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燕青萝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给他请安。
而蒋嫣然并没有动。
“你到一边站着去。”燕云缙对燕青萝道,声音极冷。
燕青萝以为他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受了刺激,不由道:“皇兄,你放她走,她也不会领情的。”
燕云缙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
“来人!”他艰难地开口,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蒋嫣然的后背,“蒋嫣然大不敬,拖出去,乱棍打死。”
燕青萝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大极大,道:“皇兄,皇兄,您刚才不是和川儿说,要放她离开吗?”
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要把蒋嫣然处死了?
难道是他被燕川说动了?
燕青萝是个心软的烂好人,不希望任何人受伤,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她下意识地就想为蒋嫣然求情。
“我主意已定!拖出去!”燕云缙对进来的侍卫道。
两个侍卫犹豫片刻就要上前。
“皇兄。”燕青萝跪倒在地,“您三思后行。”
蒋嫣然突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燕云缙道:“思来想去,你就是这般为我周全的?”
燕青萝愣住了,两个侍卫也不敢上前——眼前的情势实在是太诡异了,下令杀人的皇上一脸痛苦不舍,要被杀的人却云淡风轻,仿佛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
燕云缙大手一挥,扭过头去不看蒋嫣然黑亮得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眸:“带下去!”
“等等。”蒋嫣然开口,看着燕青萝道,“谢谢你为我求情。”
燕青萝呆呆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蒋嫣然都是她敬畏的人,因为无论遇到什么境况,她都能坦然应对。
而自己,永远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蒋嫣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衣领上绣的海棠,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十分素淡,唯有衣领上绣了一丛若隐若现的海棠花,衬得她人比花娇。
燕云缙看着她,心里像扎了无数把尖刀,让他鲜血淋漓,疼到无法呼吸。
到现在,她还能如此言笑晏晏。
蒋嫣然,你赢了。
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的一方。
当初他还以为,只要占了她的身体,早晚她的心都是他的。
可是,他被现实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你不是喜欢我这件衣裳吗?”蒋嫣然微笑着对燕青萝道,“我也只穿了一两次,送给你,留做纪念。”
说话间,她竟然要去解上面的盘扣。
燕云缙总算明白过来她绕了这一大圈的用意,怒气冲冲地喝止道:“住手!”
蒋嫣然从来没听过他的,这次也不例外。
她已经解开了第一粒,露出了洁白的脖颈,又在不紧不慢地继续解第二粒。
她说:“都要死了,不过一副皮囊,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她的目光中带着挑衅,琼鼻微翘,英气而不乏妩媚。
燕青萝完全懵了,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滚,都滚出去!”燕云缙终于装不下去,上前捏住蒋嫣然还要解衣扣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一般。
他面色狰狞,目眦欲裂,几乎要把蒋嫣然吞吃入腹的模样。
蒋嫣然却神情沉着,甚至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不装了?这就装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一会儿要出去观刑呢!”
燕青萝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都口是心非。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侍卫一起出去。
“我只是改变了主意,”燕云缙在蒋嫣然耳边磨着牙道,“我自己亲自弄死你!在床上弄死你!”
“来!”蒋嫣然眼角一挑,媚意横生。
燕云缙抱起她,狠狠地扔到被褥之间,欺身而上,瞬间猛虎般撕裂了她的衣裳,挺身而入。
燕青萝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可是等来的,竟然是粗喘和呻、吟?
她红了脸,想走又怕这两人后续不知道如何,不走的话又着实尴尬,一时间进退两难,面红耳赤。
“喊出来,给我喊出来!”
燕云缙已经完全失控。
两人没有这般水乳交融的和谐时候,终于有一次,不是他单方面的施暴,而是被她热烈地回应。
这种滋味,得之即死,亦无憾了。
“下来,汗津津的,难受。”蒋嫣然推了一把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的燕云缙,困乏而嫌弃地道。
“不。”燕云缙像个不听话的顽劣孩子,咬着她的耳垂不肯下来。
蒋嫣然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
此刻她面色潮红,浑身无力,仿佛灵魂被放逐,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这样的分别,也是别出心裁了。
“你没有恨我?”燕云缙有些心虚地道。
蒋嫣然“哼”了一声:“愚蠢!我如果连这个都看不透,还能活到现在?”
燕云缙要放她回去,但是不知道怎么想到,她若是安然无恙地回去,还是会被中原人诟病。
所以他要她伤痕累累地回去。
他大概以为,她被自己虐待,就能得到中原人的同情和体谅。
“你太高看人性了。”蒋嫣然淡淡道,“不会怪罪我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我;而想针对我的人,即使我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也会指责我的血是肮脏的。”
“燕云缙,回到中原,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已。”
“他们敢!”燕云缙几乎咬碎了牙。
他放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即使她怎么刺自己,自己气得跳脚都舍不得动一指头的女人,怎么能被别人那般对待?
“相信我。”蒋嫣然第一次对他开口解释,“我会安然无恙地离开,安然无恙地回来。”
“当初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是这样告诉夫人的。”
“现在,我也这般告诉你。”
她知道了燕云缙的用心,才不会白白挨打受罪。
“你真的,会回来?”燕云缙不确信地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在她耳边问道。
“会回来,不管成败。成,我陪你走;败了,我陪你死,如此而已。”
说完这话,她觉得脖颈中有冰凉的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