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靳小虫的死,这消息让他有点意外。
“我真的可以收养他吗?”她眼睫上还挂着水滴,还有不安。
“当天的事,你不恨她吗?”他反问她。
她摇摇头,神色有点缥缈,有点遥远。
“其实,在当年她写那封信前给我之前,我就已经不恨她了。在那件事之前,她对我很好。她对我的好,也是真心的。无论如何,朋友是一场缘分。”
“你谁也不恨不怒,除了我。”他把她在他衣服上的手扯下。
她怔怔看着他。
他想把门关上,却生生住了手。她的手横在门隙里。
“你今晚在这里睡。好吗?”她咬着唇涩声问。
“如果是因为收养那孩子的事,这个回礼我心领了。”
把话说完,他索性转身就走。
不需要用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眉眼里的笑,必定装满讽刺。
“不是因为那个孩子。”
她追了出来,他的腰被她紧环住。
“是我,我想你了。”
他脚下一浮,连同的,还有心。
要推开她的手,在她臂侧垂下得悄无声息。
“我睡不着,每一晚都睡不着,我想你。”背脊,她的脸轻轻贴着。
他心房急促收缩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话。
“小白,对不起,师母说得对,即使只有两个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你对我很好很好。”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紧紧散散投在她脸上。细微的言不由衷,他还是捕捉到了。但他也还是把她馥软的身子抱进怀里。
“言,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改变什么,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而不同。”他说。
也许是他话里冷峻的语气惊吓了她,她反手攥上他的衣袖。
“顾夜白,这话什么意思?”
她在颤抖。
“子晏和Susan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有了孩子,又如果你不在了。”
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他把她抱起,重新走进两个人的卧室。
那一晚,他抱着她,吻掉了她一整晚的泪。
“你是眼泪做的吗?”他支肘看着她笑。
她哼哧回他。
窗外,东方也悄悄幕白。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宁愿把孩子交给林子晏和Susan来养吗?他真的残忍。
但至此,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他,还有她的心里的嗔和念。
漆黑的厅中,一点光亮燃尽,突然熄灭。回忆,属于她和他还有一班朋友的回忆,静止了下来。
把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顾夜白微微闭上眼睛。
不觉又抽出一根烟。
悠言正在房间里安睡着,隔壁是两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六年还是七年?在战栗中幸福。
只是,幸福也会害怕流年。
因为这样平淡而美丽过。
那天,看到她悄悄吃药,他没有问她,只是去找了医生。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去做检查了。那位慈祥的长辈微微笑着,一如当日。
“顾先生,没有事,请放心,也请相信你的太太。她一直坚强。”
再一起走下一个六年,好吗言?让我陪着你,一个一个六年去数。
绕过沙发,一双手柔柔缠上他的脖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我不喜欢你抽烟。”
他转头,看到她散乱着一头青丝,那发丝也像她的手一样,绕在他的肌肤上。
双方的神情都看不真切。
但他知道,这时她嘴角应该绽着浅浅的笑。
娇憨的她,似乎没有怎么改变过,容貌,性情……哪怕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只是,她又确确实实有了变化,她成熟了,也越发坚强。
因为,她是一个人的妻子,两个孩子的妈妈。
“你去找过方医生。”她笑问,“还记得壹壹出生的那一年吗?不会有事的,笨蛋。”
他把她的手包握在掌中,一点一点。她也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脖。
断裂的思绪,由两人来继续。
接续着的那晚,他和她要去孤儿院办领养手续的第二天,命运的转盘,到了另一个命定的环。
“前面,停车!”她急急开口。
他吃了一惊,把车子停在路边,甚至不管这里是不是能停。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很快捂住心口,匆匆打开车门,奔到前面一个垃圾箱前。
他紧跟,目光焦灼处是她吐得脸色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