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波不动地打量,嗓音低缓,突然问道:“恩,还怕不怕我?”
阿雅尴尬地低头了,不说话地手指挂耳边的头发。
席城反而好奇,眯眼看着她白净腼腆的小脸蛋,“恩?胆子怎么那么小,见到左龙拔腿就跑,见我也躲,怎么,我们这些人都要吃了你?”
阿雅摇头,解释不清的。
他蹙眉甩了手里的树杆子,修长手指拍了拍灰,轻勾起唇角—溲—
“既然知道我们不会吃你,怕成那样干什么?说你胆小怕事,今天的表现却又让我意外得很,小小年纪,也算临危不乱,闷声不响,想的还挺周全。我晕过去时,你都不怕这样潮湿的地带,还有另外的蛇回来咬你?”
“怕的。”阿雅轻轻道,又说,“可是席叔叔你已经倒下了,我即使怕,你也没法救我。”
他饶有兴致了,“思维也没不钝啊,那你怎么不把你应对突发事件的一套转移到应对人身上?你如此怕人,不怕将来走入社会与人交流严重障碍?恧”
唉了一声,阿雅当然也知道很丢脸,呆呆地望着燃烧的火焰,顿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席叔叔您别笑话我,行吗?”
他扬下颌:“你讲。”
阿雅收回趴在热源上的小手,细细的指头蜷缩起来,安放在膝盖上,有些沉默。
她婉柔一笑,漆黑的眼仁儿望住了他:“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了,我的妈咪……”
“很小的时候,因为爹地的职业原因,我配妈咪被出狱的仇家找到。几个歹人围困在巷子深处,坏人们先是打她,妈咪拼死护着我,我在她怀里,看着她被一个长相凶恶的歹人,拿匕首捅了肚子。妈咪送到医院后……再也没有醒来。”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歹人刺向妈咪的样子,他狰狞的眼神,冷笑的语气,很粗的眉毛,做过很多梦见他的噩梦……”
“不必再说。”他深皱起眉头。
她已经难过,手攥成拳头,挡住眼睛,抖着的嘴唇,又努力笑道,“我是挺没出息的,只要身边有人让我感觉到有压力,我就害怕,下意识先跑,因为这样,经常闹乌龙。也是这个原因,我一直在九中,附小,国中,我对新环境适应很慢,爹地想把我转到更好的学校,但是新同学新老师,我未必能融合进去。”
她赧然冲他笑笑:“我也明白的,有些好人只是长得凶,清梦说得对。简轩仪同学也说了,那天送早餐的左龙叔叔,人不坏。”
席城瞧着她,柔和清嫩的眉眼,火光里映成橘色的柔亮脸蛋,乌发细唇,乖得让人看着很顺眼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腼腆地又说,“席叔叔,我们回去后,您待我跟左龙叔叔说一声对不住行吗?”
他弄了弄火,烟雾熏得双眼皮折痕更深,嗓音低沉,“不该也向我道一声歉?”
这句是调侃了,似乎回归一些这人的本质。
阿雅听得出来的,抱着双膝,低头看火,不作理会。
得来他静若的审视,嘴边漫不经心的笑影。
阿雅还发现了,这人要是心情好,笑起来还真挺好看,一副玩世不恭又深沉不透的样子。
“几点了?”
她低头看电子表,“十点十二分。”
“漫漫长夜。”他看着她,说的。
阿雅能听出来什么意思,呆瓜点点头,“是啊,夜还很长。”
她是焦急,担忧,一系列的惊险折腾得清弱的身子已经扛不住。
席城瞧她脸色差,难受的样子,探出手背,贴她额头。
“温度有点高。”
阿雅自己探不出来,身上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抖。
他抿唇,“你也发烧了。”
阿雅唉了一声,自己是容易发烧的体质。
他却拧眉,“傻不唧唧的,该不是刚才吸毒血的原因吧?”
“啊?”她怎么会不怕,刚才那都是冲昏头脑,还有时间想会不会连累自己?
席城斜了她一眼,吸毒血那事儿他的气还没消的,“睡吧。”
地上是潮湿的土堆,阿雅垫着小挎包,点了点头,就这么把脑袋搁在膝盖上,横竖是难受,希望睡过去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男人要讲的话噎在喉咙,本意是让她过来靠着自己睡的,野外求生,互相取暖第一守则。
长没长开,豆芽一颗,防范意识还挺强。
刚才探她额头的体温,也是下意识后退,席城觉得何敬国这个当爹当娘的教育得挺严,男女之别她分得格外清楚,小刺丫头一个。
挑了挑眉,他继续烤火。
眼看柴余不多,他挪开几根,踩灭,谁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去呢。
果不其然,温吞吞的小不点儿,蹙眉,睡梦中知道冷了,朝他这边蹭过来了。
席城看她眼睛努力睁开却睁不开的样子,脸色是真不好,低声问:“靠过来?叔叔的体温烧得正好偏高。”
阿雅其实没听清说什么,颇有磁性的男音,仿佛催眠,迷蒙的点点头。
身子一轻,接着碰到了很温暖的像是墙壁的东西。
咯得眼睛疼,阿雅小手碰了碰,硬的,很有弹性,不管了,她好累。
席城总被她的头发弄痒,胸膛左边,青丝逶迤在他的皮肤上,小麦色和黑色形成对比。
他又拆了两根柴棍,火堆渐渐要灭,朦胧的光一闪一闪在她脸上流连,引得他低头去看。
看了,忍不住伸手碰一下,和看到的感觉一样,肤白如雪,滑又软,绵绵的。
阿雅偏了偏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露出的,是微微张开,有两颗可爱小牙的嘴。
他是没事情做了,无聊透了,才会盯着看。
看了会儿,身上被蛇咬后又被她这张小嘴叮的伤口,蓦地一麻。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微妙得足以让他皱眉。
喉结暗涌,继而滑动,褐色的睫毛一眨不眨,火光下定格了一般,但他俯身下去的动作却是突然。
这个年纪,成熟透了,此刻却说不好在想什么,他倒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存着几分成熟男人的恶意和本能的冲动。
亲了下去……
覆盖住,皱眉轻chuan,他闭上眼睛,尝,慢慢地,掠夺,汲取,所有甘甜。
这样欺负一个睡着的孩子,嫩不丁丁的,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喘不过气,软软的嘴微微地抖,苍白的小脸终于憋红了,更是弱,更是软怜。
惹他眼角一热,狼意更肆。
后来,多时想起,每每他都回味无穷,这个山间外面下雨的夜,不知前途如何的夜,他尝到的淡淡青瓜香。
阿雅梦见自己被什么兽压住,梦中她拼命往出挣扎。
终于,身上松了,她大口喘气。
做贼心虚般离开的男人,晦暗眼眸,望她嫣娇的嘴角,浅色的瞳孔里,尽是不散的热,深深蹙眉,喘着呼吸。
等身上的冲劲儿缓过些,他才想起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十来岁搞大了某个女人的肚子,生下来的女儿,现今,正是他怀里的这个岁数。
……老母。
干了什么,qin兽不如吧这叫。
而那孩子,被剥削一顿尚不自知,又睡得恬静了,信任他,还往他怀里钻了钻。
男人一动不动,身躯僵硬,紧皱眉心一脸讳莫。
……**……
清晨时阿雅的情况加重,体温不断上升,叫也不怎么醒,浑浑噩噩的。
弱巴巴的。
男人拧眉,出来洞口探情况。
阳光好歹是透进来了一些。
他回到洞里,再摇她。
阿雅揉了揉眼睛,嗓子烧干,发声困难,“席叔叔……”
“感觉怎么样?”
难受呢。
阿雅摇了摇头,小脸渗白。
“这里找不到水,我们必须出去。”
“恩。”
他让她爬到背上。
阿雅的手指却攀不住他的脖颈,一点力气都没有。
席城没办法,打横抱着她走的。
阿雅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是怎么找到路的。
等她做了断断续续的一场混梦醒来,人已经在医院白色屋子的病房里,房间里出了她,没有人。
“爹地?”阿雅找老爸。
……**……
隔壁病房。
何敬国看着敷过草药在穿衬衣的男人,插嘴道:“阿城,还是相信现代医术,听医生的用西药驱毒比较好吧?”
那人轻嗤低笑,“被蛇咬小时候也有过,我还是信老祖宗的中草药。小事。”
穿戴整齐,接过左龙递来的出院协议,随意划了两下。
“现在就要走?”
他挑眉,“被蛇咬也住院?国哥,传出去我一帮兄弟笑掉大牙。”
何敬国看了眼他挺拔厚劲的身形,强中之王,笑了,倒也是。
两人随行出得门口,何敬国听到隔壁女儿在喊爹地。
他也言简意赅,正对席城,身高差距,是拍不到他的肩膀了,正正经经点了点头,“阿城,老哥这声谢谢你收下。这次要不是你刚巧在阿妹身边,我真的不敢想,我就这么一个乖宝贝……”
席城就怕他郑重其事。
蹙起眉头,他不愿在这事上多与何敬国对话,他是恶人,做事哪有什么后悔二字?
可此刻面对何敬国,他的目光,斜在一边的,天晓得,谁心虚。
心底不痛快,脸色也就不大好。
何敬国以为他是伤病在身,客气话也不多说,交情在的,笑了笑,“阿妹着急了,小丫头受惊不浅,阿城随我进去瞧瞧,她要感谢你的。”
男人脸色寡淡,目静深沉,“不必,小事一桩,国哥,我先回,家里舒服。”
“好好好,看你也累得不轻,丫头没少托你照顾了。”何敬国笑言,眼睛一落看到男人衬衫挽起的小臂上,一口压印,细细的,打趣也有规劝,“年纪不小了,阿城,也该适度修养身息。”
席城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的。
这一看,五官微微定住,不着痕迹,衬衫袖拉下来一截:“国哥,改日再叙。”
何敬国望着男人利落转身的背影,西装革履,气势凌人,一群人前呼后拥。
他稍微定了定,摸了下鼻子,一时疑惑,该不是指出那排牙印让这家伙拉脸了?不然怎么感觉,今天不太对啊。
没作细想,何敬国赶紧打开隔壁的病房门。
“爹地!”声音细细,急急,狠狠哭了出来。
“阿妹啊,老爸在呢,哭什么傻孩子,一醒来就哭,嗓子不要了?”何敬国眼角都有泪光,心肝宝贝啊这是他的。
阿雅被老爸抱起,哭得停不下来,心有余悸,“劫后余生还不许我哭么,差一点都见不到你个糟老头了。”
“臭丫头。”何敬国嘿嘿笑,拿毛巾擦她汗淋淋的额头,“高烧到四十度,吓死你老爸了!还好有阿城一路跑着抱你下山,送到医院及时。”
“对啊,席叔叔呢?他被蛇咬了爹地,”
何敬国笑,“别找了,他那副铁人身躯,敷了点药就完事了。”
“那是毒蛇,当时他晕过去了,爹地你怎么准他走了呀?”
何敬国静了静,刮她的小鼻子,“你席叔叔第一次来家里爸爸可没忘记你讨厌他的样子,这是怎么了,现在这么担心?”
“爹地啊,”阿雅无语了,“席叔叔把我救了,没有他,你以为现在还有你女儿吗?”
那倒是。
何敬国跟她讲,“你席叔叔那样的体格,真没事的,小小一条蛇,他觉得住院都是丢丑,潇潇洒洒就走了。”
阿雅一愣,好吧,都还没好好的跟他老人家道谢的。
只能下次,爹地邀请他来家里,或者碰上了,再真诚感谢。
父女俩静静呆了好一会儿,阿雅输液后精神好多。
吃晚饭时,何敬国问到怎么会和席城在一辆缆车上?
阿雅心虚,从不撒谎,谨慎地措辞,“本来游玩行程是两天,我突然想起院子里的盆栽没收,爹地你又不上心,昨天山间小雨,我怕家里也下雨,就清早就下山了,刚好……刚好碰上席叔叔也做缆车的,后来出事。”
何敬国听着,没什么怀疑的,不过当警察的,又当爹又当妈,何敬国还是问了句,“你和阿城在山洞里呆了一晚?”
“恩啊,席叔叔发烧,我也发烧了,还好他随身的打火机,可以生火,爹地跟你讲,那风好寒,会冻死人的。”
何静喂女儿喝粥,攥起破皮的细指,柔了柔,斟酌着,“阿雅,你是女娃娃,你席叔叔是大男人,在一个山洞里……不方便的,老爸的意思是,情况也特殊,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
阿雅要窘死了。
她心思通透,青春期尤其对此话题敏感,笨爹地,拐弯抹角问什么呢。
脸蓦地涨红,阿雅难堪,低头挤出声音,“爹地,你想什么……席叔叔人还不错的,其他方面不知,但没有凶我。你不相信他的人品,那你都不知道你女儿是什么样吗?”
何敬国笑着道歉,“好啦,阿妹,爹地想多,呵呵,是爹地想太多,不是紧张我的宝贝吗。”
阿雅躲在被子里不想出来,那个男人吗?搞没搞错,爹地的同辈,没差几岁能当她爸爸了。
囧……都不晓得爹地神乎其神在想什么。
---题外话---明天加更的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