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二次来妖族地盘时,又被抓到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两次折戟沉沙,都是因为剑宗那个讨厌的墨景纯!
当然,在对着前面拦路的妖族出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的出手,那只大妖不得不反击,将他抓下交给追兵后再追赶墨天微——但是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墨天微已经鸿飞冥冥,他一直追到红尘孽海边缘,都没有发现对方。
大妖在漆黑的海水前停下了脚步,远处的海面一片墨色,灰色雾气飘荡不散,耳边隐约有着低泣与哀嚎之声。
分明沧浪海才在更北边,但大妖就是觉得这里更加寒冷,那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寒冷,警告着他,不能在此地久留,否则,他也会变成哀嚎者的一员。
大妖打了个寒颤,忌惮地往后退了退,开始发愁了——这怎么办?人追丢了!回去还不得被削成鱼脍?
他在这片海域来回搜寻了好几遍,却始终没能找到那名人族的任何踪迹,心情灰暗得如同不远处的红尘孽海。
在这期间,之前落到后面的两名大妖也赶了上来,他们还带着追杀崔定的一伙人。
在这短短的几刻钟内,崔定已经被锤得鼻青脸肿,本来就不英俊的他现在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与这些毫无头绪的大妖不同,崔定一路上都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墨!景!纯!
崔定表面上毫无波动,然而内心已经狂化了,如果墨天微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拔剑将之剁成饺子馅。
“找不到了,算了,回去领罚吧。”领头大妖叹了口气,准备撤了。
追杀崔定的大妖们对视一眼,纷纷道:“多亏了兄弟之前仗义出手,否则就要教这可恶的人族逃了。我们也帮忙找找吧,那人族气息是怎样的?”
旁边的大妖商议完后决定分头行动,崔定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一边。
他顶着一张猪头脸,心想:“找个屁啊,人都跑远了,还以为人家藏这里啊!他又不是我这样的倒霉鬼……”
是的,进入沧浪海后发生的一切如铁一般的事实,终于让他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挺倒霉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自从和荣婉婉分开之后,就诸事不顺,先是被一个纨绔妖二代看不顺眼一通挑事,他忍无可忍爆种杀了妖二代和他的护卫,然后就被通缉了,一直逃到现在。
眼见着不远处就是红尘孽海,他有一件功德法宝可以护他躲在红尘孽海一段时间,结果就被追杀墨天微的人收拾了。
他的脑中浮现荣婉婉那张柔美的脸,以及临别前她的殷殷祝愿——“愿崔道友日后万事遂心如意,救命之恩,婉婉必有重报!”
不知为何,崔定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他觉得他似乎惹上了不得了的东西……
苦寻无果的大妖们又重新聚首,彼此告别,准备各回各家,领赏领罚。
然而正当此时,一串铃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悦耳动听,只教人神魂一荡,忍不住浮想联翩,那几名大妖齐齐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而不自知。
最后一道铃声消散,一名容貌姣美的二八少女含着笑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中,她扫了一眼无声无息地扑倒的几名大妖,伸出纤纤素手,分明还相隔老远,却教崔定觉得近在咫尺。
玉指即将落到崔定下颌时,一道灰蒙蒙的剑意满含着杀意,不知从何处飞来。
那少女娇笑着收回手,嗔道:“这么凶做什么,人家,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啦!你看我都没对你们宗门这小子动手,不是么?”
“老妖婆,也不看看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装嫩。”一个冷面剑修出现在崔定面前,淡淡扫了眼猪头崔,一挥手将他收入洞天法宝之中,同时不忘恶毒地讽刺那美丽少女。
少女笑容不变:“年轻不在于年龄,而在于心,我永远十六岁!”
在他们打嘴仗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十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海域上空,如渊如狱的气息让整片海域所有生灵战战兢兢,连呼吸都害怕打扰到这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能们。
“走吧,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一位鹤发童颜、身披道袍的老者说道。
“先说好了,收着点力气,别把传送阵打坏了,这可关乎我们与真定天的联系能否恢复!”
“放心,我们都懂!”
“别被那些老不死的妖物杀了,死了也是白死!”
……
谈笑间,这些大能的身影渐渐远去。
?
东海。
阳光灿烂,海水清澈碧蓝,宛若一块上好的宝石。
海面上,一艘玉白小舟内,崔灵秀黑着一张脸,坐在船舷边生着闷气,时不时还用阴森森的目光瞟坐在船上另一边的柔美少女。
荣婉婉被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瑟缩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小声道:“云灵啊,多谢你……”
“闭嘴!”崔灵秀暴喝一声,“闭上你的嘴,别让我听见你再说一句‘祝福’!”
“哦……”荣婉婉垂头丧气,“抱歉啊,我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嘴——要不,你给我下个闭口咒吧?”
“要是能下,你以为你还能说这么多年的话?”崔灵秀哼了一声,“早在你差点把我咒死的时候我就这么干了!”
“那你说怎么办,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别说这些!”崔灵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唠叨,“你怎么又离家出走了?我大哥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入不了您荣大小姐的法眼?”
“不是,沐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我绝没有看不上他的道理!”荣婉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耳坠叮当作响,“我离家出走,不是为了逃婚呀!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沧澜界和平!”
“……啥?”崔灵秀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荣婉婉站起身来,表情变得庄严而郑重,她深情地凝视着前方碧波荡漾的海面,伸出双手,“你看,沧澜界是多么的美丽,它赐予我们栖居之地,给予我们修炼的灵力与资源,我们生活在它的身上……”
一大段接连不断的吟咏听得崔灵秀一愣一愣的,都忘了打断她。
“这么美丽的沧澜界,为什么要有战争,要有杀戮呢?”荣婉婉此时宛若一位悲天悯人的神女,因人间的苦痛而伤怀,“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所有种族,都是兄弟,都是同伴,杀戮本不该存在!”
“我梦想有一天,沧澜界各种族之间能够和平相处,人族与妖族相亲相爱!”
“我梦想有一天,所有的资源争夺都消失无踪,人们友爱谦让,彬彬有礼!”
“我梦想有一天,各族各宗的天骄们携手共进,证道……”
“停!!!”
崔灵秀终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往荣婉婉口里扔了一颗丹药,好悬打断了她的毒奶。
荣婉婉被丹药噎了一下,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崔灵秀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有理想了,他老了啊,都听不懂人话了。
“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回荣家,你老实管好你自己的嘴和腿,别乱说话,别到处乱跑,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自己整死的。”
荣婉婉大义凛然:“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而犹未悔!”
“够了啊你,别以为你气运惊人就能随便浪,等遇上个气运比你还强的,你就知道什么是不作不死了。”
崔灵秀懒得理这个脑子有病的,他觉得他很应该建议老爹解除她和大哥的婚约——要不就换个人,千万别把这祸害招回家里。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阴郁下来,当年在万法仙宗里看见的“命运”让他如鲠在喉,家族覆灭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甚至想过杀了这个惹事精……
当然,他知道自己杀不了荣婉婉,这世上只有气运比她强的人才有可能杀死她。
荣婉婉还想说什么,但此时的崔灵秀让她感到畏惧,她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只是心中一片沧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人生但求一知己啊!”
?
墨天微不知道自己托了崔定的福,也不知道一场惊世之战即将在沧浪海上拉开帷幕,更不知道荣婉婉差点给她毒奶了一波,但此时的她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被追杀的她并没有藏在红尘孽海之中——在她即将进入红尘孽海躲藏起来的时候,冥冥之中,有一道召唤的力量落到她的身上,那力量极其强大,竟让她毫无反抗之力,被生生摄走!
“这是……传送!”墨天微立刻判断出来自己如今的情况,但与此同时也有很多疑问,“有人开启了一次性传送阵?还是说是什么诡异的秘术?”
“为什么会找到我?”
她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邪术的印记,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眼前一花,她已经脚踏实地。
这一落地她便发现自己的情况不对,她变得极其虚弱——“我传送了多远?跨界传送?不对,还不至于,但也应该至少跨越了半个沧澜界!”
一次性传送阵并不比那些稳固的传送阵,它在传送时是不会保护被传送者的。
脚一软,她连忙拔出九天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神识飞快一扫,发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方战场!
“咳……”
传送时受到的伤害让她忍不住咳出一口老血,血液滴在下方的地面上,一刹那间像是激活了什么,一道道灰白的纹路亮起,她听见一个狂喜的声音:“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天魔大人,请协助我们,消灭这些贪婪的入侵者吧!”
天魔?什么天魔?
墨天微抬起头,俊美至极的容颜让交战双方一刹那间心脏停跳——这就是天魔大人?果真,果真是近乎神灵的天魔大人!
……等等,为什么,感觉天魔大人有些弱?
墨天微完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重伤让她精神恍惚,她张口想说话,但却被九天剑的异样打断。
一道阴冷的力量洪流沿着九天剑传来,一瞬间涌入墨天微体内,短暂的虚弱被彻底掩盖,她的气息节节拔高,从金丹前期到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初期……
“啊!”
束发的玉冠被强大的力量崩碎,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黑白分明的眼中渐渐染上血色,墨天微觉得自己心中藏着一只愤怒的巨兽,巨兽咆哮——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力量还在不断涌来,墨天微慢慢站起身来,俊美的脸上一片阴冷,她冷漠地扫视下方之人一眼,拔出九天剑,“蝼蚁!也妄图指使本座!”
说着便是一剑斩落,直劈向高台另一边的老者——老东西,敢驱使我为你而战,就要做好付出生命的准备!
巫祝骇然地望着墨天微,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使用通灵术召来的“天魔大人”为什么要杀他,主持祭祀让他筋疲力尽,根本无法躲过这一剑!
一声惨叫,巫祝连同他身边的巫者被锋锐的剑意削成无数块血肉。
下方战场一片哗然,巫祝一方不知道天魔大人为何倒戈相向,心中充满了愤怒——为了唤醒天魔大人,他们血祭了一千名族人,最后竟得到如此结果?
无法接受!
血液的味道让墨天微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她微微勾起唇角,邪气凛然,似是摆脱束缚的笼中鸟,无拘无束。
剑光在战场上闪烁,惨叫声、哀嚎声接连响起,墨天微见人就杀,无论敌我,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偌大的战场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大地浸泡在血水之中,断肢残躯横陈,场面十分下饭。
杀完所有人的墨天微仍没有从恶念之中挣脱出来,但来自于血祭的力量已经被消耗了许多,她觉得有些虚弱了,需要……更多的血液补充力量!
“不……等等,血液?力量?”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疑惑,“我的力量,来自于血液?不对啊……”
一缕明光在脑海中闪现,她突然顿住,往后退了一步。
一只断口十分平整的手刚刚被她踩住了。
“我……”
“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