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顺平很少深入基层解决实际问题，很少关心民生疾苦。群众反映的问题总是推来推去，很少放在心上，也不用心去解决，就喜欢动嘴巴发号令训斥人，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我说。

“柳顺平在工作方法上，是有点简单粗暴。可要看在什么情况下啊，一个乡干部不能书生气十足，不能文质彬彬啊，往好的方面说，这也是工作有魄力的一种体现啊。”赵书记说。

“柳顺平听不得不同意见，容不下有不同意见或者提出意见的人，动辄打击报复他人，瞒上欺下。多次大言不惭地说，跟他过不去就是跟党和人民政府过不去，对他不满就是对党和人民政府不满，反对他就是反对党和人民政府。我说的没错吧？”我说。

“柳顺平是说过这些话，把自己等同于党和人民政府，跟党和人民群众划等号，肯定是柳顺平不对，柳顺平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党和人民政府头上。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包庇他，马志跟我多次说过他，教育过他，批评过他。马志甚至还骂过他，让他不要这么嘴贱，把话别人说。”赵书记说。

“可话又说回来，设身处地地替柳顺平想一下，在我们乡村，要想把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有效落实下去，有时不拿大帽子唬人，也不行啊。你没听说吗？乡干部就是要一拍二诈三丢手。”赵书记说。

“柳顺平对请客送礼，吃喝玩乐，拉关系走后门，照应领导私人事务却很在行。柳顺平的问题归纳起来，就是文化功底和文化素养很差，很少学习，很少看报看文件，对网络几乎一窍不通。”我说。

“一些群众说，柳顺平是典型的‘四转一拍’干部，即上午轮子转（开车四处晃悠），中午盘子转（吃吃喝喝），下午骰子转（打麻将），晚上裙子转（唱歌跳舞，年轻漂亮女性陪伴），拍领导马屁。”我说。

“一些群众只看到表面现象，没有看到实质啊。”赵书记说。

“什么实质啊？”我问。

“‘四转一拍’虽然是贬义，什么事情都要一分为二，我们也可以从褒义上去理解啊？”赵书记说。

“怎么理解啊？”我问。

“这都是为了工作啊，我们县在全市、全省来说，是贫困县。柳树乡在全县来说，也是贫困乡啊。为了改变落后面貌，为了得到上面的各种支持，有些应酬是难免的啊。”赵书记说。

“我们不也有类似的情况吗？请领导喝点酒，唱唱歌什么的。譬如说省委办公厅叶主任带着省民宗委系统来人时，市政府卢市长带人来时，我们不是也这么做过吗？只不过做得没有柳顺平那么露骨而已。”赵书记说。

我不想跟赵书记辩论，把说柳顺平的话题岔开，就接着说：“柳顺平除了经济问题外，还有严重的作风问题。”

“经济问题？什么经济问题啊？”赵书记问。

“纪委刘书记不是说了吗？柳顺平由于涉嫌经济问题被留置，司法部门已介入调查。有关这方面的详细情况，把问题查清后，肯定要向常委会汇报的。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柳顺平还有什么严重的作风问题呢？”赵书记问。

“我们不说柳顺平**，被公安局现场抓住。据群众反映，柳顺平跟多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至少包了不止三名“二奶”，还强迫多名女性发生性关系。”我说。

我没有说出纪委了解的初步情况，我记得，纪委跟我说的是，柳顺平至少包了五名“二奶”，在强迫多名女性发生性关系中，有三名女性在其亲属的陪同下，忍辱含冤向调查组作了举报。

“有证据吗？”赵书记问。

“如果是捕风捉影的事，我能说吗？这方面的问题，纪委会向常委会汇报的。有关详细情况，敬请期待。”我说。

“我觉得，如果柳顺平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说，如果经济问题和生活作风问题不严重，可以考虑放他出来。”赵书记说。

“我知道了你的想法，你也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刘书记说一下。你放心，你的想法，我和刘书记会认真考虑的。我们不可能冤枉一个好人，但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说。

“我想跟你说一下周怀南的情况。”

“说吧。”

“周怀南这个人交往的人很多，背景也很复杂，我和马志都不敢把他怎么样，你怎么一来，就横冲直闯，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留置了呢？你的胆子也够大的了。”赵书记说。

“你是觉得我们不该留置周怀南吗？”我问。

“我只是有些疑问？”

“什么疑问啊？”

“我们为什么要留置周怀南？”赵书记问。

赵书记的话，又让我陷入了回忆之中。

周怀南在留置前，是奋进集团公司的党委书记、董事长兼总经理。县奋进集团公司的前身是县机械厂，县机械厂的前身是农具厂，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由一个小作坊发展起来的，主要生产农机具、钢门钢窗、小型起重机械等，上个世纪一度很红火，是县里的支柱产业和纳税大户。

周怀南还被评为省劳动模范，要不是数字掺假，差一点就评上了全国劳模了。由于效益好，县里方方面面的人都给公司打招呼，要求安排进公司工作，使这个公司成为安置人员最多的企业。

然而，作为最初的创业者的周怀南，在功成名就之后，没有继续奋斗。在市场经济的旋风刮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勇立潮头，乘风破浪前行，却把奋进集团带进了死胡同，自己也无可避免地堕落了。

奋进集团不奋进就成了月光县的主要问题之一。

我刚来不久，审计局局长边西林请求密会我。要我一个人出门，不要带车，不要带任何人。月光县情况微妙、复杂，况且，我对边西林也不熟悉，就有些狐疑，警觉，犹豫再三，思忖半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险一下还是值得的。于是，我还是决定学关公单刀赴会。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有些事有必要事先交待一下。我分别给妻子和女儿留了言，算是遗书。让妻子不要伤心，好好把女儿带大，找一个好人共同度过这一生。让女儿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我在远方祝福他们。我还给父母和一些亲朋好友留了言。

在月光县复杂的环境下，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