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

周越扶着白锦的肩头,“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她这样的不必放在心上的。”

初拿到请帖,白锦甚至以为自己看错。可木丹吞吞吐吐的语气让她明白,这封请帖再真实不过。

“我要去找朱佳,我想问清楚。”

“你是希望这一切只是漕帮和大皇子的联姻,朱佳本人并不情愿吗?”

白锦咬着唇,越王殿下果然是她的阿越啊,一针见血就戳破她的心思。“的确,我认识的佳儿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虽出声商贾,但性情高雅,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与她成为至交好友,更不会觉得血统高贵的大皇子配不上朱佳了。

“好,要现在约她出来吗?”

“不必。”白锦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因为,她会亲自去见她。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白小姐恕罪。我家小姐即将出阁,实在是没有功夫见客。不如,您先回去?”小丫鬟语气虽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明显身子的姿态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诚惶诚恐。

白锦轻笑一声,果然,这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啊。这家里的小姐即将嫁与大皇子为妃,连丫鬟也可以不将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了。

“笑话,我家主子便是想要入宫见陛下也不过打个招呼的功夫,怎的见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姐,通报便算了,还敢拒之门外了!”木丹手扶着腰,已然握住了软鞭。

“无妨,你告诉你家小姐,不是长郡主,更不是白家小姐,而是将她当做知己的我来找她。不过是向她讨教一些问题,用不了多少工夫。”

“这……”

“哎呦,我说这是谁大驾光临,让着小小的宅院蓬荜生辉啊。原来是寻暖来了,怎么,来找佳儿?”

白锦倏地一抬头,眼前站的正是不久便要成婚的大皇子。一身贵重的华服加身,头顶的玉冠更是硕大的南珠,通身下来竟是显得浑身素雅白锦像个小家子里出来的庶女。

白锦眼皮轻挑,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来。不动声色间,硬是用身上的气势补上了衣着的简朴。

“寻暖都不知道大皇子在此,当真是失礼了。”

话音未落,大皇子的脸上顿时一白。他如何听不出来,白锦这是在嘲讽他。自己的元妃死了不过一载,旧人的尸骨尚未寒,新人的朱唇已红。

“寻暖有着父皇宠爱,自然是做什么都不算失礼的。只是,到底是嫁过人的人了,行事还是得主意些,否则呐街头巷尾都是你的消息,可不是平白让父皇担忧。”

嫁过人?

白锦冷冷一笑,纹丝不动。嫁过人又如何,她又不曾伤害到旁人,那么旁人更是没有资格置喙她的决定。白锦垂着眼皮,显然是不打算搭理这位大皇子。

如今看见这位皇长子,她脑海中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曾经那个企图玷污自己的贺公子来。果然一丘之貉,不屑的掩饰的大皇子终是暴露出了贪婪无耻的面容来了吗?

“殿下,你不是有要事吗?先去忙吧,寻暖长郡主我自会招待的。”

“寻暖也算是和本王一起长大,所以才多聊了几句,你切莫多心。”

白锦面上不动,但心底却是彻底的无语。她是得有多瞎才会放着家里声音好听,身材健硕,又宠她爱她把全部家底放在她手上的越王殿下,转来去勾搭一个毫无姿色又猥琐不堪的大皇子。

最重要的是,声音还这般难听!还不如舅舅选给她的那几个家奴听来顺耳。

朱佳温婉轻笑,躬身行礼送走了风姿满满的大皇子。

“朱佳见过长郡主,郡主万安。”

白锦的心头徒然一凉,她脸上刚刚漾起的笑顿时消失于无形。

“佳儿,你知道我不是过来看你请安的。”

“郡主若是有何吩咐命人传个话便是,何须亲自上门。朱佳承受不起。”

朱佳越说,白锦脸上的笑就越淡,直至再也不见。她挥手斥退了周围侍候的丫鬟侍女。上前一步,拿出一本琴谱来。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那本琴谱,我找了许久,前几日才找到,今日是特地过来送给你的。如果不喜欢,就扔了吧。”

说完,白锦转身欲走。

“郡主赏赐,朱佳感激不尽。恭送郡主。”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锦脚步一顿,静静地等着朱佳说完。她的嘴角再一次有了笑意。而这次,是嘲讽又苦涩的笑意。白锦扶着门框,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大皇子是这样令人不齿的人,还要下嫁与他。你曾经不是说过绝不入皇家吗?

身后,是朱佳爽朗不减的笑声。

“需要为什么?这其中的原因,郡主身在权贵之家,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白锦回头,落在她眼中的是朱佳熟悉不变的面容,看的白锦心头隐隐发痛。这就是她当做知己一般对待的人啊。

身份使然,她极少与人交心,更是不懂闺中密友是何意。过往的十九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大概这一辈子都没有几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好友。可奈何上天垂怜,终究疼惜了她。

她几乎难以想象,明明不同环境成长下来的她们为何会有如此契合的观念。相处融洽,不必作伪,更无须费尽心思分析谋划。朱佳是那样的聪慧而善解人意,每每相处总令她愉悦。即使在失去周越的那些日子,朱佳的陪伴也让白锦的日子不再那样难熬。

而她与自己的意义绝非朋友一般简单,更重要的是她让她从天煞孤星的噩梦中解脱。原来,她也是可以有真心相待的知己。

“佳儿,你知道我不相信的。如果你有麻烦,尽可以告诉我。我总是不会叫你失望的啊。就像你喜欢这本琴谱,我不是给你找来了吗?不要嫁给大皇子,他那样的人给不了你幸福。”

白锦回身抓住朱佳的身子,她非常不喜欢有人利用她去达到一些目的,更无法容忍有人视她为登高的台阶。可若这个人是朱佳,她愿意破例。大皇子能为她做到的事情,她白锦也可以尽力做到。

如果是利益交换可以办到的事情,那对她白锦来说就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她绝不愿意让朱佳用一生去交换,前大皇子妃贺家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寻暖真是好笑,你这是在施舍吗?”

朱佳的没有推开白锦,但白锦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她的语气太冰,听得白锦手心一片冰凉。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吗?若我想要的,是万人之上,无限荣光,是天下女子皆渴望的后位呢?你可以给我吗。寻暖长郡主,你高高在上习惯了吧。还是俯视众生的感觉是已经满足不了你,所以你需要从其他人的人生中寻找卑微低贱来获取更多的优越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朱佳终是推开了白锦。“可,我是啊。寻暖可还记得我有个兄长叫朱欢,就是那个拜你所赐被发配到漠北的差点死在冰天雪地里的。”

白锦的眼中顿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