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队车马逶迤前行。
大风猎猎,吹起正中描绘着‘谢’字的旗帜,周围数十名骑士,身上竟然都穿着连体铠甲,坐骑高大威猛,没有一丝杂色,行走之间,更是隐隐配合,有如千军万马。
骑兵各个身有武功,都是肉身罡气以上,宗师都有几个,马更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若等闲!
就这数十个骑兵,一般的郡望,都不一定能凑得起来。
马车用的是上好的海底沉香木打造,外表虽然朴素,但内里就可闻到一股清香,提神醒脑,里面布置清爽,点着一炉龙诞香,与这香木配合,更加可洗涤肉身污秽,久处之益寿延年。
龙诞香旁边的小案上,就有一沓信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情报,一只玉手按在第一行,写着吴明字迹的纸张上,沉声说道:“这吴家姐弟,深不可测!”
若是吴明在此,就可看到资料自己姓名、祖籍、甚至从小到大的事迹都被记录了七八成,有的笔墨未干,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一个庞大的组织机器运转起来,简直是无孔不入。
“我看却也一般!”
一名少年拿起情报,看了几眼,却又嗤笑一声:“这吴明劣迹斑斑,简直是个纨绔子,若是生在我谢家,早就被家法打死了!倒是其姐吴晴,年纪轻轻,就能修道法师,又有凤格,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弟弟你可莫要小看此人,若无真本事在身,如何能令武节度委身下嫁?”
这女子说着,眼中就浮现出某种悠然神往的光彩。
“姐姐你很看好那武雉?”
少年就问道。
女子一笑:“非是看好,而是仰慕,能我们女子所不能,武雉妹妹当真巾帼不让须眉,为我女儿家做出了好榜样,天下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是与我一般的想法呢!”
“姐姐你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否则被其他人听到,也是小心吃家法,不知道我五叔听了这情报之后,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直骂伦常颠倒,混淆黑白么?”
少年伸了个懒腰:“不过我看那吴明也不过是走了鸿运罢了……武雉起于南凤,要保得家业,自然不能嫁给大族,说不得就是随意选了一个出身较低的才俊……”
以武雉现在的身份,的确不能再嫁给其它豪族世家,否则等于将基业拱手让人。
“错了!”
女子却道:“若真是如此,就该入赘,为何要委身下嫁?若是小看此人,恐怕要吃大亏!”
“罢了罢了!”
少年半躺着:“我也不与姐姐你争执,反正不是要去道贺么?正好仔细看看就是了……实际上,那些叔叔伯伯也是瞎操心,我洛水谢家天下闻名,纵然天下大乱,新朝开辟后,也必然要安抚我等……”
“你这见识,比起我家双珠,却是差远了!可惜……天妒英才,若是她们还在,听得武节度之事,必然欢欣鼓舞,要来一较高下吧?”
女子说着,眉宇间又浮现出一丝黯然。
洛水谢家!
这赫然是闻名天下的道法世家,并且也是谢小玉与谢小荻出身所在!
当然,这些因果纠缠,这对姐弟并不知情,而吴明也不会好心到告诉他们。
……
平安五年,十二月初五,宜出行、嫁娶,为上善吉日。
整个楚凤郡城,早在数日前就车水马龙,人流爆满,被四方前来的宾客所挤垮。
幸好有着吴铁虎,陈敬宗等一干良将竭力维持秩序,又有曾玉总理内外杂事,总算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出什么乱子。
因为知根知底,一些繁琐礼节都可省去,按照吴明与武雉的意思,都是要从简地来。
当即按照古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流程一一走完,接下来便定在这日迎亲。
“嗯,不错!阿弟终于长大了!”
吴晴亲自为吴明整理吉服,眼角就有点湿润。
“姐姐……我去了!”
一应仪仗都整理完备,到了吉时之后,吴明当即出外,上了白马,礼乐顿起,庞大的队伍开始向郡城而去。
女方娘家自然是楚凤郡城内的节度使府,这时吴明骑在马上,顿时心里有些吐槽:‘想不到我今日也做了一回白马王子……这古代婚姻,当真麻烦……’
不过也知晓这礼节是做给别人看的,气运上的事情先不说,取的就是一个广而告之的意思。
并且,流程越是繁琐,越是显得郑重,这就令日后反悔起来的代价越大。
“老鼠收拾了不少,今日倒总算没有出来蹦达的了……”
再看看周围,吴明脸上就带着微笑。
事关少主大婚,吴铁虎自然要尽心尽力,就算吴明不怕,武雉却怕丢人,自然更是暗中派了人手,一路稳妥得很。
“请新人!”
到了节度使府,武雉就在几个婆子的掺扶下漫步而出,周围都是英姿飒爽的火凤营女兵,肃穆威严。
她身上穿着的也是不是凤冠霞帔,而是与吴明一样的玄色吉服,黑中扬红,象征天地、神圣安宁。
虽然带着面纱,但风姿还是令观者暗暗倾倒。
吴明这时上前,迎着新娘,来到队伍当中。
三声礼炮过后,混合了亲兵营的队伍当即回程,一路赶到吴家堡,已是黄昏,正好是吉时。
此时满堂宾客俱至,童子童女清唱之音乍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片庄重典雅当中,两名新人郑重行礼,旋即被迎到中心的案桌,上面是一只烤羊羔,以及两瓢酒。
吴明与武雉相对而坐,共食少牢,又以卺献酒。
《礼记·昏义》有云:“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这就代表着夫妻从此互相亲爱,合为一体之意。
此是古礼,满堂宾客都是肃穆见证,若有左顾右盼,高声喧哗者,就是失礼,轻则被请出去,重则直接结仇。
简单的礼仪过后,两位新人就被送入了新房。
“夫君……”
灯火之下,吴明掀开武雉的面纱,见得一向英武的她脸上多了数分羞涩,不由也是一笑。
心里却又有些叹息。
之前古礼之上,夫妻同心,是为气运相连之意。
可自己有着天眼,却是看得清楚,武雉的气运倒是颇为接纳自己,奈何自己有着随侯珠镇运,却是未曾连运,真正合了古礼。
虽然夫妻已结,但自己还是有着太多秘密,不能与武雉说了。
不过吴明何等人?与世而移,遇情不累,刹那间就斩杀杂念,眼中流露出赤子之光与无限的爱慕之意:“娥姁,你今日真美!”
“妾身姿容浅薄,还请夫君怜惜!”
武雉低低说着,声音有若蚊鸣。
当下烛火熄灭,一夜无话……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二日,自有火凤营亲兵入内,给两位新人梳洗。
吴明伸了个懒腰,就是悠然一叹。
“你好不知羞,自比为君王么?”
武雉被侍女扶起,新承雨露,更显娇媚。
“非也……我是在叹息春宵苦短,良辰易逝啊……”
吴明摇摇头,武雉的脸上却是一红。
她身为节度使,统辖两郡,当真一日也离开不得,不由道:“是妾身的不是……”
看了旁边的几名侍女一眼,又有些脸色微红地道:“夫君若是寂寞,当可随意取用,她们跟我多年,早就决意要追随一辈子了……”
“现在新婚燕尔,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吴明拿起眉笔,为武雉画眉,又是一笑:“我只怕我日后一心修炼,也是有些冷落了你呢……”
“情比金坚,大道难忘……”
武雉携着吴明的手,他们都是那种追寻大道的人,只不过吴明走的是个人超脱之道,武雉却是心怀天下,要带动整个世界超脱,虽然道不同,但却互相理解了一分,觉得更加亲近了。
“等你拜祭祖宗,见了姐姐之后,也该处理正事……”
用过早点之后,吴明的脸色一肃:“这次婚事,定侯曾经派人破坏,被拿下了!”
“此人贼心不死,总有一日我要发兵讨他!”
武雉也是冷笑一声,恢复了之前沙发果断之色。
“还有满堂宾客,都得一一打发了……我们两个人纵然分头行事,恐怕也要忙上数日了,幸好等到婚事过去,我便不再插手,这些事情,都给娥姁你处理吧!”
吴明大笑一声。
……
“少爷,谢家小姐求见!”
数日之后,吴明穿着布袍大衣,正忙里偷闲,观看道书,就听见吴管家禀告。
“谢家小姐?谢灵儿?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请她进来吧!”
吴明嘴角浮现出一缕微笑。
这谢家,与他却是颇为有缘,可惜似乎都是孽缘,谢家双珠就是在他两个任务中陨落的,印象深刻。
若无这层因果,他也不会去见这个使者。
“妾身谢灵儿,见过吴公子!”
没有多久,一名肤如凝脂,宫裙拖地,风姿绰约的女子就漫步进来,恭敬行礼:“冒昧打扰之处,还请公子见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