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林蒲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管是什么事儿,在他心头就没有‘怕’字,这会儿他说要去看人就要去看人,吴川都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跑了出去。

院门虚掩着,并没关严实,吴林蒲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能看见一点边角料的布料,看不见真人,不过听声音,倒很是好听。吴林蒲努力瞪大了眼睛,几乎都要钻进那门缝了。

四娘道:“阿姐,我都已经记下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

杜三娘笑了笑,“好,今天就到这里,我是知道你想出去玩儿了。”

四娘嘿嘿笑起来,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转头就要往屋外跑,杜三娘叹了口气,说道:“早些回来。”

吴林蒲没想到里头的人这么快就了动静,这种偷窥的事情到底是不光彩,他一下子有些慌了,要是待会儿被主家逮着了,他该如何说?要说起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未来这位大嫂对他印象会如何!

四娘别看人小,跑的倒是快,她直接就将门拉开,吴林蒲刚才一个没站稳,直接就摔在了地上,这会儿他爬起来,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

四娘看着坐在自家屋门口的人,张口问道:“你怎么在我家门外。”

说着四娘继续喊道:“阿姐,你快出来看,有人在我家门外。”

杜三娘连忙走了出来,看见屋外的少年,她拧了拧眉,问道:“你是谁?“

吴林蒲一边拍着衣裳上的灰,一边看着这对姐妹花,他道:“我……我就是路过,想进来讨一碗水喝!”

关键时刻,吴林蒲扯了个谎,他实在是太佩服自己的机智了。

杜三娘仔细打量着他,他面生得很,她确信以前没见过,村子里也没这号人。这青天白日的,鬼鬼祟祟的站在别人家门外,要说只是讨碗水喝,杜三娘有些不信。

这又不是热天,真要是酷暑难耐倒是会喝很多水,可这冬天一天都没喝上一杯水,更何况这少年说话清楚,嘴皮看着也湿润,头上连汗珠子都没有,杜三娘不相信他的说辞。

杜三娘将四娘扯到自己身后,盯着这少年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就只是路过的,这口渴了想找口水喝,刚才听见院里有声音,一时不敢上前打扰,谁知这小娘子出来反倒是吓着我了。”吴林蒲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路过的,真要说起来,他确实也只是路过的,不过就是专程过来看看未来嫂子罢了。

杜三娘板着脸,“看你是个年轻人,怎么也学着说谎话了。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鞋上也没泥土,哪像是路过的?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赶紧滚,否则我就喊人了。”

吴林蒲诶了一声,气恼道:“你这小娘子怎说话的?我站在这里,一没偷二没有抢的,你凭什么让我滚,还要喊人!”

吴林蒲比起几个兄弟来他很有些小聪明,性子也比较急,她竟然说要他滚,他凭什么滚啊!他人都还没看见呢,吴林蒲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姑娘,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这么泼辣,可千万别是他未来嫂子!

杜三娘看他说话油腔滑调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道这人来村子里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儿,杜三娘抿着嘴,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真喊人了!”

吴林蒲气得脸红脖子粗,“我都说了我只是路过的,不是坏人!”

杜三娘冷哼,“贼人脸上可不会写上贼人两个人字。你鬼鬼祟祟的站在我家门口,你怎不去别人家门口,我数三声,一,二……”

吴川几兄弟今个儿是特意赶了驴车过来,这两个村子相隔四五十里地,总不可能走路过来。吴川眼看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他赶紧走了过来,说道:“小娘子听我一言。”

杜三娘抬眼看去,才看见自家院墙的另一边还站着三个人,看这长相,这几人应该是兄弟。

吴林蒲道:“大哥,她硬说我是贼人,我哪里是贼人了。”

吴川道:“真是对不住,我们是林宝村的人,今儿过来是走亲戚。先前我们兄弟路过这里,我二弟听见有读书声,一时觉得有些好奇,就凑上来看,都是我二弟无状,还请小娘子见谅。”

杜三娘看着他,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适中,穿得也是干干净净,杜三娘姑且算是信了他的话,不过仍是极不客气的道:“既然是这么回事儿,那我姑且就不追究他了。不过这行走在外,又不是作奸犯科的歹人,这么偷偷摸摸的,任谁都会误会!“

吴川尴尬的道:“小娘子说的是,我回头就好生说说他。”

吴林蒲气呼呼的道:“大哥,我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事关尊严问题,吴林蒲很是不服气。

杜三娘看着他,也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处在叛逆期,她翻了个白眼,“你随便找人问问,看你这样的举动,谁会当你是正经人!”

吴川道:“二弟,你别说了。还不给人家道歉。”

吴林蒲也是个犟脾气,越是说他,他越是要反着来。尤其是他明明就没有做的事情,他更是不可能会认下,吴林蒲道:“大哥,你怎么就说我,都是她,你看她说的什么话!她说我是贼!”

这种叛逆期的男孩子在杜三娘眼里就是两个字‘麻烦’,她可没心情跟个小屁孩打嘴仗,杜三娘道:“行了,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们也别在我家门口吵闹,要说教领回家说教去。”

吴川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声,“小娘子,不知你可知道一户姓杜的人家,男主人名叫杜华盛。”

杜华盛?她爹?杜三娘刚准备回屋,听见对方直接说出了自己爹的名字,就有些防备了,这几个人她以前都没见过,可不知道何曾有这样的亲戚。

“你是?”

吴川道:“在下姓吴名川,林宝村的人,听我娘提起过,所以趁着今儿个就来问问。要是他在家,我们就去拜访。”

杜三娘眨了眨眼睛,这男人的娘提起她爹,莫非还真是杜家的亲戚,她抿了下嘴,“你娘姓什么。”

“我娘姓屈。”吴川又道:“不知小娘子可知道这户人家?”

杜三娘摸不准这些人的来历,虽然听他说得倒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她道:“他不在家呢,你们今儿个来得不是时候。几位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请自便。”

说着杜三娘进了屋,将院门关上。四娘小声问道:“阿姐,他们是来找爹的吗?”

杜三娘摸了摸四娘的头,“我也不知道,要真有事儿,回头肯定也会来的。”

吴林蒲心里堵着一口气儿,他看着在家大哥说道:“大哥,她竟然说我是贼,这样的女人,我看是不配进咱们家的门!”

吴川拉着他走了,一边说道:“先前我还没说,你就跑来,你这平白无故的站在人家屋门外偷听,不管是谁肯定不会当你是好人。这事儿本就是你做得不对,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老三吴杰问道:“大哥,刚才那个姑娘是未来大嫂吗?”

吴川拧了拧眉,有些不确定的道:“应该是她吧。”

他娘说了是杜华盛的长女,杜华盛只有两个女儿,必然就是年长的那个。可今儿上门来看,这样的人家也不像是穷的揭不开锅,看那姑娘的品貌,也是精细养着的,当初竟然会同意他家的亲事儿。吴川这会儿即便心里确信刚才那位姑娘定然就是他娘给他说的媳妇儿,可心里没由来的就是没底气。

叹了口气,吴川道:“我们走吧,先跟娘说一声,过些日子在上门来商议。”

吴杰哦了一声,又道:“大哥,她和原来的大嫂一样,都好瘦,娘说太瘦的女人不好,干活儿不行。”

吴川道:“谁跟你说的这些,那你以后就找个胖娘子好了。”

吴杰这年纪也已经到了对姑娘家有些想法的时候了,被大哥这么调侃,他嘟着嘴道:“我才不找胖娘子,胖娘子长得不好看。”

等杜华盛夫妻回家之后,杜三娘将事情简单说了。

杜华盛想破头也想不出是谁,他们杜家在林宝村又没亲戚,再者说了,这两个地方相隔这么远,还是一个姓屈的女人认识他,可杜华盛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姓屈的人家,村子里也没有一户姓屈的。

杜华盛在纠结会是哪个女人的时候,杨氏也吃味了,一听那女人的儿子找上们来,那女人还能叫出自己夫君的名字,杨氏心头可就不痛快了,看见杜华盛蹲在那里,她忍不住讽刺道:“哟,也不知道是你哪个姐姐妹妹的,人家都能认识你,你还说你不认识。”

杜华盛一脸的郁闷,“这我哪儿知道啊,我这不还懵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认识一个什么姓屈的人。”

“说不得是你娘以前给你相看的哪家姑娘呢!人家这几十年了都还念着你!”杨氏道。

杜华盛板着一张脸,“你都乱说些什么!这没影儿的事儿,你岂能冤枉我?”

“我冤枉你?”杨氏高声喊了一句,“你说你不认识,那别人怎么就能叫出你的名字。一个女人,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能记住你,你说你不认识,谁信?杜华盛,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在外头乱来,你对得起我吗!”

杜华盛头都大了,他跺了跺脚,“我都不知道是谁。你说这些什么混账话,在孩子们面前你也不怕害臊。我哪儿对不住你了,我这些年,什么事儿不是依着你,什么不是你拿主意!”

“杜华盛!你还跟我凶!”杨氏头酸涩得很,眼眶都湿润了。

杜三娘在旁边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虽说娘平时老是嫌弃爹怎么怎么样,可娘对爹的感情还是很真诚的。这都还不知道是个啥样的人呢,就闹得娘吃醋了,杜三娘劝道:“娘,我看爹应该是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也没听见说有个姓屈或是姓吴的亲戚,这若是真有心,又或者咱们两家当真是亲戚,那家人回头肯定会找上门来。咱们根本就没必要为了个外人弄得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