但无从分辨是敌是友,乔慕不敢轻举妄动。
不久后,便听见白宇冷静的声音响起来:“一队从右侧树林走,拦住下山的路,二队从左侧树林走,仔细检查角落,剩下的三队跟我继续上山。你们随时关注情况,有异常立刻上报,一个小时之后,无论结果,先和表少爷汇合。”
“是。”然后是整齐的应答声。
便随着沙沙远去的脚步声,乔慕心下大定,只待等他们离开就可以带着白墨悄悄出现,然后呼救,引来白宇在附近的人手,就能获救。
十分钟之后,乔慕带着白墨出现在一颗高大的树下。
夜色掩映,丛林不必空间温暖,晚间已经下了雾,空气潮湿,乔慕冻得打了个哆嗦,忙把白墨揽进怀里。
一热一冷,加上伤口感染,还发着高烧,只怕白墨情况不妙。
“白总?”她低低叫了他,又小幅度摇晃他的手臂,暗暗有些着急,抬高了声音叫:“白墨,醒醒。”
“白墨在这里!”斜地里却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乔慕悚然一惊,心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只怕是遇上了齐寒秋的人。
与此同时,数道刺目的白光亮起,光束在树林间扫射,将面色苍白的乔慕和昏迷不醒的白墨照得无所遁形。
“关灯。”其中一人低声开口,道:“我们人少,不要引起白宇的注意。”
底下人训练有素地关了灯,都不说话,默契地围拢过来,将周围的寒风挡住了,乔慕却觉得越发冷了。
“还有子弹吗?”领头人问着属下。
却都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似乎叹了口气,道:“我还剩一发,必要时候可以给白墨致命一击。少爷不在,我们暗中行事,你们两个先去前面探路,白宇刚走,这处比较松懈,顺着林子往南边走,离海很近,会有我们的人接应。”
“是。”其中两人应了,脚步轻微地离开,他们露出的空隙很快被人补上。
乔慕听得心惊肉跳,这个领头人说话这样不避讳,显然是已经没打算留她活口。白宇带来的人已经快搜索完整座山,他却仍然这样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必然是经历过生死的亡命之徒。
乔慕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就被人强硬地拉起来,一左一右钳制着她的手臂,迫得她不得不站起来。
但她还牵挂着白墨,一手抱住他的腰际,被两个壮汉几乎拖着走。
乔慕以为会很吃力,但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不少,她微怔,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边的人。
下一刻,手背传来温暖的触觉。
却是白墨醒了。
他假装昏迷,半靠在乔慕身上,一边被人拖着,一边悄悄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宽厚的手掌却在这阴冷可怖的地方为乔慕带来一丝心安。
乔慕无声舒了口气,暗自也捏了捏他的手心,确认彼此安全。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乔慕觉得自己的脚几乎要残废了,刚开始还疼得难受,现在已经没了知觉。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额角虚汗不断,手心的湿汗濡湿了白墨的手掌,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领头人的声音:“到了。”
乔慕抬眸,已经看到夜色下光芒浅淡的沙滩,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还能听到海浪一阵阵翻涌的声音。
“你们两个去椰子树下,等人出来接应的时候再过来通知我。”领头人很是稳妥,即便逃脱在即,也还是这样谨慎,丝毫没有懈怠。
越是如此,乔慕就越是不安,一旦白墨被带走,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这个领头人愿意留着白墨,肯定也是因为看重他背后的力量和权势。
乔慕捏紧了手指,已经做好了暴露秘密,带着白墨再次进入空间的准备。
却在此时,白墨松开她的手,骤然向领头人发动了袭击。
白墨这一拳来势汹汹,迅速而猛烈,几乎带了风声,却也只是擦过领头人的下巴,他反应迅速,躲得很快,只被打得一个趔趄,瞬间就站稳了脚步。
乔慕心中一紧,眼看领头人握紧拳头就要还击,加之白墨现在受了伤,只怕反应不及,忙一把拉住白墨,把自己的背部暴露在了领头人面前。
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感传来。
领头人吐出嘴里的一丝血迹,嗤笑一声:“不愧是白少,生死关头,还有人护着你。”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枪已经对准白墨的太阳穴。
“我虽然求财,只是听命行事,但如果白少不合作,我就只好告诉你,我手里的人命不在乎多一条。”
乔慕瞳孔一缩,濒临死亡的恐惧彻底席卷而来,她颤了颤嘴唇,强自镇定:“你如果想要钱……”
“嗒——”子弹经过消音器改变的声音响起来。
乔慕的脸骤然失去血色,一把握紧白墨的手,浑身都在发抖。
却见他露出一个笑容:“别怕。”
那笑容温暖明媚,如绝境之中遇见希望的曙光,指点迷津,照亮前行之路,于骤然间安定乔慕乱了节奏的心跳。
“嗒——”
“嗒——”
“嗒——”
枪声不停,远超领头人之前所说的“一发”。
乔慕这才回神,转头去看那个领头人,却发现他已经倒在血泊中,双手颤抖,已经拿不起枪。
再看原本围在他们四周的人,也已经被扣下。
救援的人数远远超过齐寒秋的人,他们如同黑夜中迅捷的猎鹰,无声无息自丛林出现,出手迅速,飞快拿下敌手。
乔慕大松了口气,忙抬眼朝身后看去。
白宇带着几队人迅速出现,表情紧绷,眼神锋利如刀,在见到两人无事之后松了口气,同时露出一个笑容:“多亏表少爷来得及时。”
表少爷?
乔慕一顿,内心某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抬眼,正好与那人灿若繁星的双眼对视。
他的五官极为英俊,眉眼深邃,在与乔慕对视的一瞬间,黑眸中升起一抹不可置信,接着是惊喜,最后化作唇边一缕温柔缱绻的笑容。
“阿慕!”他一把将乔慕揽入怀中,气息温润干净,收紧了双臂,惊喜又叹息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居然在这里!”
乔慕四肢僵硬,如坠冰窖。
温瑾。
怎么会是他?
居然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