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萏!”何嘉懿的后牙槽在打颤,手掌慢慢的攥成了拳头,他垂着脑袋,整个人塌了似的。

景萏一脸冷漠,声音毫无波澜道:“不早了,回去吧。”

何嘉懿冷笑了声,他忍着气沉声回道:“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

景萏微微抬头,她挽着胳膊吸了口气道:“嗯,毕竟是跟你有关系的人。不过你也别太痛心了,免得顾此失彼,我听说财务总监莫名其妙去国外休假了,你准备辞人,得罪了他可不是小事儿,三思。”她微微俯身,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告别。

从超市出来,景萏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何嘉懿才从超市出来,他走的很慢,看起来十分颓废,仿佛一下年长了几岁似的,就是上了车也没说话,嘭的一声摔上车门,开车。

回去,两人又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景萏知道何嘉懿那句恨不得掐死自己不是气话,是真话,好歹是人家儿子啊,如果那孩子是她的,她肯定不会放过罪魁祸首,可惜跟她没关系。

何嘉懿那话也只是说说,他是真想掐死景萏,可他不敢,他敢动景萏一下,景萏就能让财务总监走的更远,隔三差五的给他捅篓子让他不得安宁。

男人明显要理性很多,他在丧子之痛里沉浸了不过短短几天,照常上班,只是每天都按时回家。

景萏丝毫没觉得奇怪,就像她不奇怪,为什么付珊珊状告自己的时候,何嘉懿说他不认识付珊珊似的,那种态度,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好丈夫,在维护自己被冤枉的妻子。

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有些东西想瞒都瞒不过去。

可惜大家三观都太正了,全部站在景萏的位置上说付珊珊活该。

韩幽幽看到那则消息时还说:“哥,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放我鸽子的女老板,她好狠啊,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啊,怎么下的去手,一看就是故意的。”

陆虎在一旁擦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心想,我也觉得孩子是无辜的,生下来最好,这样景萏还不离婚?

韩幽幽在那儿翻着手机嘟囔了一会儿又叹道:“这种事情真是说不清,谁也没错,谁也有错。”

陆虎斜了她一眼道:“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嘟囔啥啊嘟囔。”

韩幽幽摇头道:“没什么。”顿了下又问:“哎?哥,你闲了啊,今天不出门啊。”

“出啊,跟你一起去医院。”陆虎起身,他的大脚在地上狠狠跺了两下才道:“你跟我去验个骨髓。”

“啊?”韩幽幽目瞪口呆,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调子拉了八丈远。

陆虎提着她的衣领道:“啊什么啊?”

韩幽幽翻着白眼儿道:“人家那是验血,不是验骨髓,没文化,真可怕。”

陆虎哧了她一声。

自从上次见过何承诺,陆虎就觉得那孩子可怜,约莫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他看着那孩子也喜欢的很,总想给他做点儿事儿。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了,顺带还押上了韩幽幽。

过程没他想的那么复杂,只要验血就成,医生说是两周后才能有结果。

陆虎惊诧道:“现在技术不是发达,怎么要这么久?”

韩幽幽拽着他往外走,嘴里道:“哎呀,跟你出来好丢人,人家说多久就多久,你怎么这么多话呢。”

陆虎抽了胳膊瞪她:“就问问,话也不能说了?”

“你不知道你瞪着那俩大眼多吓人,好了好了,任务也完成了,我要去看小梁了啊,她很喜欢听我唱歌。”

陆虎嗤了句:“小丫头片子。”

……

这两日放晴,风一吹,干冷干冷的,陆虎拢着大衣往回走,路过玩具店又往里面转了一趟,服务员问他有什么需求,他在里面转了一圈,捡了个大卡车。结账的时候,人还问是不是买个儿子的,夸他是好爸爸。

陆虎笑了声,在心里道:我要是有这么大儿子就好了。

他买了玩具又折回了医院,推门进去病房的时候,何承诺又是泪汪汪的。见到陆虎,他憋着泪道:“大老虎你来看我啊。”

陆虎晃了晃手里的卡车道:“给你礼物,高兴不高兴?”

他摇摇头:“不高兴,我难受。”

看护见过陆虎,不以为怪,她看着这孩子一段时间也觉得他可怜,得了这么重的病,家里人都不怎么来看,也就是拿钱养着,可这能养到什么时候?总归活不了几年。现在有个人来看何承诺,她便替着把委屈倒了出来,叹道:“这两天诺诺情况不太好,发烧,才降温了。”

陆虎点点头,坐在了病床边,回了小朋友一句:“你好点了吗?”

何承诺摇头:“没有。”他抬手擦了下眼睛道:“大老虎你有没有见我妈妈啊?”

陆虎这几天也没见着景萏,就是他故意往何家跑了两趟也没人影儿,倒是把种葡萄树的事儿给敲定了,只等开春了,何家派人过去看地,至于让谁去却没敲定。陆虎私心里是想让景萏去,不过她要是不去,自己也没辙。

现在何承诺眼巴巴的看着他,陆虎也不好说实话,便道:“你妈妈说明天来看你。”

何承诺也没多问,中午,陆虎还陪他吃了一顿饭。他瞧着何承诺的小模样确实长得更像景萏,不过比景萏热情很多,叨叨叨的说个不停,陆虎走的时候,何承诺还交待他一定记得提醒景萏过来。

陆虎答应的十分痛快,出门想想,这景萏也是怎么当妈的,太不像话了。孩子都不知道看看,这怎么行呢?怎么就没人提醒提醒她。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拿了电话拨给了景萏。

那边接的不快,开口语气冷淡:“怎么了?”

陆虎本想义正言辞的说她一通,结果一听到对方声音没了底气似的,他握着方向盘沉默了两秒,笑道:“你吃饭了没?”

“还有别的事儿吗?”

他犹豫了下,眯眼瞧着街角的一处,回道:“我在医院,看了看你儿子,他问你什么时候来。”

“麻烦你了。”那说完直接挂断。

陆虎看着手机半天,他还以为坏了,直接在方向盘上磕了磕,又仔细瞧瞧,没毛病啊,再拨过去没人接,他才知道是人家挂断了。

景萏今天心情不好,刚刚在饭桌上翻脸了。

付珊珊那事儿算是过去了,可耐不住有人提,肖湳对这事耿耿于怀,她又瞧不上付珊珊,她只是心疼那还未出世的孙子,最近何嘉懿在公司又处处不顺。所有病症只能怪到景萏身上。

她倒是不撕破脸皮,只在桌上阴阳怪气的说景萏没当妈的责任心,也不去看看孩子。

可景萏她也是人,一个人不能掰成两个用,她要忙事业就顾不上孩子,顾孩子,呵,那以后何家可没她的丁点地方了,这事儿她通透的很。

往常肖湳也说她,那时候何嘉懿会搭一句腔,这回何嘉懿没张口,景萏倒不在乎他说不说话,而是这氛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受这份气,所以当场扔了筷子走人。没想出来陆虎的电话就拨过来了,景萏实在没什么好心情应付他。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手机嗡嗡作响,景萏索性调了静音不搭理。

何嘉懿一会儿从从餐厅出来,看到景萏也是扫了她一眼,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倒是一会儿何嘉欣过来挽着景萏的胳膊道:“嫂子,你别生气了,这次就是我哥不对。”

景萏对何嘉懿这个妹妹的印象一般,何嘉欣现在住在老宅,在外面也有房子,从事艺术类工作,两人生活圈子不同,又不住一处,所以常不照面。对于双方的了解更是一般,景萏不知道何嘉欣今天怎么好心来安慰自己,还是应了句:“没关系。”

何嘉欣瞧着了眼景萏,她觉得景萏看起来可怜,可是又觉得她自作自受,婚姻不是单方面的,在她眼里哥哥最近已经收敛了很多了,可是景萏依旧那般冷漠,至少她觉得现在景萏应该给予回应俩人才能走得长久。再说景萏那么好强,自然会打压男人的气性,她该适当变得柔弱些。

何嘉欣觉得自己这个旁观者看的很清,只是今日饭桌上被全部人冷落,她不由同情景萏,所以路过的时候才打了个招呼,对方并没什么被冷落的伤感。这让她愈发觉得景萏这个人实在是自找。

她不过是打了个招呼就往厅外走了。

偶路过花园,听到母亲在同爷爷聊天。大意无非是景萏弄死了那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其次是景萏太嚣张了,公司的财务总监都跟她穿一条裤子,这么下去会怎么怎么样的。何嘉欣只听了个大概,肖湳已经扶着何老回屋了。

她站在那儿愣了愣,倒是一脸无所谓,这家的事儿她实在是不想掺和。

那边,肖湳只将事情说与了何老爷子,又伺候着人坐下了道:“爸,我也理解景萏,诺诺那样子,她是想护住了保全自己跟儿子。只是她现在已经偏激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现在都这样,以后呢?”

何老爷子叹道:“嘉懿也是,就不能争气点儿。”

肖湳没应,端茶倒水,只把老爷子伺候好了,对方寻思了许久才说:“陆虎不是非得种树嘛,让景萏去吧,她也该冷静冷静。”

肖湳点头说了声是。

何老爷端着茶杯,袅袅烟雾从里面冒出来,他的声音苍劲有力:“不过你要记住了,她怎么样还是我孙媳妇儿。”

肖湳乖觉的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