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萨全队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到达了伦敦,球队定下的酒店就在富勒姆区,离球场很近。
去到英国的时候,天灰蒙蒙地下起了小雨,这个熙熙攘攘的热闹城市里灯光已经稀稀疏疏地亮了起来,维多利亚时代留下的建筑依旧静默又绅士。这里被温带海洋气候笼罩着,多雾,潮湿而且寒冷。
卡洛斯突然想起来,他似乎从来未曾问过奥莱格在英国过得习不习惯,喜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巴塞罗那几乎永远沐浴着最灿烂的阳光,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不像这里——
卡洛斯撑着伞走在队伍后面,四处打量了下,他觉得这里有些冷冰冰的。
他身上破天荒地感觉到有些凉意。
很快到了酒店,队员们一个个都上楼了,卡洛斯在外面踟蹰着,队长见他心事沉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关上了电梯。
里杰卡尔德将行李递给了服务员,在大门口将卡洛斯截住了。
他知道卡洛斯这样是为何,作为当初排除异议,将年仅十六岁半的小球员带入一线队的球队主帅,他对这位天才的生平了解地一清二楚。
最近其他的主力球员包括副队长在内尚在轮休期,要拿下这几年实力剧增并握有英超冠军的切尔西,卡洛斯必须得上场。他知道卡洛斯心思有些细腻,朋友圈子也很简单,奥莱格对他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
但这是一件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还在想?”里杰卡尔德迎上去问他。
卡洛斯缓缓点头,把黑色的雨伞收起来,服务员上来拿他的行李和伞。
“要和我聊聊吗?”主帅带着他走到一边的咖啡馆,这里的灯光昏黄,玻璃外雨水将城市的灯光打得扑朔迷离,“或许我能帮到你点什么。”主帅要了一杯意式浓缩,给卡洛斯点了一杯热牛奶。
东西上得很快,卡洛斯迟迟没有动作,更没有开口。
主帅喝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双手支撑着下巴:“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位很好的教练,他叫克鲁伊夫。当年巴萨远远还没有现在的强大,也没有完备的青训营,我是从阿贾克斯队里成长起来的。我记得那还是1985年,我刚刚到阿贾克斯,克鲁伊夫正在那里执教,他告诉我说,要把我培养成为一名伟大的球星。他是我的主教练,却更像一位长辈。”
说到这里的时候,教练轻笑了声,有些许的惆怅和思绪飘渺,他转回视线看向略有所悟的卡洛斯道:“你知道后来的故事吗?”
“您继续说吧。”卡洛斯道。
“我在队里一直表现地很好,但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在87年的比赛上,出现了巨大的失误。那时候的我似乎十分孤立,情绪也很低落,在对战海牙队的比赛中,我发挥失常了。”里杰卡尔德往椅背靠去,灯光昏黯,卡洛斯看不清他的眼神,“教练很严厉地指责了我,他说的其实很对,但当时的我实在是年轻气盛,听不进任何一句劝诫的话,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离开了一直培养我的阿贾克斯,在欧洲俱乐部之中辗转。”
“我作为球员最为辉煌的时刻是在ac米兰度过的,更尴尬的是,在欧冠的赛场上,我又重新遇上了阿贾克斯。”他的声音很低沉,“那时候克鲁伊夫还在那里执教,我作为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球员却要用他教我的方式来攻击他,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卡洛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怔怔地看着主帅,没有打断,继续听着。
里杰卡尔德说:“其实在离开阿贾克斯不久之后,我就有些后悔当时负气出走的举动了。克鲁伊夫对我很好,没有他的栽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可作为一名球员,我必须要履行我的义务,我身后还有一大群期待着我的球迷,我要向他们负责。球场如同战场,没有儿女情长,没有英雄气短,其实,我对教练最好的回报,就是要让他看到,我这些年来的成长,我要向他证明,我确实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球星。”
“您现在也是一名伟大的教练。”卡洛斯看着他,“您来巴萨执教,有克鲁伊夫的关系在里面吗?”克鲁伊夫后来离开阿贾克斯后,全力促成了拉玛西亚青训营的崛起。
里杰卡尔德啜了一口意式浓缩,笑而不语。
在他身上完美地展示了克鲁伊夫提倡的全攻全守的战略,他也将此战略在他执教期间不断推广,让巴萨走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我有点累,先走了,年轻人可不要仗着资本好就熬夜啊。”主帅站起身摸了摸脑袋,“明天我还要早起去剪个头发,你说,是光头还是平头好?”
卡洛斯抿唇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认真地建议道:“其实,都不太好。”
主帅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出咖啡馆。
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店里的音响在播放舒缓的钢琴曲,卡洛斯把手支在脑袋后面闭着眼睛听着。
在他的成长里,奥莱格无疑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亦师亦友,但教练说得很对。
他们在球场相遇的那一刻,不会有情绪的羁绊,他们要各自肩负起自己应尽的责任,为自己球队的荣耀而战。
卡洛斯听说过教练以前的故事,球员之间流传很广,版本也很多,里杰卡尔德曾是那个时代的“荷兰三剑客”之一,1993年距离他离开阿贾克斯八年之后,他又重新回到母队,替阿贾克斯拿下了第四个欧冠冠军,他优秀的技巧和璀璨的才华让媒体给他冠以了“黑天鹅”的美誉。
他以为他了解教练了解地很清楚,可当教练亲口说出那段历史时,似乎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感翻涌上来。
在足球竞技的背后,不只是单单的球队比拼,那些心酸与泪水,受伤与微笑,在哨音的吹响和结束时,要么变成尖刻玻璃碴刺进心底,要么变成泡沫在阳光中消失不见。
卡洛斯不知道这场比赛过后,他和奥莱格会面临着什么样的考验,但他还是会尽全力一搏。
他想,这也应该会是奥莱格愿意看到的。
卡洛斯翻了颗橙子味的棒棒糖出来,刚刚喝过甜甜的热牛奶,现在嘴里酸味被无限放大,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还是好好地含着棒棒糖准备离开。
“先生,不好意思,您……还没结帐。”服务员小声说到。
“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位没有结吗?”卡洛斯有点蒙。
服务员摇头,觉得他人高马大的,危险系数很高,小声说:“没……没有。”
卡洛斯无奈地拿出卡来,教练那个大扣扣!!!
总算是回了房间,卡洛斯洗漱完上床画画。
临睡前,他又给苏清嘉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一切安好。
第二天训练因为下雨的关系提前结束,卡洛斯一个人带了雨伞出去转了转。
伦敦的地铁很有名,他和苏清嘉来伦敦玩的时候,就乘着地铁把六个区的各大景点逛了个遍。贝拉很喜欢这里的“tube”,在国王十字车站溜达了很久很久,她还在他的眉心黏了一颗闪电的小贴纸,让他扮演哈利波特。
酒店距离切尔西的主场斯坦福桥很近,但他还是绕了一段路去坐地铁,他坐的那节车厢里的内壁写了一首莎翁的小诗,他说——“朋友之间用不自然的礼貌时,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开始低落了。”
卡洛斯呆呆地看着这句话,忽然就懂了什么似的,露出了笑容。
在f下了车,他跟着前来参观的游客一起来到了斯坦福桥球场。这两天都是球场开放日,他们大多都穿着典雅蓝的球衣,挥舞着小旗子,兴致高昂。
斯坦福桥球场修建于1877年,历史相当悠久,但这也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球场,他想看看奥莱格平日里训练和比赛最常用的一个球场。
这里能够容纳将近四万五千名观众,整个球场接近于草皮的四边形,蓝色的座椅让它看起来非常安宁又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在球员通道内,挂了几幅巨型的海报,奥莱格的也在其中。
卡洛斯抬起头后退两步仔细观看,花花公子穿着16号球衣抱着足球笑得很灿烂,眼神看向绿茵场是锐不可当的锋利。
从斯坦福桥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际出了太阳,隐隐约约地挂了一弯彩虹,很浅淡。
卡洛斯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下来,可惜像素不高,根本看不清晰,他又把手机踹会兜里,远远地看着彩虹笑。
他虽然带了帽子,掩盖住了他自豪的金发,但出众的身高和长相还是让路人屡屡回头看,卡洛斯抿了抿嘴角,步行回了酒店。
法国,苏清嘉在旁听迪恩的作曲理论课,事实证明,他不只是有才华,更加是一个好老师,他把复杂的曲谱知识说得浅显易懂,又深入浅出,诙谐幽默,讲解中还带着法国男人特有的浪漫,教学效果很棒。
下课后,她收拾了一下课本,给卡洛斯打了个电话。
二嗯先生就算再忙,也会在第一时间接女友电话,在这一点上,他无疑是个最佳男友,当然,比赛不允许携带手机的时候除外。
苏清嘉听到他清冽好听的声音,不禁轻笑出来,双颊清透白皙,又带着点点桃花红,煞是夺目,她虽然刚来学校不久,但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作为最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古典乐精灵,她的才华和美貌都让人侧目,有许多人想来认识她,可是碍于机会迟迟没有行动。
两个异地恋中的小儿女唠了一会家常,苏清嘉主动问了起来他有什么事,作为“枕边人”,她很敏感地听出了他有些情绪低落,但似乎又没什么大碍。
电话那边稍稍有些沉默,卡洛斯纠结了一会开口坦陈道:“过两天,我们要和切尔西打比赛,奥莱格……他也会上场。”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沈柯那个大嘴巴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奥莱格几天没有与她男友联系她也知晓了,不过卡洛斯不提,她也就知趣地不问,但现在卡洛斯愿意说起,这就说明,他已经想开了。
卡洛斯从行李箱里把球衣拿出来,道:“嗯。”
“所以需要女友我做什么吗?”苏清嘉卷着头发梢问,“是要一个樱桃口味的吻,还是草莓口味的?还是别的什么口味?”
“能都要吗?”他有些贪心。
苏清嘉扬起梨涡道:“行啊,不过——先欠着,哈哈。”
卡洛斯也被她逗笑了,又想着见面时候他想做的事情,耳朵不自觉开始摇晃。
“要是奥莱格输球了,你就让他来找我,我给他介绍几个模特公司的美女,保管他心情舒畅。”苏清嘉打趣道,“要他实在是不满意,我就勉为其难,再把盖里也介绍给他。”
卡洛斯:……盖里貌似是gay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