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之鉴,当年江沅为他做了那么多,都不见得宋延巳多她有多少情分,如今再活一遭,江沅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宋延巳爱上了自己,如果说前生宋延巳是为了借父亲的势,那么今生父亲当了尚书令,没了一方的兵权,他还这么对自己,图的究竟是什么,这一路,江沅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小姐!”刚到江府,马车还未停稳,平安就冲冲忙忙的奔到车旁。
“叫什么叫。”碧帆掀开帘子,伸手扭了一下平安的耳朵,“什么事这么慌张。”
平安吃疼,揉着耳朵瞪了眼碧帆,然后看着车中的江沅道,“小姐,老爷让您回来后赶紧去福翠苑一趟。”
福翠苑是江夫人的院子,江沅当下就有些焦急,“可是夫人身体抱恙?”
“不是。”平安努力的回忆着,“今个老爷从宫里出来,脸色就不太好的样子。”
宫里,宫里这会又能出什么幺蛾子?
江沅当然不能这幅摸样去见江忠嗣,忙让朱船就着马车里的物件帮她从新描了妆容,待到脸上的印子看不出来了,才款款下车。
半道,还遇上了母亲房里的大丫鬟梨香,平安一个在院外伺候的,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如梨香多。
江沅步履未停的走在前面,对身后的梨香问道,“究竟何事。”
“奴婢也不甚清楚。”梨香跟在江沅身后回到,“夫人差奴婢去唤小姐的时候倒是说了让小姐您自个决定,想来是件有回旋的事儿。”
江沅微微一怔,便不再开口,一路埋头苦行,这事居然提前了这么久?
江沅猜得没错,果然是李晟要开始选妃了,不过他初登大宝就要选妃,办的确实有些匆忙,粗粗算下时间,竟比前世提前了大半年。
江夫人拉着江沅坐在身边,面前的檀香冒着丝丝的白烟,“阿沅,这事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江忠嗣一袭墨色长衫,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你若想入宫,为父自然会帮你打点好一切,若是不想,临安也有些未娶的官宦子弟,有些为父也是知道一二的。”
江沅注视了江忠嗣好久,然后微微垂下了眼角。她知道父亲现在的处境大不如前世,李晟并不全意信他,而大哥又要从怀州回临安。如果前世江忠嗣从未生过送她入宫的心思,那么这世,父亲给了她两个选择。
其实为了哥哥的仕途,江沅入宫的确是个好的选择,凭她的聪慧和手段,纵然江澧天资平平,她想要扶持着哥哥平步青云也并非难事。
倘若没有宋延巳,作为江家女,说不定江沅会选择入宫翻云覆雨一番。但是,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宋延巳这么一号人物,偏偏她还知道这个人物的命运,见证过这个朝代的毁灭。她能斗的过后宫的妃嫔,但是她斗不过宋延巳。
弑君废帝,六宫殉葬,为了根除李晟的心腹党羽,宋延巳几乎血洗朝堂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江沅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行,她不能进宫,一次就够了,这回说什么她都不能赔上江家。
“女儿只想普普通通的过日子。”江沅开口,手指摆弄着发梢,“从未生过当那金凤凰的心思。”
室内一片沉默,半响,江忠嗣才低笑出声,听上去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是释怀,“也好,那这些日子便让你母亲好生选选。”目光一沉,江忠嗣手指敲击着桌案,“得在三月前定了日子才好。”
三月之后,就是采选。
江夫人这几日忙着打探各家的未婚公子,江沅也没闲着,凭着记忆把宋延巳称帝后扶摇直上的豪门贵胄全誊在了纸上。
傅家算是最佳的人选,家底丰厚又是大儒之家,可是傅正言兄弟几人,江沅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下就一笔划掉。
刘司徒家也不错,家风正,刘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若是刘大公子未婚,江沅说什么也得嫁进去,只是大公子两年前就娶了太仆卿家的女儿,而刘二公子又是个短命的,划掉。
眼光停到大行令家,段介然这个名字一跃入了江沅的脑海,翩翩佳郎,踩云踏月。大行令家在她死前确实算得上呼风唤雨了,只不过段家的崛起靠的不是她罢了,江沅冷笑出声,段介然这三个字被她狠狠地抹下了一笔。
穆挈,江沅眉间一动,穆老侯爷死得早,穆夫人也早早没了,侯府里里外外就这么一棵独苗,早年被其舅母接去了怀州养着,与宋延巳算是师出同门,这么亲近她可不敢选。
江沅用了整整一天来谋划自己的未来,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太差,最后宣纸之上将将剩了三个名字,江沅思考了半天,才在最后一个上边画了个圈:就他了!
江沅的婚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江沅有意无意的对着江夫人提了这么个人儿,正所谓母女连心,江沅这边暗示了一下,江夫人就心领神会,没几日,就与冯夫人拉上了线,还让江沅来了场园中偶遇。
江沅为了这场偶遇可谓是卯足了劲,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做的十成十。冯修远年十八,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无奈这冯夫人眼光高的很,不是觉得这家姑娘性子太阴沉,就是觉得那家姑娘浑身太小家子气。
冯夫人的喜好江沅再清楚不过了,前世冯修远的婚事拖到了二十有四,最后媳妇张氏还是江沅给挑的,在这之前,江沅少说也得携这冯夫人偷偷相看了十家八家,最后遇见张氏,冯夫人才满意。
这辈子,江沅干脆就把自己鼓捣成了翻版的张氏,活泼不失得体,话少却又不显呆板。果然冯夫人对江沅的表现特别满意,再加上江夫人又是个好说话的,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动了些别的心思。
尤其是见了江沅以后,怎么想怎么满意,刚挨到退朝的时辰,就匆匆告辞,向自家老爷打听江大人去了,得到的结果,自然合了她的心意。
冯夫人坐在冯大人身边,喜滋滋的冲他道,“我今个见了江家的小姐,那叫一个大方可人,咱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我觉得合适。”
“说不定是要送进去的。”冯大人摇摇头,“你都能看上,可见是用了心教的。”
冯夫人起身掩了掩房门,又坐了回去低声道,“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了,江夫人这会子正给姑娘寻婆家呢,想来是不打算送进去。”言罢,还忍不住笑出声,“这临安城里的公子啊到底是比不上咱莫泽的,更别说咱家儿子了。”
“这倒是。”冯大人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胡,“娶妻娶贤,夫人看着办吧。”
“哎,你说陛下会不会进为这事对我们有芥蒂。”冯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毕竟是旧臣。”
“夫人多虑了。”冯大人笑道,“江家投诚投的早,陛下是念着的,不过江忠嗣仕途走到这,怕是顶点了。”
“这倒不怕。”冯夫人不介意这点,起身踱了两圈,“反正男人建功立业靠的还得是自己不是岳家。”
冯夫人想得开,江沅对冯家的公子也满意,俩家就这么走得更勤快了些,每每见到江沅,冯夫人都忍不住的拉着她的手,牵着她聊聊女红谈谈字画,且越聊越喜欢,这么一来一往,两家也就有些心照不宣了。
江夫人也曾问过江沅要不要偷偷相看下冯修远,却被她一口回绝,她亲自挑的人,再差能差到哪去?而且在江沅记忆中,冯修远也是才学出众,生的极好的。
嫁人这事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江沅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层的把握,虽说以后俩人在一块,有些盲婚哑嫁的味道,但是江沅是谁啊,一个能玩转前朝后宫的女人,还怕玩不转一个后宅男人?
江沅托着腮坐在园中赏景,寒冬已过,有些花季早些的花卉已经开始抽出了嫩芽,江沅看着眼前开的热烈的绿琼,品着上好的庐山云雾,池塘里的鱼儿也有了活力,游的欢快。
只是这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帐香就带来了一个临安城的大丑闻,而丑闻的男女主角就是冯修远和清平县主。
一时间,江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掏了掏耳朵,“你说谁?”
“就是那冯家公子和清平县主!”帐香眼眶通红,自家小姐和冯公子这事,虽说两家还没点明,但是看冯夫人的意思,是真真相中了她们家小姐的,“昨个县主去归龙寺上香,快宵禁了人还没回来,公主派了侍卫去寻,结果僧人说县主压根就没去过,中间出了什么事就没人知道,反正今早,县主人是被冯公子的马车送回来的。”
江沅嘴巴微张,显然这事带给她了不小的冲击。
“小姐。”帐香咬了咬嘴唇,继续道,“现在冯家的人都在公主府了。”
江沅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但是她内心深处却是无比震撼的,李清平怎么会和冯家扯上关系的,那么未来的何探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