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示爱的订阅不能半途而废
思柔跪坐在老和尚面前, 腰板挺直, 对老和尚很是憧憬,一脸乖巧, “想。”
老和尚眯眼瞧了思柔片刻, 叹道, “难,难,难。”
思柔急了,“我真找不到爹爹吗?”
边上两个道士看这老和尚说学逗唱, 把思柔唬得是一愣一愣,就差没把全身家当掏出来。燕赤霞实在看不下去, 嘀咕着,“占卜大师就在身边,还去问江湖骗子。”
苏耽摆着一张脸没说话, 她思柔又没求自己,自己干嘛要替思柔占卜她爹的下落。
老和尚是很想把思柔的全身家当都顺走, 奈何边上站了两个道士, 对他虎视眈眈, 他只能忍痛‘破财消灾’, 照顾一下同行的生意, 颤颤巍巍伸出了两根指头。
思柔了然, “你要我帮你杀两个人?”
苏耽:……
老和尚把手一收, 悲天悯人,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言重了,老衲只想救济一方。”
给钱,给钱,给钱!
思柔只理解了前半句话,“打残不打死。”
老和尚脸皮一抽,觉得之前的口水全白费了,什么一掷千金的富家大小姐,这位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苏耽深吸一口气,心知这两人的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上前一步剜了老和尚一眼拽起思柔,“走了。”
思柔还等着老和尚给自己算卦呢,她正想挣脱苏耽的手,转头就见老和尚手脚麻利收了摊子,脚下抹油溜进人群,再一晃眼人不知去向。
苏耽猜八成是怕了思柔的鸡同鸭讲,他松开思柔的手,介绍起同行的燕赤霞,“这是我燕师侄,正在追杀一个画皮鬼,这个画皮鬼吃了不少人,祸害一方,你能帮他追查画皮鬼的下落吗?”
燕赤霞警惕握着桃木剑,如果思柔有一丝不对,他立刻就能结果了思柔。只是苏耽说话的口气让燕赤霞觉得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
客气,对,苏小师叔对这个女鬼很客气,就怕得罪了她。
思柔低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说话声音低低的,“我想回去了。”
苏耽松了口气,不生气就好,想起小姑娘对美食的喜爱,苏耽尝试祭出美食大阵,“留一晚,吃个早茶再回去,广胜居的早茶很有名,非常好吃。”
苏耽着重咬紧最后四字,果不其然思柔慢慢抬头,一扫之前的失落,眼睛冒狼光,“好!”
苏耽看着思柔,总觉得之前自己在做蠢事,他若是投喂思柔一年,小姑娘八成连黑山老大都不要,屁颠屁颠和自己走了。
有苏耽的保证,思柔态度格外积极,对燕赤霞有问必答,还说自己把苏耽送给她的灯笼给了小女孩。
燕赤霞努力正视一人一鬼的关系,专心致志处理手头的事情,暗想等他把这事处理完,一定要飞鸽传书给宗主。
他捏了个法术追踪起那盏灯笼,纸鹤得了指令挥着两只纸糊的翅膀在半空扑通扑通,思柔瞧着新鲜,寸步不离跟着,燕赤霞故意落后几步,和苏耽咬耳朵,“苏小师叔,这位思柔姑娘……”
苏耽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燕赤霞,“保护好自己。”
燕赤霞还以为苏耽要自己小心画皮鬼,大大咧咧,“没事,那画皮鬼不堪一击。”
“不是。”苏耽眸光泛冷,“我指她。”
燕赤霞一愣,转身看向思柔,她就站在灯火阑珊处,追逐着纸鹤,脸上带着少女的清纯和天真。
“……挺可爱的。”
“……”
两人正说着,前面的纸鹤忽然停下,思柔猝不及防撞上一人,她皮糙肉厚,没什么事,被撞的那位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手里头两个肉包子全喂了狗,行人瞧见了闷笑不已,全当看热闹。
王生又羞又恼,他素来爱风度,吃个饭都要玩个流水曲觞,好似魏晋风流人士,如今失了面子,心里头记恨不已,爬起来就想给对方一巴掌,等看到始作俑者时,王生一下子失了魂。
今个他才知道,什么叫清水出芙蓉。
思柔捧着飞回来的纸鹤,望着呆愣在原地的王生,询问道,“你没事吧?”
王生连忙收回手,做起文质彬彬的风流雅士,纸扇徐徐摇动,“自然无大碍。”
手心里的纸鹤完成任务,恢复原状,灰扑扑毫不起眼,思柔目光盈盈,眨也不眨看着王生,多情恰似无情。
王生不自觉把头抬高,他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惜眼里的欲色暴露了他的想法,加个皱巴巴的衣裳,不像个清高的雅士,更像个登徒子。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思柔望着王生,在她眼里王生两颊消瘦,面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黑气,与其说是人,更像行尸走肉,她静静看了会,带着对死人的怜悯开口,“思柔。”
王生脱口而出,“兕觥其觩,旨酒思柔。美,实在美,看来令尊对姑娘报以厚望。”
思柔莫名其妙,“这名字是小倩姐姐给我取的。”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王生格外尴尬,思柔身后的苏耽冷笑一声,心想怪不得他拿不下思柔,对方真身本名一无所知,能赢才怪。燕赤霞把这声冷笑当成吃醋,目光甚是打趣,在被苏耽用剑捅死之前,燕赤霞赶忙开口,“苏小师叔,这人精气全失,料想和画皮鬼接触多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去此人家中看看。”
苏耽微微点头,又道,“再乱想我叫宗主寄书过来给你。”
一听念书燕赤霞立刻头大,摆手求饶,“别,小师叔我知道错了。”
他两人才说了两句,再去找思柔时人早就和王生走了,庙会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里又是岔口,几步距离就失去了踪迹。燕赤霞一拍大腿,“坏了!”
苏耽倒是不急,方才思柔走的时候他施了法术在思柔身上,使得思柔看起来如普通人无异,他望着这来来往往的游人,忽然问,“你觉得思柔相貌如何?”
燕赤霞不解,“自然是好的。”
就是胸小了点。燕赤霞嘀咕。
苏耽轻笑一声,袖中飞出一只纸鹤,比原先那只小巧许多,绕着苏耽飞了三圈便向着东北方向飞去。
男人觉得好,画皮鬼自然也觉得好。
另一头思柔跟着王生回了家里,路上王生对思柔很是殷勤,看思柔对小贩手里的糖葫芦目露馋光,主动掏钱买了一串,思柔得了糖葫芦把苏耽和燕赤霞忘得一干二净,冲王生甜甜笑道,“谢谢。”
王生心里头痒得很,只想当场办了思柔。他觉老天待他不薄,前几天得了个美人,他快活了几天又觉得美人是美,可惜有几分俗气,不懂风花雪月。今日遇到思柔,王生心中的躁动被填满,他痴痴望着思柔,又黏到思柔身边想和思柔谈心。
“我观你不是此地人,不知家在何处?”
思柔咬下一大块山楂,被酸的皱脸,“钟山。”
王生念了钟山两遍,确定附近山头没有这个名字,又问起思柔家中有何人,怎么来到这里。
被问到伤心事小姑娘糖葫芦也不吃了,转身想走,王生好说歹说把人劝住,又天色已晚,思柔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不如在他家歇息一晚。
这样半推半就,王生带着思柔回家,一进门就被人扑了满怀,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女郎这会正倒在王生怀里,媚眼如丝,气吐如兰。
“相公。”
她正打算吃了王生,回头再收拾屋里头的娘两,迎面就见思柔站在门边,腮帮子鼓鼓的,嚼着山楂。肤白貌美,体态婀娜。
好一张上等人皮。
女郎舔了舔嘴唇,今个她可算是捡到宝了。
举人的妻子抛头露面给一个道士磕头,没一会就引来一大群人围观。燕赤霞暗叫不好,苏小师叔最讨厌这种场面,对陈氏道。
“起来说话。”
还想不想救你丈夫,别给苏小师叔难堪。
陈氏没听懂燕赤霞话里的意思,反倒拉着宝儿跪下,哭诉着,“没他我活不了。”
苏耽手里躺着两枚铜钱,表情淡淡的,活似在看别人的闹剧,任凭陈氏如何哀求,苏耽一句话都不讲。
围观的人便觉得苏耽铁石心肠,很快就有正义人士出来为陈氏主持公道,那蓝衣书生道,“欺负一个弱女子,还算什么出家人士。”
苏耽终于开口了,眼皮子抬起,话里透着薄凉,“她丈夫好色没了性命,关我什么事。”
一提王生陈氏哭得更惨,“道长求求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燕赤霞见人越来越多,捅了捅苏耽胳膊,小声道,“小师叔……”
苏耽美目一瞪,意思很明显,事你招来的,你自己解决。
燕赤霞底气不足,“我这不道法不精,所以求您来了。”
苏耽很干脆,不仅是当着燕赤霞的面,还当着陈氏的面说开,“不救。”
给他黄金万两也不救,见钱眼开是他兴趣,任意妄为才是准则。王生若是个正人君子,就不会领画皮鬼回家,王生非君子,这是其一,其二陈氏当众下跪,拿舆论逼他救人,惹毛了苏耽。这会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苏耽也不救。
陈氏直接哭晕过去,围观的人对苏耽指指点点,说苏耽铁石心肠,没良心,更有甚者说苏耽不配做道士。苏耽全听在耳朵里,没一句放在心上。
蓝衣书生很是气愤,可他天生嘴笨,对上苏耽三言两语就被打败,心里头还是有一股正义之气,拉着陈氏,“王夫人,我们走。”
陈氏根本不接受蓝衣书生的好意,见蓝衣书生还和苏耽吵起来,把怨气撒在蓝衣书生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要我走,除非你把我丈夫少的那颗心变出来,不然你跪下来给苏道长道歉。”
朱尔旦也是性情耿直,陈氏这样他也不生气,反道一口答应下来,“我把我的心给王生。”
陈氏被朱尔旦的豪言吓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时苏耽忽然开口,“我可以帮忙换心,只是此人生了颗愚心,你丈夫得了,这辈子不会有任何建树。”
陈氏想也不想,“我不要他的心。”
苏耽轻笑一声,这笑声极轻,偏生每个人耳边都听到了,陈氏整张脸涨红,“我丈夫活过来,朱尔旦就要死。”
苏耽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照夫人的意思便是不要了。”
陈氏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苏耽却不再给她机会,扭头往里面雅座走,燕赤霞急忙跟上去,小声嘀咕,“苏小师叔又是何必呢。”
人群哄笑起来,渐渐散开来,朱尔旦面露关切,想扶陈氏起来,结果陈氏发疯,“都怪你,你给我走,走!”
外头的闹剧对雅座里的人毫无影响,思柔埋头解决面前的小笼包,没一会儿功夫就空了一笼,燕赤霞坐在边上看了会,有些食不下咽。
照这种吃法,他岂不是下半生都要待在太白楼的后厨房,洗盘子还债。
他小心翼翼问思柔,“你很饿吗?”
看着不像饿死鬼啊。
思柔抬起头来,左边的腮帮子鼓鼓的,嚼了几下咽下肚,“不饿。”
燕赤霞瞅着思柔面前一大堆空碟子,暗想现在的女鬼个个都不学好,睁眼说瞎话。
小姑娘戳着碗里的豆腐花,很是丧气,“太少了。”
如今的道士一个比一个小气,玉露琼浆不给不说,连一两个‘糖豆’都不给,没有灵气,她只能靠量取胜,勉强过日子。
魂魄出窍加上凝聚实体,两者要耗费大量法术,法术又是靠灵气驱动,再没有灵气补充,她就只能回去。本体有多麻烦思柔再清楚不过,想到被追杀的日子。思柔愤恨咬下嘴边的煎饺,考虑要不要啃了黑山上的小狐狸。
虽然开智了,但不是青丘的,应该不会被那群九尾狐追杀。
她盯着坐在对面的苏耽,忽然来了一句,“你双|修吗?”
燕赤霞直接被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往苏耽那边看。
苏耽表情淡定,“不修。”
思柔‘哦’ 了一声,转头问看热闹的燕赤霞,“你修吗?”
燕赤霞吓得连连摆手,开玩笑,他还想多活几年。
苏耽似乎很了解思柔,他放下汤勺,“你有事?”
思柔没有隐瞒,“我缺灵气,灵气不够我得回到身体里。”
至于到时候她无法控制自身能力,再次天下大旱就不在思柔的考虑范围内了。
苏耽抓住重点,思柔要保持魂魄出窍的状态,但凡清楚点阴阳之术的都知道生魂离肉体太久会成为真正的孤魂野鬼,很显然,思柔不再这个常理内。他和燕赤霞都把思柔当成了野鬼,压根不知道思柔是个生魂。
连人家的障眼法都看不破,只能说明一个道理,他和燕赤霞不是思柔的对手。
苏耽彻底放弃研究思柔掌中火焰的想法,打算伺候完这顿明哲抽身,至于燕赤霞,苏耽想到一个万古不变的真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师侄你保重。
当小二第三次抱歉说没有食材了,思柔失望放下筷子,然后把头扭向燕赤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午饭?”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生存之道,燕赤霞索性摊开和思柔讲,“我没有钱。”
小姑娘眉眼弯弯,“请客和没钱有关系吗?”
燕赤霞擦了把冷汗,正打算找苏耽求救,东边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屋里头只剩他和思柔。
为了自己的钱包着想,燕赤霞豁出去了,“我没有钱,但我可以帮你免费做三件事。”
思柔乐了,数着手指头,“第一件事,我要去太白楼吃三天三夜,第二件事,我要去太白楼吃三天三夜,第三件事,你再帮我免费做三件事。”
燕赤霞差点哭出来,“姑奶奶,我真没钱,没办法带你去太白楼吃饭。”
思柔歪头,“你双|修吗?”
燕赤霞攥紧衣襟,除了请客和双修什么都行,他想到之前思柔和苏耽讲的,急中生智,“我知道哪里有灵气!”
人间浑浊,没有灵气,不过一些洞天福地还有灵气,比如著名的海外三仙山,还有昆仑,就是地方比较远。燕赤霞提出要带思柔去找海外三仙山时被思柔一口拒绝,缺灵气是一回事,跑到人家家里头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思柔这种存在。
女魃,出则天下大旱。
最后思柔和燕赤霞约定,燕赤霞要帮她抓三头异兽,至于是什么品种思柔没有在意,她又不是凤凰,挑这挑那。逃过一劫的燕赤霞松了口气,和思柔相继出了广胜居,没走几步就看见陈氏跪在大太阳底下,神色恹恹的,大夏天的,中午的时候最热,陈氏一个大人还能熬,陪陈氏一起跪的宝儿就不行了,一直喊着渴,陈氏跟没听见一样,望着广胜居,两眼发直。
燕赤霞一拍脑袋,想起还有这回事,可眼下苏耽不知去向,他这个做师侄的只能苦哈哈接下这话,跑去劝说陈氏,陈氏一见燕赤霞激动起来,抓着燕赤霞问,“道长,那位苏道长呢?”
燕赤霞试着挣脱陈氏的手,没想到陈氏力气出奇的大,他只能放弃,“我师叔已经走了。”
陈氏无法相信,“我丈夫还躺在家里,等着苏道长救他,他怎么可以走了?”
燕赤霞不奇怪苏耽会一走了之,他这人脾气古怪,一向不给人面子,陈氏当众下跪,要逼苏耽出手,苏耽会答应才怪。
“王夫人,逝者已逝,请节哀。”
陈氏又是哭又是闹,嚷嚷自己也不活了,她的家人就站在边上,没一个人来劝,倒是门里的思柔出声,“他打你骂你,你还想让他活过来,为什么?”
陈氏眼睛发红,“你懂什么,他是我的丈夫,宝儿的爹,是我的天,家里的顶梁柱。”
思柔不懂,“没了他你就不能活吗?”
不过这会他也没时间考虑这件事,喝上头的思柔带着一群喝醉的妖怪朝着兰若寺杀去,看上去是要砸了兰若寺的门,掀了姥姥的树根。
黄老很愁啊。
好歹姥姥也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妖怪,不说本领,光道行他们一群妖怪加起来都不够,更别说这几年她靠人血修炼,功力更是飞速增长。
连黑山大人都不敢对姥姥轻举妄动,这群黑山大人的手下败将,过去岂不是送死。
话又说回来,姥姥和黑山大人五五开,黑山大人输给小柔姑娘,是不是说姥姥也有可能败给小柔姑娘。想到这里黄老不知打哪来的勇气,雄赳赳气昂昂跟上思柔的队伍。
眼看自个最得力的部下也倒向思柔,黑山滋味复杂。
这种复杂的心情伴随他一路,一直到站在兰若寺门口,黑山还没缓过神来。
刮了一路山风的思柔有点清醒过来,她抓了抓脸,转头发现身后跟着一群跃跃欲试的妖怪,再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心生豪迈,上前叫门,“姥姥开门,我是小柔。”
她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没人应,思柔回到妖怪跟前,指着墙里头的一株槐树说,“把它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