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爷的轿子经过谢家姐弟身边时,轿夫脚步匆匆,与这姐弟一行人错身而过。
领着人来的齐家人也是茫然地看着那躲在暗处,此时频频向他打手势让他停住的自家探子,他也是留神往前定睛一看:人哪儿啊?前面没个像小姐公子的啊?
暗探在暗处暗暗肝疼,眼睛忍不住一闭,都不忍看了,打着手势让他带着人再回头去找,别他妈再往前瞅了。
谢家轿夫也随着乔家人的停步停了步子,茫然四顾。
谢侯爷的贴心随从见状,上前和善地问乔家人,“小哥,到了吗?”
小哥随着手势回头去看,还跑了回去,又再次与谢家姐弟错身而过,也没找到什么像谢家小姐公子哥的。
暗探在一边真不忍心看了,蹲□伸出手挡着脸,好一会才沉下心思提了口气走到小哥面前,下巴朝谢家姐弟那边一扬,然后匆匆而去。
回头他探子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人看出来了,他都不知道该怪谁,跟主子谢罪都不知道怎么谢……
这厢乔家人站在谢家姐弟一行人面前,等人直到又快再次与他错身而过了,他才硬着头皮上前,朝那看着模样最为正常的蔡婆子道,“请问这位婆婆,您是谢家人吗?”
蔡婆子一路都在提防坏人,眼见恶梦成真,真有这么个人了,吓得脚步一踉跄,脑子都不带想的,连大姑娘都忘了,拖着大郎二郎就回头跑逃命。
她这一跑,乔家人呆了,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怎么了人家,把人吓得夺命而逃……
谢慧齐也是呆了,她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就看到她家的婆婆带着她的两个弟弟一溜烟地跑了,婆婆那速度快得根本就不像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婆子。
而大郎二郎还跟着她跑,明明他们都回头了,眼睛还都看着她这个阿姐,可跟着婆婆跑的步子一步都没停。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谢姑娘呆若木鸡,红豆周围阿菊阿朔阿福也没好到哪里去,阿菊一见大郎二郎跑远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把刚买到手的糖葫芦扔到地上就哇哇叫着“大郎二郎等等我”,跟着风一般地跑着跟过去了……
只有红豆最忠贞,守在她家姑娘身边不动,紧张地挽着她姑娘的手,朝此时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呆子看去,还朝周围使眼色,让他死死盯着这个鬼鬼祟祟突然蹦出来的人。
等到谢家随从带着他们家侯爷的轿子又赶回来的时候,那乔家人才回过神,勉强笑着朝轿子里的人赔罪,“谢侯爷,好像是认错了,我再去找找,请您再等会。”
谢进修一路心急如焚,这时候也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在里头嗯了一声。
谢进元虽说是被逐出谢侯府的,但谢家兄弟感情其实相当好,谢进元又是个从小就心胸开阔的,对兄长自来敬爱有加,眼里只见兄长的好从不见他的坏,谢进修对这个弟弟往日也是百般的疼爱,爱屋及乌,谢慧齐出生后,她这个大伯也甚是疼爱她,也常逗她玩耍,所以谢慧齐一听到谢进修熟悉的声音,再加上之前听到的称呼,她就明白轿子里的人是谁了。
她下意识就想躲。
但她还是稳住了,然后见那家人颇有点垂头丧气地四处环顾,犹豫了一下,带着人就往他们前去的方向走了。
他们再次错身而过。
等到那头大郎二郎带着婆子和阿菊跑回来找他们阿姐,轿子都远了。
谢慧齐心中五味杂陈,看看自己,再看看她的小黑郎大郎二郎,半天自己都不知道咋反应才正常,最后干笑数声,带着家里人朝反方向走了。
不过他们没走多远,那头破罐破摔,心如死灰的乔家探子已经出了面,带着人匆匆赶过来了,拦在了谢家姐弟面前。
“谢姑娘,”那探子走到谢慧齐的面前,低下头道,“您家家里人找您,请随我来,找个坐的地方说会儿话吧。”
谢慧齐眨眨眼,没说话。
那探子不容她装傻,又淡道,“谢姑娘,我等是国公府的人,是我们长公子吩咐了我等带谢侯爷来跟您见面的。”
一听到是长公子,谢慧齐这下想装傻都没法装了。
那是大腿,不好拒绝。
这时候轿里谢进修一听到找到人了,这时候也是没忍住,掀开轿帘就下了地。
等他看到那家人面前恭称的“谢姑娘”时,他惊呆了眼睛。
谢慧齐也朝那瞪着她的大伯看去,见他们大伯一脸掩饰不住的匪夷所思看了她几眼,又朝她身边的人看去寻找另外的“谢姑娘”后,她这下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她干咳了数声,那声大伯也是没叫出口。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没想到谢家人会找他们。
更没想到只是先进城见见世面,稍微乔装了那么一下下,就见到了亲人。
“阿姐……”二郎他见他们阿姐许久都没说话,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下谢慧齐回过神来,见那恭敬站在她面前的人不退,自家大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也是欲哭无泪。
但看来躲是躲不掉了……
她硬着头皮扯着两个弟弟上前,声音细如蚊吟,“见过大伯。”
谢进修瞪着他们。
他面前一个丑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小媒婆,两个自打生下来就没洗过脸的小黑鬼,就是这时候了,他也想把他们往他的侄儿侄女身上想去。
他谢进修的侄儿侄女他都亲手抱过,每个都长得再精致灵气不过,岂是他眼前这等……这等不好说的人物……
谢进修瞪着眼。
谢慧齐这下真真是尴尬得想挖地洞钻了。
早知道这样,她真该出门前就好好看看黄历。
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乔家探子这时候见谢进修看到自家侄儿侄女们站在面前叫他也不应,一脸的见鬼,觉得自己一路受的惊吓也算是有了安慰,也不迟疑就走到谢进修面前低头道,“谢侯爷,这就是谢状元的两位公子和大姑娘,他们怕进城惹起奸人注意,遂装扮了一番。”
谢慧齐听着这位下人的话,咯咯干笑不已。
大郎二郎一人牵着他们阿姐的一手,这时候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们面前的“谢侯爷”看个不停……
最后还是活泼好动外向,从不怕生的的二郎往前一扑,抱着谢进修的腰就往上窜,一下就窜到谢进修的腰上,两条已经不短的腿往他大伯父腰前一勾,挂在他伯父身上就朝谢进修急急地喊,“你就是我阿父说的那个哥哥?那个和我哥哥性情很像的哥哥?”
说罢他就回头,朝他阿兄报到,“哥哥,跟你一样的哥哥。”
说着就朝他阿姐看去,寻找认同。
谢慧齐眨巴眨巴眼,恁是她活了两世,现在这圆场怎么打,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
可能毕竟有血缘关系,这头谢进修一等二郎扑到他怀里,他胸中就翻滚着一阵阵的酸楚,等到二郎的话一完,双眼竟已含泪。
他朝那个说是跟他性格很像的大郎看去,然后看到他微微地一抿嘴,朝他直视过来,那沉稳中带着傲气的姿态让他看得更是眼眶一热。
确是像他,像小时候的他。
只是等他后来长大,成了亲当了侯爷,就不再是了。
他弟弟跟他的孩子说过这般话吗?
原来他的弟弟还记得他年少时候的模样吗?
或者说,他更愿意有一个有着一身傲骨的哥哥,而不是有一个把他逐出门去,让他死在边漠,只为保全自己的兄长。
谢进修这时心上,身上都似被针狠狠扎透般一样的疼,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攀在他身上的小侄儿,老泪都流了出来。
见到他哭了,二郎也是可怜他,伸出手给他擦泪,还安慰他道,“你别哭了,我不怪你,阿父跟我和我哥哥讲了,你不是故意赶他出门的,你也没办法,阿姐说回头等我们家好好的了,打败了坏人,就来找你吃饭,到时候我还会给你磕头呢。”
擦罢,发现他的小黑手把谢进修的脸擦花了,一时心虚不已,竟低下了小脑袋,只敢挑起眼皮偷偷瞄人。
谢慧齐这下更是无言以对了。
她自诩做事周全,所以打扮弟弟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细心,连脖子耳朵和手这等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也没放过,全涂黑了!
她给自己擦的是用药水都洗不干净的黑漆,但给弟弟们用的是沾点水用点力洗洗就干净了的黑粉,这下二郎的小黑手碰上泪水,他们大伯父的脸不黑才怪。
她已经无颜见人了。
此时若是脚下有洞,谢家姑娘是真的想钻进去躲一躲,避过这风头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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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厢谢家伯父跟谢家姐弟见了面,去了不远处的一处乔家铺子里头说话,得了消息的乔君昀也是赶了过来。
先前探子跟齐君昀报起谢家姑娘模样,头都低到胯里去了。
乔君昀本来没打算这天就见谢家姐弟,大过年的,他四处都是事,但他一听那谢家姑娘给自己脸上弄了个洗不掉的媒婆痣和黑疤,就打算过来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还记得那谢家姑娘在风中绝美的样子。
小巴掌大的媒婆痣和黑疤?
乔君昀没法想象她现在的脸,就干脆起身来见人,顺道也跟谢侯爷打声招呼。
不管谢侯爷愿不愿意,他的蛰伏今年也得到头了,他们多见一次面少见一次面,就是被人知道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了。
反正早晚谢侯爷都得表态,他们彼此都明了谢侯爷以往的明哲保身,自他到国公府里求他办事的那天起就行不通了。
乔君昀从前门进的铺子,一进到后院,就听到大屋那处谢家那小姑娘那柔似春风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底,只听那姑娘的声音依旧,但这时说话的时候却有些结巴,“那……那什么,大伯,我我这个有点不好洗,过几天就好了,您就先瞅瞅大郎二郎吧,我跟他们长得差不多的。”
这时屋子里头,洗干净换好下人送过来的新衣裳的大郎二郎又恢复了玉面金童的旧模样,就是在整个河西,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周正的孩子来,到了京城,按谢慧齐偏心的看法,那也是找不出几个比她家孩子长得更好的了。
大伯看看他们就好了。
至于她……
她的还是过几天,脸洗干净了再看吧。
下人也替谢慧齐准备了新衣裳,不过她没换,主要是她这脸吧,确实有点太吓人了,她是存了心把自己往丑里扮的,媒婆痣里她还镶了根黑猪毛,镶得恁是结实,她刚刚收拾的时候用力扯反倒扯出个小洞来,让这媒婆痣看起来更可怕了,现眼下再精贵的衣裳穿到身上不过是更吓人而已。
谢进修也是看着自家侄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粉雕玉琢被他抱在怀里咯咯笑着,揪他胡子的可爱样子,委实不能与他面前的这个,这个小媒婆重合在一起。
他绞尽脑汁想跟侄女儿说几句话,也还是挤不出一句能代表心情的话来。
谢慧齐看他还是一脸的无话可说,也是无话,只好推着洗干净了的两个宝贝弟弟往前献宝,让大伯别计较她样子的好。
这时门边传来了脚步声,谢慧齐无意识回过头去一看。
等看到来人是谁,谢家姑娘的眼睛眨巴得更无辜了。
而来人亲眼看到媒婆痣和黑疤让谢家那绝美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后,一时之间也是站在那半晌都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作者留评的同学都是耐心超级好的美人,但若是没看到自己成功留评别着急~~~~~~123言情实在太抽了,我昨晚想回个留言,觉都没睡,刷新后台近百次,也没成功回到几条,可把我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