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蓉拼命地握紧拳头，用仅剩的一点理智维持着最后的冷静，然后强迫自己从另一条路走开。

向暖和罗筱柔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和担心。梁蓉这个样子，看着怪吓人的。

“你以后离她远点，看到她尽量绕道走。”罗筱柔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孙子有什么闪失。要是一般人，这样的危险因子，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继续留在身边的，但对方是梁蓉的话还真不好办。

“妈，我知道了。”

不用婆婆交代，向暖也不想跟梁蓉靠太近，即便没有怀孕也是一样。梁蓉那眼神，看着就像个神经病似的，叫人毛骨悚然。

同是住在大院里的人，罗筱柔轻易不会去动梁蓉，梁蓉只要没有昏了头就轻易不敢动向暖，但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她会疯的。

带着这个念头，梁蓉匆匆地跑回家去，在客厅差点儿跟苏清明撞了个满怀。

苏清明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吼：“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到底想干什么？”

梁蓉用力瞪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跟他说就小跑着上了楼。

“你——”苏清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额角也突突跳了两下，但是他赶着出门，也没功夫跟她计较，只是在心里骂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楼上，梁蓉站在窗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瞪着苏清明上车离开。那眼神，比看着向暖好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他突然扑上去，问心根本就不会掉下去，问心不是真的想死，她知道的……

梁蓉用力闭上布着血丝的眼睛，双手紧握拳头，面容微微扭曲，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向暖原以为只是就这么难受三个月，她没想到过了几天，难受的程度居然又升级了。她已经严重到吃什么吐什么，闻到味道就要吐出来，身体也很容易虚软无力，连好好坐着似乎都有些吃力。在人前她表现得跟没事的人似的，私下里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还真想抱着马桶哭一场。

原本向暖还在心里笑话那些一怀孕就整天躺着不动的女人太夸张，结果一转头，自己就变成这样了。除了吃东西和偶尔出去散个步，她基本都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就只是有气无力地躺着，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果果见了都担心地皱起眉头，小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向暖的胸口。“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弟弟不乖？我是姐姐，我来管他……”

向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难受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弟弟不乖。等他出来了，你好好教育他，像老师一样教育他，好不好？”

“好的，妈妈。我还可以教他唱歌，教他跳舞，教他画画……”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听起来还真的是全能。

向暖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我们家果果一定是个好姐姐。”

这是真心话。果果的性格算是很不错的，既活泼开朗又不失乖巧听话，左邻右里都喜欢她，老师也很喜欢她。

果果被夸得扬起了肉下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妈妈，你还难受吗？”

“还有点难受。”

“那妈妈你快躺下来，要好好休息哦。”

向暖望着她精致的小脸，温暖窝心的笑容，想着如果肚子里这个也这么乖巧窝心，就是再难受上十倍也是值得的。

“妈妈，你快躺下来呀，我要关灯了哦。”

向暖只好配合地躺下来，看着她踮起脚尖关了灯走出去，忍不住在黑暗中慢慢地扬起嘴角。

女儿果然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不对，她家这个绝对是羽绒服，还是加厚款。

这么想着，向暖就觉得不那么难受，最后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可算起来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向暖最近吐得太厉害了，张妈都连滋补的粥都不敢给她做，因为加了配料就一定会有味道，倒不如直接上白粥咸菜，这样她勉强还能吃一点。

粥熬得黏稠香浓，味道刚刚好。

一碟子精致的小菜摆在一旁，空气里有股好闻的酸味儿。

向暖送了一勺白粥入口中，跟着一把捂住口鼻发出一声干呕，她仰着头拼命地忍住吐出来的冲动，忍得眼里全是泪水。

好不容易才吃了三两勺子白粥，向暖终于还是捂着口鼻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恶——恶——恶——”

张妈和罗筱柔看得直皱眉头，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事实上，自打向暖怀孕起，张妈就在搜罗各种治孕吐的方法，什么正方偏方都拿来试过，可都没什么效果。

向暖本来就身体发软，等吐完了，人都快站不住了，只能扶着墙喘气。一张脸青白像菜干，眼里全是泪，看着就很可怜。

张妈和罗筱柔赶紧将她扶出来，安置在椅子里。

向暖深吸一口气，对着她们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能继续吃了。”

“妈妈，是不是粥粥不好吃？我把芒果分你好不好？”

果果猝不及防将抓在手里的芒果送到向暖鼻子下，那浓烈的味道刺激得向暖再次朝厕所奔了进去，又是一阵叫人听得头皮发麻的呕吐声。

果果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有些无措地望着罗筱柔。

“没事，这不是果果的错。不过妈妈现在不想吃芒果，果果还是自己吃吧。”

就这样，时间对向暖来说变得无比的漫长，说是度日如年都不为过。别说去幼儿园，她连出门散步都能省则省，就差终日与床为伴。

牧野打电话回来，聊着聊着就会突然听到干呕的声音，偏偏他离得山长水远守着铁血纪律，半点忙都帮不上。

向暖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情况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然后就开始嘻嘻哈哈地给他讲果果的趣事糗事。

每次挂电话前，他都差点忍不住想问一句“委屈吗？后悔吗？”，可到底还是没有问。答案，本就在彼此的心里。

又过了数日，向暖接到了潘颂阳的电话。这次，他换了一个号码给她打。

“向暖，先别挂。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道一声谢谢。”

谢谢？向暖感到莫名其妙。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得到这一声谢谢了？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

见向暖沉默，潘颂阳又说：“向暖，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在朋友面前说了好话。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感谢你。不打扰你了，再见。”

从头到尾都是潘颂阳自说自话，向暖一脑子的问号直到通话结束也没得到解答。

原来，潘颂阳所在的公司拿下了逸飞集团那个竞标项目，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逸飞集团方面用明确的态度表明这个结果有潘颂阳的功劳。如此一来，公司自然要对潘颂阳给与嘉奖，发了一笔不小的奖金不说，连职位都上升了。

公司的人都以为潘颂阳跟逸飞集团的高层有往来，只有潘颂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事情之所以会是这个结果，唯一的可能就是高逸尘看在向暖的面子上给他开了一扇门。

向暖捏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明白潘颂阳这次道谢从何而来。她不想跟潘颂阳联系，可又怕不及时将事情弄清楚会留下隐患，终于还是照着刚才的号码拨了回去。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向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头拨了电话给高逸尘。

“……你真的给他开后门了？”

高逸尘没有否认。“也不完全是开后门。他们公司在这次竞标中表现确实挺出色的，我不过是让人在这过程做了点文章，仅此而已。”

“你——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别说我跟潘颂阳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你也不必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

这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你的好，我回应不了，也无法回报。

“向暖，你别把这件事看得太复杂。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如果他们公司达不到要求，我绝对不可能将项目交给他们的。”

至于为什么顺手推舟……就当是谢谢他，在你最艰难的岁月里给了你温暖和照顾吧。

向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再见。”

高逸尘，找个合适的人陪着你吧，别为我浪费心思了。

“再见。”

高逸尘放下手机，拿上烟和打火机来到落地窗前。

“咔嚓——”蓝色的火苗窜起，在香烟身上烧出了猩红的一点，尼古丁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高逸尘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剑目也随之慢慢地眯了起来。

逸飞总部大楼是荣城屈指可数的高楼，他又身处顶层，站在落地窗前，完全就是在俯瞰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眼前的景色不可为不美，视觉效果不可谓不震撼，可偶尔总有那么一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高出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