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东海血案的事,其实慕容家早已查出,只是那作案之人实在是出乎意料,在上山的路上慕容复便有了交代,李莫愁沉吟了下,朝玄慈方丈开口说道,
“东海的血案中,有三起确实为我所杀,无他,这三家人都是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奸淫掳掠,比盗匪还要可恶,我一怒之下,杀其全家,我不觉得有什么过分之处。”
玄慈方丈看了方证大师一眼,见其微微点头,南少林查过被杀之人的来历,确实有三个宋庭的贪官污吏,这些年不知压榨了多少百姓,只是这些贪官污吏死后,银钱都不翼而飞,不过出家人并不在乎那点黄白之物,当即定定看着李莫愁,等待她的下文。
“带上来。”李莫愁忽的朝虚空喝了一声。
众人一愣,半晌后,只听三道破空声传来,却是山门处突然窜起三道身影,掠过众人,落在李莫愁身后。
“好俊的轻功!”群雄不禁惊呼一声,细细打量来人,左右两边是两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女子,装束打扮一模一样,姿容较为普通,倒是二人中间的女子,穿着一件白色长裙,身形苗条,双腿甚长,相貌颇美,肌肤又白又腻,虽不如李莫愁这等绝世女子,但也不失为一个美人。
不过众人也看出来了,这女子明显是被旁边二人羁押,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表姐!”人群中,陡然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十分动听,语气带着几分惶急。
“师妹莫慌,两位叔父自有定计。”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拦在一个美貌姑娘身前,安慰道。
不过此时群雄已被场中的形势牵引了心神,谁也没注意到角落中发生的一幕。
李莫愁瞥了女子一眼,淡淡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年轻女子轻哼一声,将头撇到一旁。
“呵,”李莫愁冷笑一声,扬声道,“此人唤做武青婴,假扮我做下血案的就是她。”
闻得此言,玄慈与方证均是惊疑不定,这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明明就是大家闺秀,弱不禁风,怎会做下如此血案。
他们却是忘了,李莫愁若是脱去一身冰冷的气质,收敛了内息,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
李莫愁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之意,转而看向武青婴,“告诉你一件事,你承不承认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意义,我既然查出是你所为,便只会采取我的办法来还击,‘朱武’连环庄倒是好大的胆子。”
武青婴登时心中一寒,原本她还打算咬死就是李莫愁做的,这样别人也奈何不得她,却没想到李莫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动辄便要杀自己全家。
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被李莫愁这一吓,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急忙说道,“不,别伤害我的家人,我承认,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好了。”
玄慈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李莫愁的做法不大认同,不过听得小姑娘承认,不由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为何要杀害无辜?”
“这……”武青婴秀眉一蹙,不好痕迹的瞟了人群中某处一眼,咬牙道,“是我看他们不顺眼,正好李……李莫愁也在那一带,我便做了假的杀人现场,嫁祸于她。”
玄慈方丈虽然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头去看李莫愁。
李莫愁冷哼一声,忽的朝人群某处看去,“武三通,既然敢做,却不敢当么?还要亲侄女来顶罪?别怪我没提醒你,恐怕武家一脉死绝,也顶不了你的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有的是为武三通这个名字而感到意外,大多则是为李莫愁的行事手段感到心寒,动辄便要杀人全家,此等行径与邪道魔教何异,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莫愁却是不管旁人的眼光如何,转身朝慕容复行了一礼,“启禀师尊,弟子已经查明,东海一带所有的血案,都是武三通指使武青婴所为,该如何处置,但凭师尊定夺。”
其实对于这件事,慕容复早在北上之前便收到了消息,并不如何意外,只是有些疑惑,武三通与李莫愁是何怨仇,竟然不惜做下如此大案,冒着与南少林结下大仇的风险,嫁祸李莫愁。
想着他目光一转,朝人群某处看去,目光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最终让出一小块空地来,那里站着七八人,其中三个老者,一人做书生打扮,一人做渔夫打扮,还有一人则是农夫打扮,赫然是南帝段智兴座下“渔樵耕读”中的渔、耕、读三人。
老者中间,尚有一男一女,年纪不大,男的俊朗,女的娇俏妩媚,与武青婴不相上下。
“武三通,”慕容复目光在朱九真身上略一流转之后,看向三个老者中的农夫,“你若是引咎自刎,本座可不追究武家上下。”
武三通气得面色涨红,“你凭什么说是老夫做的?”
旁边渔夫渔隐和书生朱子柳也眉头大皱,上前拱手朝慕容复行了一礼,“见过慕容公子。”
武林中向来只有晚辈给前辈见礼,这二人也算江湖中有名的前辈了,却是给慕容复一个晚辈见礼,可谓是奇哉怪也。
慕容复微微颔首,也不多言。
朱子柳开口道,“慕容公子,此事恐怕另有蹊跷,我是师兄断然不会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不用公子出手,家师也不会放过他。”
“哼!”慕容复陡然冷哼一声,一股气势喷薄而出,朝朱子柳压去,“你是用段智兴来压本座?”
朱子柳登觉一座大山矗立眼前,重逾万钧,几乎喘不过气来,急忙将全身功力催动到了极致,才稍微好过一些,勉强说道,“公子不要误会,家师早已不问世事,不存在压谁的意思,但凡事总要讲个证据,你无端指责师兄杀人栽赃,恐怕难以令天下人信服。”
玄慈方丈也适时开口道,“阿弥陀佛,慕容公子且请住手,此事尚需插个水落石出。”
慕容复心中暗骂,水晶宫查出来的东西,还会有假不成?当然这事又不便说明,他也没去过案发现场,当即转头看向李莫愁,“愁儿,你可有什么证据?”
李莫愁有些茫然,这段时间她也很忙,案子是水晶宫查的,而水晶宫的行事风格是只问结果,不计过程,上哪儿找证据去。
不过就在这时,那两个押送武青婴的水晶宫弟子却是上前说道,“启禀小姐,我等在抓获武青婴的同时,还找到一件血衣和几封书信,上面清楚交代了作案方法。”
李莫愁眼前微微一亮,赞赏的看了一眼这两弟子,“将书信取来,让他们看看。”
“是。”那弟子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摞书信,说是书信也不大准确,应该叫做纸条才对,每一张不过三寸来长,想来是用信鸽传递消息。
武三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强作镇定,“哼,随便拿几张纸条,就想构陷老夫,可笑。”
武青婴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一缕微不可查的劲气没入闻香穴,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慕容复张手一吸,那纸条自动飞入他手中,看了几眼之后,目光微微一闪,便朝朱子柳一挥,纸条飞了过去。
武三通眼瞅着纸条就要落入朱子柳手中,忽的探手去抓纸条,便在这时,一道灼热劲气自纸条上爆发,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师兄你……”朱子柳呆了一呆,神色复杂之极。
到现在,众人哪还看不出来,如果武三通心里没鬼,何必去抓那纸条,还毁灭证据。
武三通脸上却是一副错愕之色,刚要开口,慕容复抢先说道,“武三通,你还有何话说?”
“不错,”武三通沉默半晌,似乎也豁出去了,干脆承认道,“是老夫一人做下的,与青樱无关,与武家无关,都是老夫一人所为。”
慕容复淡淡一笑,目中杀意凝若实质,“你倒还有点良心。”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朱子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质问道。
而渔隐脸色涨得通红,怒恨交织,“师弟,有什么天大的事,你可以与我们师兄弟商量着来,怎么连无辜之人也下得去手,师父多年的教诲,你都忘了么?”
武三通怔了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意味,“我对不起师父,请你们替我转告他老人家,就说徒弟不消,给他老人家抹黑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二人说话,武三通身形一晃,掠至场中,目光恨恨的望着李莫愁,“妖女,你杀我义女,此仇不共戴天,老夫自知武功不是你的对手,只能采取这般手段,如今事情败露,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
随即又看向慕容复,“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武家无关,阁下名声如日中天,今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想来不会出尔反尔吧。”
慕容复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立即回话,倒不是不愿放过武家,而是忽然想起,此人还有两个儿子,拜在郭靖门下,若是因此与襄阳城生了嫌隙,似乎有些不值,毕竟武三通杀的是少林俗家弟子,也未曾给慕容家造成什么损失。
李莫愁似是看出了慕容复的犹豫,嘴唇微动,传音道,“若是师尊有什么难处,放过此人也没什么,一切全凭师尊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