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赵洞庭心中很是明白,这个海岛有着多么大的发展潜力。

只可惜的是,他现在分不出精力来取流求。

但不管怎么说,此行已经在东沙群岛安插红娘子那枚暗棋,就算不能斩杀那蔡剑九,也能算是收获匪浅。

东沙群岛在海上的重要性,别人不明白,看不穿。他赵洞庭,却是看得穿的。

不知不觉,两辆马车便近了盐水城门。

城墙只是以土砖砌筑,在城门上挂着已经没得光鲜色泽的门匾——盐水。

城头上竖着稀稀拉拉几杆旗子,上头有龙,还有星星,画的是龙游星空的图案。

听说这流求国主阿星皇因为名字里带个星字,便对星星情有独钟,甚至还东施效颦砌什么摘星楼,现在看来怕真有其事。

盐水城的府衙还在玩儿宋朝府衙已经玩腻了抛弃的那套。

两辆马车刚到城门,便被守城的士卒拦住。士卒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的赵洞庭等人,神色冷淡,说了几句。

虾米轻车熟路,笑眯眯奉上些碎银子。分成两份,有份多,有份少。

领头的士卒脸上总算是出现些笑容,还说了句雷州话,“还是你们这些汉人大方。”

然后便摆摆手,以闽南话喊道:“放他们进去。”

两辆马车先后进城。

城里街道还没铺青砖,只是土路,难免的尘土飞扬。

“呸!”

坐在赵洞庭旁边的虾米轻轻啐了口,“要是不大方些,能放我们进城?”

赵洞庭有些兴致,“这些流求士卒喜欢宰我们宋人?”

虾米面色仍旧有些愤愤,“公子有所不知,他们这些人都把我们宋人当成是肥羊呢!本地方没什么有钱人,见我们宋人出手阔绰,胃口也就越来越大。以前我刚刚到流求跑船那阵,我们宋人进城还有优待,不需缴纳什么入城税。后来渐渐就没得优待了不说,少不得还得给这些士卒点好处,要不然,就是揣着再多的银子,也别想进城去采买东西。”

“嘿!”

赵洞庭轻笑,“这倒是有趣,好像是我们求着他们来做生意似的。”

旁边许夫人也笑,“公子,看来我们大宋对流求还是太客气。”

赵洞庭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还真没想过,原来流求对宋人是这样的态度。亏得在雷州,他们还给流求往来的商贩特殊对待呢!

他娘的!

在雷州作威作福不说,在这流求,还得剥削,当真是不知好歹。

到得城内简陋马驿,赵洞庭一行人便下了马车。

赵洞庭让虾米找到客栈,这夜便在盐水城睡下。傍晚时分,总得到盐水城内吃些特色小吃等等,掠过不提。

盐水城,还真不及海康县城五成热闹。

倒是那些城内小乞丐热情洋溢得很,见着他们这种外来人便蜂拥而上,大有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架势。

赵洞庭倒不在乎那些散碎铜板,只是流求府衙对宋朝是这般态度,难免让得他心里更为不爽。

当真谁是主,谁是从都拿捏不清楚么?

大宋地大物博,不和流求通商,其实也没得太大影响。而流求不和大宋通商,可就少了个金主。

到得翌日,赵洞庭让虾米找客栈小厮问过去阿猴城的路,便又在马驿租了马车,继续往北行。

如此三日过去,经里港、凤山等城,终到阿猴城外。

好在到这些不在濒临海港的内地城池,城门士卒倒也没被养大胃口,只是收过正常入城税就放行。

赵洞庭心里总算是舒服些。

阿猴城同样不大,更不富裕,真要较起来,怕是连盐水城都还要稍有不如。

如果不是城头上挂着盐水两字,又有守军,赵洞庭还当真会以为这里只是个镇子。

走进城内一阵子,发现整个县城竟然都不过那么两条主街。

府衙外头破破烂烂,较之大宋境内那些高门大瓦的府衙真是相去甚远。

“西来客栈。”

后来,赵洞庭在街上看到有个挂着西来客栈招牌的店,便径直走了进去。

有客西来。

客栈主人也是从西而来。

这个客栈,自是就是军情处安插在流求的暗堂之一。整个流求,也只有区区数个暗堂而已。

赵洞庭走进客栈,里面冷清得很。

在这样的城池里开客栈,而且门外还挂着只住宿不打尖的牌子,怎么看都像是赔本买卖。

不过里头老板娘倒是个姿色极为出众的姑娘,桃花眼,怎么瞧怎么妩媚,有着股如狐狸精般诱人的气息。

这让得赵洞庭都微愣,止不住想,“这样的好苗子,吴连英怎的舍得安排到这里来?”

要不是吴连英是个太监,他怕莫都要以为吴连英有金屋藏娇的打算。当然,这金屋,距离大宋未免也太远了些。

老板娘神情淡漠,但着赵洞庭等人打扮也只是些微诧异,“几位住店?”

赵洞庭道:“我们从西边来的。”

老板娘便不再继续往嘴上涂抹那鲜红的口脂,“往哪里去?”

她这口脂实在是红得有些过分,就像是人血似的。让得妩媚的她看起来浑然有些像是会吃人的白骨精。

赵洞庭走到柜台前,道:“不往哪里去。从西边来办些事,然后就回西边去。”

老板娘便指向楼上,“楼上都是空的,几位随便住便是。”

虾米在旁边听着两人稀里糊涂的对话,完全摸不着头脑。只一个劲的想,这老板娘可真是漂亮。

一行人自顾自上了楼。

很快要到夜里。

老板娘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几位客官,吃饭了。”

饭菜,却是从旁边的客栈里买来的。

赵洞庭几人下楼。

老板娘已经坐在桌旁,红唇依旧鲜红,“可要饮酒?”

洪无天有喝酒的习惯,便点头。

老板娘打开酒柜,里面出乎意料地摆放着许多坛以红封封口的酒,看起来有些年头。

端到桌上刚拍开,就有酒香四溢。

赵洞庭道:“这可是正宗的雷州梨花?在这里要买这种酒,不容易吧?”

老板娘抬手倒酒,露出洁白细腻素腕,“说笑了,我们这些人,哪里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你过得容易?”

她只把赵洞庭当成寻常军情处的同僚,却是根本没想过赵洞庭会是皇上。毕竟赵洞庭连令牌都没有出示。

在军情处,能当着点官儿的,可都有令牌在手。

赵洞庭不再说话。

老板娘似乎极好这口,吃饭细嚼慢咽,喝酒很是大口。腥红的口脂将酒碗边沿染上个诱人红唇印。

虾米呆呆看着,老板娘偶然和他对视,他又害臊低下头去。

他只是个寻常雷州汉子而已,还没讨媳妇。家里有老,也就没去青楼里寻个乐子,至今还是个童子。

如老板娘这般冷艳的尤物,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挨得这么近过。

夜里。

有星星。

客栈楼顶上有些冷风,赵洞庭从房间里出来,顺着楼梯走上屋顶。

老板娘果然在这。

他在房间里都能闻到楼顶上飘溢下去的酒香。

“容易,不容易?”

赵洞庭走到老板娘旁边自顾自坐下,道:“你好似在咱们这衙门里过得不容易?”

老板娘眼神不知道看着哪里,没偏头,腥红口脂在这样的夜色中难免显得有几分渗人,“没什么不容易的。以前容易的事、不容易的事,都得去做,也就说不上什么容易不容易。现在还好,起码能在这里过些安静生活。”

夜风有些凉,她似乎酒意都挡不住凉意,双手便抱住了自己的胸。

赵洞庭轻笑,“咱们这衙门是没得自由,身不由己。你以前,没在这流求当差?以你姿色,上头的人怎舍得让你过来?”

老板娘终于偏头,轻轻瞥了眼赵洞庭,“你要是想套近乎,便免了。我现在只想在这里过些安稳日子,不想和谁做那露水夫妻的事。虽然衙门里都知道我们这样的女人不会太干净,但我还算洁身自好。”

赵洞庭愣住。

美人绿柳。

抬手可杀人,低眉绣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