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轩整个人都僵了,他反应了足足十秒钟才终于明白霍逸话里的意思,吓得用尽全力把他推开,瞪着对方沉默的神色手足无措。霍逸被推开后也没有动作,只站在原地看了骆文轩很久,然后朝他迈出一步。骆文轩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椅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着,霍逸立刻要过去抓住他,他赶忙又跑出去几步稳住了,喘了喘气惊慌地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年纪都能做你爸爸了,你……”
“那又怎么样?”霍逸仍是盯着他,面不改色地说,“别说十五岁,就算二十五,三十五,我这辈子也要定你了。”
“你……”骆文轩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完全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我一直就把你当孩子啊……”
“那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霍逸逼近一步,似是咬了咬牙,呼吸都沉了下来,“我这二十年,爸妈不要我,其他人都怕我,院长和老师们因为责任照顾我,同学们因为我成绩好才接近我,却没有一个人单单因为我这个人而心疼过我,只有你,只有你骆文轩,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记得我喜欢玩什么,记得我怕冷,还记得我受过伤,亲自给我熬药,照顾我,”霍逸走到骆文轩面前来,暗黑如墨的眸子入了魔似的狠狠盯着他,“骆文轩,是你让我喜欢上你的,你既然撩拨了我,就别想甩掉我。以前是我小,我想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我就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你只能是我的!”
骆文轩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人明明恶狠狠地说着话,眼里却像是极为委屈似的,骆文轩呆了一会儿,喃喃说,“我……我当时对谁都那样啊……”他咽了口唾沫,费力地解释,“你误会了,其实我也不单只是对你好,我对所有孩子都挺上心的,也不是只为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确对谁都很好,我并不是特殊的,”霍逸淡淡说着,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我只是算了笔账,如果我拥有了你,你对所有人的好最后都会聚在我身上,我这辈子就很值了。”
骆文轩皱起眉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心里头又惊又急,却不知该怎么说服对方,词穷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出来一句,“霍逸,可能当年我的态度不对,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孩子,现在也一样,以后也不会……”
“以后的事可说不准,”霍逸忽然伏下身,将骆文轩困在墙角,低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你骆文轩的男人。”
“……”骆文轩被他压迫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都白了,霍逸说完便直起身来,又看了他半晌,手臂像是想朝他抱过来,却又忍住了,默默转过身去。
“我不会逼你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伤害你,”他缓步走到门口,开门时低声说道,“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要开始追求你,你不接受我可以,但我绝对不会让你接受别人,你和谁在一起,我就让那个人过不舒坦,女人也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威胁完毕,没再说废话,利落地开门走了。
骆文轩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木了,那人最后留下的话让他头皮发麻,他可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那人可是十几岁时候就两面三刀心狠冷酷的家伙,如今满腔怨气地长大了,真想费心思对付谁,估计还真能让对方水深火热,还抓不到他把柄。
可这……这是什么事儿呢?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惹上这么一尊煞神了……
骆文轩心思不宁地坐在后车座上,司机小哥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二少爷,您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骆文轩回过神来,无奈地摇头,“没事,就是……遇到一个很棘手的人。”
“二少爷您人这么好,还有人会难为你呀?”
骆文轩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人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小司机没太听懂,也没再多问,到了药圃把韦一接上,便朝骆家宅院开回去了。
等到了家,老爷子正在大厅坐着看报,骆文轩勉强压下心里的烦闷,赶紧走过去说道,“爸你怎么坐这儿来了?回屋看吧,大厅里冷。”
老爷子放下报纸,看着他笑了笑,“你老爸已经这么不中用啦?大厅里看个报都不成了?”
骆文轩叹了一声,回头朝韦一说,“小一,拿个毯子过来。”
韦一点点头,乖乖上楼拿毯子了,骆起辉微微坐直了身子,无奈道,“也不至于吧,你爸还没到那程……咳咳。”
说着竟又咳嗽起来,骆文轩赶紧过去给老爷子拍背,边拍边责怪道,“您看看,还说没事,您现在身子可不比从前了,要好好注意保养,公司的事也少操心,该让自己休息了。”
骆起辉咳嗽了一会儿,朝他摆摆手,“我没事,就是老了生病不容易好,没什么大不了的,”看骆文轩还是担心,老爷子便笑道,“你要真想让我少操心,就赶紧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爸还想亲眼看到你成家呢。”
骆文轩默了一瞬,继而又笑了笑,“我不是答应您了嘛,年后就和佑琳订婚。”
骆起辉收了笑,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声,“其实,你要是真不喜欢,推了也没什么,爸不想勉强你。”
骆文轩仍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佑琳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熟悉,我也这么大了,到现在也遇不到什么喜欢的人,不如就找一个爱我的好女孩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
骆起辉看了他半晌,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有些感触,“就怕……你结婚后反而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爸就是怕你走了我的老路。”骆起辉看着儿子与心爱之人相似的轮廓,轻声说,“当年遇到你妈妈,我心里喜欢,却也只能忍着,要不是文承的妈妈先走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会错过她。”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感慨道,“所以我一直不催你,缘分这东西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还是应该和一个你爱的人在一起,这辈子才算没白过。”
骆文轩苦笑一声,回道,“那也得有缘分啊,彼此喜欢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我看我是一辈子也遇不到了。”
这时候韦一正好把毯子拿了过来,骆文轩给老爷子仔仔细细盖好了,韦一便起身到骆起辉身后给他按摩肩膀。骆起辉回头看了孩子一眼,叹道,“小一和小绝真是好孩子,有他俩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韦一笑了一笑,手上的动作更认真起来。骆起辉享受了一会儿,抬眼看着给自己泡茶的儿子,忽然说,“其实我一直和你唠叨佑琳,也的确是存了私心的,你要是能和郎家联姻,有她护着你,我就算是彻底放心了。”
骆文轩泡好茶递过去,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于公于私,佑琳都是最适合我的妻子,我也会好好待她的,您放心吧。”
骆起辉点点头,终于安心下来,“希望我能撑到你们的孩子出世吧,男孩女孩都好。”
“爸你别胡说,有我在呢,肯定能让您长命百岁,抱个重孙子都没问题。”
“哈哈,那我可得努努力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大门被打开,骆文承风尘仆仆地进来,他看到大厅里的两人相谈甚欢,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骆起辉笑道,“今天这么早回来?来,过来坐,咱们父子三个好久没聊天了。”
骆文承点点头,脱了外衣交给严管家,坐到一旁说道,“瑞瑞他们没回来?”
“晚自习呢,高中忙啊,白莲去茶会还没回来,家里就咱们这些人了,”老爷子笑笑,看着骆文承道,“听说你现在正在捧一个新人?叫什么……周瀛的?”
“嗯,上次那个选秀出来的冠军。您也知道,两年前谢瑜单独开了工作室,咱们旗下的其他艺人都及不上他的名气,我就打算从新人里重新培养一个。”
骆起辉微微敛了笑,似也有些不快,“谢瑜那家伙也真够狠心的,当初我们全心全力地捧他,合同到了期却说走就走,一点旧情也不念。”想到此,他忍不住补充道,“对这个周瀛就提防一点,一些关键的资源也别直接给他,都要经你的手,可别再像当年对谢瑜那样完全不设防。”
“嗯,我明白,而且您放心,谢瑜他想离了我们单干,还跟我们的人抢戏,我不会让他好过的。”骆文承冷着脸说着,微微眯起眼来,“可他毕竟火了这么多年,想弄垮他还需要点时间,我会让他看清楚,骆阳能把他捧到天上,也能让他摔到谷底,身败名裂。”
骆起辉点点头,没多说,骆文轩在一旁听这些有些反感,便起身说道,“爸,那我带小一先上楼了,你们好好聊。”
“哎,别走,咱不说这些了嘛,”老爷子赶紧拉住他,“我还没跟你大哥说呢,你要订婚的事儿。”
骆文承一愣,疑惑道,“订婚?”
“前几天刚决定的,”骆起辉回头拍了拍韦一的手,哄道,“好了小一,过来坐,别忙了。”
“唔。”
骆文承压根没把这傻孩子放心上,追问道,“和谁订婚?”
“还能和谁,郞佑琳嘛,”骆起辉笑道,“对你也是好事,骆家和郎家联姻,咱们集团的股价肯定会上升,这几天就把消息放出去吧,应该还会有不少合同送上门来。”
骆文承沉默一会儿,没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三人又聊了些家常,骆起辉有些累了,等白莲回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骆文轩带着韦一也上了楼,余下骆文承一人站在大厅里,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招来严管家把外衣拿回来,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大少爷这么晚要出门啊?”
“嗯,去花园透透气,家里有点闷。”
“哦,需要我陪您吗?”
“不用,我自己走走。”
严管家说了声是,骆文承便推门而出,走到花园深处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没一会儿对方便接起来,骆文承没等对方说话,开门见山地问,“郞佑琳要和骆文轩订婚的事,你知不知情?”
电话里传来一人的低笑声,“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才知道,佑琳可是三天前就通知我了的。”
“……都三天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对方轻笑一声,玩味说道,“这对我没什么坏处,郎家和骆家联姻,光这一条消息就能让我赚到不少,我何必自毁财路?”
骆文承咬了咬牙,冷声道,“大哥,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拿这话是故意刺我么?”
“呵,”对方沉沉一笑,慢条斯理道,“老头子呢,就是指着佑琳以后能帮衬你弟弟,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从小就维护骆文轩那小子,你要是想夺他的财,佑琳能手撕了你。她这郎家二小姐的身份,可是很多人都买账的。”
“你明知道还……”
“所以我等你这电话等了三天,也很心急的。”
“……等我?”
“你要我帮忙,总归要给我点好处,是不是?”那头仍是笑着,“否则我平白拆散她的姻缘,即使是她的哥哥,也会被她记恨的呢。”
骆文承微微吸了口气,勉力维持着冷静,“骆家完全属于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我们合作这么多年……”
“啧啧,话不能这么说,”对面慢悠悠地跟他讲道理,“莫绝那小孩我也见过,小小年纪就那么有手腕,长大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我以后和他合作,效果能更好呢?”
“你……”骆文承咬了咬牙沉声道,“可你别忘了,他只给骆文轩办事,比起利益,他考虑得更多的是骆文轩的股份,不会像我一样处处想到你……”
“哦,想到我,这话我喜欢听,”男人轻声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很不客气,“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好处,稍微有点廉价了吧?”
“……”骆文承沉默半晌,微微握紧了电话,终于说,“老爷子还在,我不能做什么大动作,几个小公司的股份我可以给你提高一些,等骆家完全属于我了,我可以把手里百分之五的散股卖给你。”
“哦,百分之五啊……也成,到时候股权转让的合同,就和这份录音一起,当面交换吧。”
骆文承一愣,心里猛地颤了颤,“你录音了?!”
“哎,你也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好,常常要准备一些备忘录,提醒一下自己。”
骆文承握紧了拳头,忍耐了一会儿才说,“那说好了,百分之五的股权换你们郎家的退婚,郞佑琳那边,就麻烦大哥你好好安抚了。”
“哎,我这傻妹妹,梁家的独苗公子不要,偏偏就看上你那个天真烂漫的弟弟,我这做哥哥的也很为难的。”
骆文承早习惯了这人的虚与委蛇,不想多谈,解决完了事情便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
头顶的月亮昏黄又冰冷,他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月光,黑眸微微眯起来,心中冷笑出声。
骆家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文,都是属于他骆文承母子的,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一丝一毫都别想拿到。母亲活着时候没让那女人踏进家门一步,如今只剩下自己了,他曾在她病床前发过誓,要替她把那贱人的孩子扫地出门,补偿她半辈子受的委屈和苦楚。他要让她真真正正地安心瞑目,所有阻碍他复仇的人,不论是郞佑琳还是莫绝,他定要一个一个铲除干净,即使与虎谋皮和恶魔合作,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