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里,乌压压的西兵涌了上来,严阵以待的明军开始发炮。设在左翼的炮兵阵地上,与南线明军打通了联系之后,郑部的炮火得到了加强。二十余门一百三十毫米口径的野战炮,对着敌群一字排开。隆隆的炮声响起,一颗颗炮弹
低空掠过,每炮一发试射后便越大越准。呜,低空呼啸的炮弹,发出凄厉的嘶鸣。两里,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中型野战炮的威力成倍增加了,一颗颗灼热的炮弹,在密集的敌群中肆虐,弹跳,耕作出一条条恐怖
的血胡同。明军的炮火加强了,而当面西军还一无所知,因此酿成了一场惨剧。
“嘶!”
郑森身旁,一众明军将领纷纷抽着凉气,瞧着在炮弹肆虐中,苦苦挣扎的大群西兵,又指指点点。
“困兽犹斗哉。”
“不过徒增伤亡,不足为虑。”在严阵以待的明军阵地前,军民混编的西军,很快遭遇了惨重的伤亡,这亦是殖民美洲百年的西人开拓者,在美洲大陆的绝唱。轰,一发炮弹呼啸着直蹿了出去,中心开
花,蹦跳了几下,击穿了十几排横队,又高高弹起,轰的一声落入敌群。
“嘶!”郑森身边又响起一阵抽气声,这一炮杀伤力实在太恐怖了,很可能创造了战争史上,前装滑膛火炮的杀伤记录。目测,这一炮便造成了七八十人的杀伤,一瞬间,原本密
集的西兵队列,竟似乎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郑森亦是眼皮直跳,心中一喜,又是一沉,竟有些沉重了。当局者迷,如今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战场,倒想起来王爷的教诲来了,列堂堂之阵,结呆阵,打呆仗。这个堂堂之阵怎么列,郑森也是下了苦功夫的,正面,两翼,
预备队各司其职,真真是水泼不进。
如今大明的制式火炮,攻城以大口径臼炮为主,野战便多是前装滑膛长炮。长炮便是加农炮,正适合大军决战,而这种炮,能一直用到后装钢制线膛炮兴起。明军制式的各种口径野战长炮,可以以劈入阵列,杀伤一条线,比洪武大炮那样仿制元
朝的短炮,只能砸一个大坑强得多。正在疯狂轰鸣的野战长炮,炮弹重九斤二两,可以在一两里的距离上,打穿整个连纵队,有效射程更是达到了五里。而西军编制,以连为基本作战单位,一个连一百人到
两百人人组成,按三或四路纵队算,一炮能打穿二三十人。轰,轰,轰,两里内,隆隆的炮声越发密集,调整了弹道,低空掠过的炮弹,造成的杀伤再次升级。此时,明军正面步兵阵地上,一些单兵携带的轻炮,加入战团。肆虐
的炮子让士气高昂,缓步推进的一个个西兵连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轰,又一发炮弹正中靶心,落地周围烂泥混着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郑森满满呼出一口长气,瞧着前赴后继的西兵连队,冒着炮火推进至半里的距离上。瞧着那一个个残破的连队,在军旗,军官带领下,仍固执的推进着,这让身为主帅的
郑森,心中竟生出些敬意。轰,一个高举大旗,军服破烂,满身是血的西军军官,倒了下去。后头,又一个褐色头发的军官,捡起大旗,一瘸一拐的引领着他残破的连队,大步向前。隆隆炮声中,
那士气高昂的军歌显得有些悲壮。
悲壮,也仅仅是悲壮,在大批军官引领下,万余西兵士气高昂的进攻,很快在严正以待的明军阵前,变成了悲剧的集体自杀。
两百步,一百步,严阵以待的明军中央步兵阵地,喧嚣了起来,隆隆的炮声,哨声,嘶吼声,甲胄撞击声响成一片。
“列队,列队!”
“举枪!”凄厉哨声中,蹲伏在地的一排排明军,严阵以待,在军官嘶吼催促下站了起来,在两军阵前架起一排排火铳。此时,明军在阵前布置了大量木制拒马,陷坑,有效的迟滞
了西兵连队的脚步。中央步兵严阵以待,左翼炮兵越发凶猛了,将炮弹朝着一些完好的西兵连队,凶猛的倾泻着。
“混账,往哪里跑!”
阵地前沿,有些晕头转向的几个士兵,被军官抬脚猛的踹翻。
“列队!”晕头转向的士兵又赶忙跑进队列,战争的形态,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变化,个人勇武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几个残破的西兵连队,固执的推
进到六十步的射程之内,又固执展开火枪横队,组织作战。
“放!”
“给老子打!”明军阵地上,一阵嘶吼声后,一个个蹲伏在地的军官,纷纷站了起来,一把把雪亮的战刀前指。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的铳声爆起,一团团硝烟弥漫,木头拒马被射的碎屑
飞溅。两军阵前,那杆黑黄相间的破烂西班牙军旗,颓然倒下。
后阵,明军帅营。
郑森猛的放下千里镜,低喝道:“传我将令,炮火延伸,马队,出!”
“炮火延伸!”
高坡上日月军旗翻卷,正在撒欢肆虐的炮兵阵地,很快将炮火延伸到三四里,开始了阻断性质的炮击。
“马队,出!”密集的炮火一延伸,右翼跃跃欲试的两千明骑,驱策着战马,挥舞着马刀倾巢而出,绕着中心战场兜了个小圈子,斜刺里撞进西兵群中。两千骑兵,这在美洲大陆是一股
极恐怖的力量,随着成群结队的明骑加入战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余西兵的反击,发起半个时辰之后,便在严阵以待的明军面前,土崩瓦解了。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火力,又是防御作战的北路明军面前,西人最后的勇气化为乌有。随着
大红色衣甲的铁骑狂飙,斜刺里突入战场,将大批西兵杀了个对穿,拦腰结成了两截,一些由民兵组成的西人连队,开始成建制的投降。
高坡上,帅营。
郑森满满松开了拳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低喝道:“传令,敌既已溃,不可多早杀伤,生俘便可。”
“郑帅慈悲,真是菩萨心肠!”一阵颂扬声中,年轻的郑森,面色倒有些发烫,他下令生俘为主可也没安什么好心,前日巴拿马城他叔父来信了,开凿运河缺壮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