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弃名楼。
李落回府是大事,弃名楼里沸反盈天,好一阵子热闹,李落久不归家,自然不好板着脸,还是溯雪呵斥了几声,这才勉强压下这些莺声燕语。
堂前,李落正襟危坐,溯雪一脸正色的站在谷梁泪身后,不时嘴角轻轻颤动,又觉不妥,忙不倏将头低了下去,盯着脚尖看得入神。房千千坐在宾客之位上,有晴云奉上香茶,房千千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错,正要赞上几句,忽然瞥见陪客的定天王妃,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将茶杯举了起来挡在面前,一双眼睛却还忍不住滴溜溜的在李落和谷梁泪身上转个不停。
谷梁泪慢条斯理的看着桌上一盆京那巴鲁兰,从枝叶里伸出几支花茎,花苞顶着几缕鲜黄颜色,眼看要不了几天就该开花了。京那巴鲁兰出自南疆深处,以色泽鲜艳,花体修长优美而闻名于权贵之中,在卓城很是少见,一盆价值千金,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富贵大户趋之若鹜。
但在弃名楼,这般名贵的花也只是个点缀的摆设而已,有秋吉在,罕见如大道六花藤都养得活,区区一株兰花而已,费不了几口吹灰之力。
李落轻咳一声,正颜说道:“嗯这花不错,要开了。”
堂中没有人应声,谷梁泪眼未抬,脸未转,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溯雪憋着笑,俏脸涨的通红,忍得着实辛苦。房千千眨了眨眼睛,知机的没有打岔。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谷梁泪终于开口了,只是这第一句话却是对着房千千说,对李落视而不见。
房千千瞥了李落一眼,李落一脸窘迫,很是尴尬。房千千暗自咋舌,只听说李落的王妃是个江湖女子,出身名门大派,万万没想到这家法这般森严,堂堂不可一世的定天王回了家竟然如此温顺,说出去怕不是要惊掉下巴了。
房千千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李落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就听谷梁泪接道:“姑娘不必拘礼,我也是出身江湖,你我皆为江湖中人,不必守那些规矩的。”
房千千松了一口气,笑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民女房千千,是蜀州千手门的弟子。”
“蜀州千手门以暗器闻名天下,房姑娘莫非就是千手门的小长老?”
“咦,娘娘知道我呀,嘿嘿,那个就是我。”房千千笑嘻嘻的说道。
“听说过房姑娘的大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呢。”
房千千连连摆手,口中称不敢,脸上却有得意。谷梁泪和房千千一人一句说了起来,谷梁泪温婉可亲,房千千活泼直爽,两人倒是颇为投缘,很是能说得上话来,不过就把李落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溯雪偷偷抬眼看了看李落,努了努嘴,示意李落赶紧哄哄谷梁泪,李落一脸苦色,往日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到了眼下却变得笨手笨脚,不知道该怎么插话才好,思来想去,李落猛然记起怀中那枚阳月石,虽说谷梁泪不好珍宝,但想着自己也记挂着她,应该会有转机。
正想着,李落刚刚将手伸进怀里,还不等将阳月石拿出来,就听桌上一声脆响,房千千豪气干云的将怀里的包裹摊了开来,脆声笑道:“姐姐人真好呢,妹妹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这些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送给姐姐当个见面礼吧,姐姐别嫌弃呢。”
李落脸一僵,瞧着桌上炫彩夺目的阳月石,自己怀中那颗着实寒碜的很。房千千平日里都是一副惜财若命的模样,哪知今个这么大气,竟然舍得这些奇珍异宝,大异往日。
谷梁泪亦是一愣,娇笑出声,房千千一脸迷醉的看着谷梁泪,虽是看不见真容,不过只听声音,便能让人如坠梦中。李落讪讪一笑,硬生生将手抽了出来,这个时候再拿出来自己那颗阳月石无异于自取其辱。溯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落几眼,自家少爷真是没出息,别管在外头怎么了得,回了家就是块大木头。
“对了,姐姐,王爷也替你寻了一颗呢,王爷,你的那颗呢,怎么不见你拿出来?”房千千没心没肺的叫道。
李落眼皮直跳,恨得牙根直痒,哪壶不开提哪壶,正盘算着该怎么揭过话头,就见谷梁泪转过头看着李落,这还是今个谷梁泪第一次正眼相看,淡淡说道:“哦,是么,王爷倒是有心了,这次回来的这么早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傻傻一笑,尴尬不已。房千千眼珠微转,娇声说道:“王爷一直念叨着早些回来,日思夜想,茶饭不香,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煎熬至极,每天愁的肝肠寸断,都快魔障了,实在是因为困在东海回不来啊,要不然王爷早就插翅飞回来了。”
溯雪听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李落脸皮发烫,连忙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房姑娘,过了。”
“没过呀,王爷不想早点回来吗?”
李落一呆,话是没错,只是听上去怎么都有些怪。谷梁泪忍着笑,看着李落这幅做了错事的样子着实有趣,故意捉弄道:“有劳王爷挂怀,王爷在这弃名楼里待的日子怕不是还没别处客栈里待的时辰多。”
溯雪俯身凑到谷梁泪耳旁轻声说道:“娘娘,公子的模样是认错啦,娘娘给王爷留点颜面吧。”
谷梁泪轻哼一声,李落俯首帖耳,一副聆听训示的神色,惹来房千千按捺不住的鄙夷,谁能知道堂堂大甘定天王还有这般模样,若是传扬出去,怎么号令三军,巡检天下。
“让我们看看王爷费心思寻来的是什么?”
李落忙不倏掏出怀中那颗阳月石,难为情的看了看房千千摆在桌上的那堆阳月石,讪讪说道:“有些小。”
谷梁泪点点头,不留情面的说道:“的确是小。”
“成色倒还不错呢,你看。”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