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是着实喜欢她们。

“你们啊,在家不管什么性子,见着了客人要收着点。”谢慧齐笑着道。

“我们阿娘也老说……”

谢慧齐想起那个可怜巴巴朝她拜托了又拜托了,还想跟她磕头的张夫人也是无奈。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夫人为了她这几个完全不像她那般柔弱的女儿也是操碎了心呐……

可张大人一甩手,就把麻烦丢给了她。

这两夫妻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婚事,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居然生了两对三胞胎,还有一对双胞胎。

“看你们,把我逼得都快成老太婆了……”谢慧齐笑着摇头,朝她们道,“偶遇就偶遇吧,不过这一次我打算让长公子请这些书生们一道来府里喝小酒,书院里那几个没来过的先生也要来,还有国公府的一些属臣也会来,都是身上没婚事的,你们多看看,有中意的跟我说,我看能不能成。”

“多谢姑娘。”三个妞一听,欢天喜地又要给谢慧齐砸头,谢慧齐忙拦了她们,可怕她们把头给磕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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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他们的婚事就定要八月八,周围已经提前去了谢家小宅准备喜堂去了,红豆就要成婚了,谢慧齐给国子监去了信,让照顾他们的蔡婆子跟红豆先回来帮红豆准备婚事最后的东西。

蔡婆子带着阿菊回了,给红豆叠喜被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看着她长大的,眼看没几年就长这么大了。”

而阿菊正坐在凳子上摇晃着腿,在吃着她姑娘给她的糖,无忧无虑得很。

蔡婆子看着她根本不为红豆的婚事所动,红着眼睛问他们家姑娘,“阿菊以后可怎么办啊?”

什么事都不懂,一天只管吃喝拉撒睡,所幸还知道要伺候主子。

红豆是嫁出去了,可眼前这么个拙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谢慧齐还没回答,阿菊听了婆婆的话就已经开了口,跟蔡婆子道,“婆婆不要担心我的,大郎跟二郎说得他们出息了,就给找个好的,找不到好的我也是谢家人,他们会养我一辈子的,等我老了……”

阿菊拍拍自己的胸,跟蔡婆子道,“我以后就是你了,你怎么照顾姑娘大郎二郎的,我老了就怎么照顾他们,你放心。”

说着又朝她姑娘看去,问她姑娘,“姑娘,现在有我要做的事没?”

看到她姑娘摇头,她就又收回眼睛继续专心地舔她的糖去了。

蔡婆子的眼更红了。

阿菊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可还是没开窃,人又长得矮胖不好看,以后确实也只有主家能养她终老了。

蔡婆子自己是当时瞎了眼,选了谢侯府的一个小管事嫁了过去,哪想那小管事又爱喝酒又爱赌钱,差点把她打死,她肚里的孩子也让他打没了,最后那人喝多了酒走了夜路摔进了河里死了,她从此就没再想着再嫁过了……

可阿菊连嫁都没嫁过,嫁人的滋味都不懂啊。

“唉,只能大郎他们养着了,等我死了,我就把我攒的那几个子留给她。”蔡婆子把喜被叠好,又叠喜帕,朝坐在一边的谢慧齐红着眼睛唠叨道。

“再看看……”谢慧齐不是没为阿菊想过,只是没合适的,找不到,那就只能再看看,“要看缘份的,缘份到了就好了。”

“唉,那就再看看。”蔡婆子知道他们家姑娘是个不轻易放弃的,就是没存希望,还是点了头。

红豆这时候从青阳院端了姑娘的汤过来,一进门就道,“姑娘,老祖宗让你喝的。”

谢慧齐无奈,接过那碗就喝。

那碗冒着浓浓的香气,阿菊看着还舔了舔嘴。

“姑娘的你也馋……”红豆看了就捏阿菊的鼻子。

“就是姑娘的,我才好馋……”姑娘吃的都是最好吃的,阿菊傻笑着道。

“给你钱去买。”红豆逗她,真拿出了一个铜钱。

阿菊立马笑着拿了过来,小心地收进荷包。

“收着给二郎买糖啊?”

“是的呢,不过老太君快到寿辰了,我想攒点钱给府里的老太君随点礼。”阿菊有模有样地道。

红豆哭笑不得,“老太君的寿辰要我们一个下人随礼?你脑子坏得不行了,阿菊。”

“你别老这么说她,”见红豆又说她,蔡婆子不满地叫了她一声,“本来就笨,被你叫得就更笨了。”

说着就瞪了阿菊一眼,“你个傻的,你怎么不说你天天去柴房帮人砍柴砍一个下午一天得三个铜板,就为了给她买支成婚用的银钗啊。”

“婆婆……”阿菊一听都傻眼了,“不是说这个要到红豆儿成婚前夜才说才给的吗?我吉祥话都没说呢。”

“红豆……”她朝红豆看去,“现在说还来得及吗?钗子我放我包里呢,你等会,我这就去拿……”

说着就起了身,但被红豆拉住重新坐了下来。

红豆听了鼻子酸酸,心也酸酸,勉强笑道,“你不用急,你定的哪天要给我,那天给也不迟。”

“那就好。”阿菊一听也放了心了,然后朝红豆颇有点不安地道,“没用几个钱,我买的最便宜的,好的我买不起,姑娘以前给我的钱我都花光了,没攒着什么。”

“怎么去砍柴了吗?”红豆不关心那些过,拉过她粗短又粗糙的手,看着深得就像操劳了一辈子,再好的药膏也抹不去痕迹的老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是个傻的,比她还傻,做事丢三拉四,干什么都只想着吃……

可就是这么个傻的,来河西的路上,她就根本没把自己当姑娘家心疼,最累最脏的活周围干得的,她也干。

她老骂她,说她笨,可她连仇都不会记。

“钱没了,花光了。”她问,阿菊却大大咧咧地回。

“怎么不向大郎要?”

“那个不成……”阿菊摇头,“我还要挣钱给他们花呢,哪有跟他们要钱的道理。”

大郎二郎那般小,她都没挣着银子给他们花,怎么能让他们给她银子花。

“上次我给你的也花完了……”谢慧齐这时候朝她招手,“你坐我边上过来跟我说说是怎么花的?”

“诶,姑娘。”

阿菊坐了过去,掰着手指跟她算,“我给大郎买了毛笔,大郎说好喜欢,我又给他去买一支,还给二郎买了松子糖,不过二郎后来分了我一半吃,还拿松子糖跟他的同窗换了一包桂花糕给我,我吃了大半个月呢,我本来还给你留了一块的,可月底不能回来,二郎让我吃,我就吃了,早知道今天能回来,我就给你留着了。”

“唉,留一块,不知道多流了多少口水,还好二郎让你吃了,要不口水流得你枕巾都要臭了。”跟她同一个屋的蔡婆子摇了头。

阿菊傻笑。

谢慧齐也是笑了起来,握了阿菊的手看了一眼,“又懒得擦我给你配的药膏了。”

阿菊有点黑的脸上爬上了一点红。

她嘿嘿笑了一声。

可不是,懒的。

还老忘。

“我亲手配的,你要多涂,给你配药的时候我都伤着手了。”

“伤着哪了,姑娘?”阿菊连忙道。

“早好了,你要记得涂。”

“我知道了。”阿菊羞愧了起来,“我不偷懒了。”

“嗯。”阿菊是个不在意自己的,来谢家的第一个冬天手上生了冻疮也不说,疼得狠了就跟婆婆要了一块萝卜皮在火上烧了就往手上烫,自个儿用土方子给自个儿疗伤。

后来在家呆得时日长了一点,也稍微好了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好点而已,她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没个人看着,自己还是浑然不知道岁月是怎么在她身上流淌的。

谢慧齐有时候想她的这种接近愚钝的懵懂也是好的,不太懂得人间情感,也就不会特别痛苦哀伤。

“等你哪天想嫁了,就跟姑娘说,知道了吗?”谢慧齐捏了捏她粗糙得快像块铁的手,心想这个傻姑娘再傻,也是知道要护着大郎二郎这两个小崽的。

从小到大都如此,就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大郎二郎也是该养她一辈子的。

“诶,知道了。”阿菊被嫁啊嫁的吓着了,这话又是她姑娘说的,便老实地点了头,不敢说她不嫁也挺好的。

她愿意就这样跟在姑娘大郎二郎身边一辈子。

就是饿着肚子,也是愿意的,只要姑娘和大郎他们愿意使唤她,一家人出去了,他们会叫她阿菊你快随我们归家,不把她扔了就好。

**

在八月初二这日,谢慧齐把红豆送出了国公府。

国公府的管事派了辆马车来装红豆的喜被等物什,看着家人坐着马车而去……

烈日下的国公街太长太空旷了……

谢慧齐看着马车消失在了她看不到的尽尖,有些感伤地摇了下头。

离开河西才多久啊,还不到一年呢,她就好像过了好几年似的。

她回了青阳院,齐君昀这日没出府,正在青阳院里跟老祖宗说着话,见到小姑娘从门边走来一脸的汗,眼睛从她头掠到脚,“一大早去哪了?一身的汗。”

说着就朝门边看去。

机灵的丫鬟赶紧欠身,“公子,姑娘,我去打水。”

齐老太君也是“嗯?”了一声,朝谢慧齐看来。

“红豆要回仙翼山的地方成亲,我刚送走了她。”谢慧齐忙道,又看国公夫人不在,问,“伯娘呢?”

“去找你二婶去了,红豆是你那个家里带来的丫鬟是罢,”齐老太君记得她的婚事,也记得日子,“不是初八吗?”

“让他们早点过去准备,祖奶奶,我还没跟您说呢,初八我想过去一趟,您看行吗?”

“别问我,问你哥哥去。”齐老太君指着孙子。

“齐家哥哥……”谢慧齐忙笑着给他福礼。

“收拾你的脸去。”齐君昀朝她摇了摇头。

“诶。”

等她去了水房,齐君昀转头对老祖母淡道,“就让她去吧,那天我带她去。”

“你带啊?”齐老太君想了想道,“也好,你们也该出去走走,松动松动。”

说着,碰了碰孙子的手,凑过头跟他悄悄问,“我是不是看花眼了啊,我咋瞅着我小孙媳妇走进来的时候跟失魂落魄了似的?”

齐君昀也是看着了,心里正不高兴着,听到这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摸了下老祖母的银发,淡道,“您别管。”

他来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