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友,请了。”

田玉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遁光朝着谢征鸿飞去。

谢征鸿轻轻一弹指,那遁光的速度顿时停了下来,下一刻便化作零碎散光,消失的一干二净。

田玉并不惊慌,相反脸上还隐隐露出一丝兴奋之意,“早就听闻谢道友佛法无边,妾身早想一试。”

谢征鸿并不答话,静静的看着田玉,似乎是想要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田玉笑了笑,“妾身阴差阳错,曾经习得一只天魔舞,还请谢道友好好品鉴一番,看它是真是假。”

闻春湘挑了挑眉,天魔舞,那不是牧停会的那种法术么?

谢征鸿还未出言,便见田玉的腰肢开始摇摆起来。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不少首饰,摇晃起来铃铛作响,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好似雨水滴滴答答,滴在青石板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围观的修士们摇摇头,揉揉眼睛,觉得有些不妙。

奇怪,怎么田玉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多人?

原本明心千灯台上只有田玉和谢征鸿两人,其他参赛者都自动避开了。但是现在,台上似乎有成千上万个田玉,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姿态,或伏地或摇摆或旋转。

谢征鸿放开神识,感应全场,发现这些田玉竟然都是真的?

“谢道友是在找妾身么?”谢征鸿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皓腕来,眼看着就朝着谢征鸿的脖子摸去。

谢征鸿反手一指,朝着那手戳去。

恰在这时,那只手忽然消失,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谢征鸿攻去。

同时场上的那些“田玉”,越跳离谢征鸿越近,将谢征鸿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

空气中开始蔓延出一丝淡淡的花香来,甜美又芬芳。

原本还有些警惕之心闻见这花香之后,双眼登时变得迷茫起来,神情也有些晕晕乎乎,是不是露出一点傻笑。倒是城主们这边早就结界将所有的攻击隔开,反倒镇定的很。

香气环绕,羽衣美人,载歌载舞。

台上的妖娆妍丽之态将底下不少修士迷的七荤八素的,不知今夕何夕,却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都落入了其他大能修士们的眼中。

“田玉这天魔舞,到真有几分厉害。”宁瑞涵眼前一亮道,“这么近的距离,加上这花香的影响,就算这谢征鸿是佛修,恐怕也难以把持住。”

沈破天一言不发,就这点东西恐怕还不能将谢道友如何。

这天魔舞说到底不过是迷惑人心罢了,是魔修常见的手段。以谢道友的定力,根本不算什么。

沈破天心里稍安,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看九州魔皇。

哎哎?

九州魔皇竟然在笑?

沈破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等到闻春湘将目光投过来之时,又赶紧将头低下。

这魔皇笑起来可比他之前生气还恐怖。

“谢道友,你觉得妾身这舞如何?”

“阿弥陀佛。”谢征鸿站在原地,单手合十,“请恕贫僧失礼。”

话音一落,谢征鸿身上便升起一层琉璃般的亮光来,形成一道圆形壁障,不断扩大朝着这明心千灯台蔓延。

正是闻春湘曾经教过谢征鸿的碎玉仙图。

但却又有不同。

原本的碎玉仙图阵势要更加浩大,几乎有与天地争辉一般的闪耀和气势,如今在谢征鸿用来却显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这并非是不善于使用,而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在斗法之时越不会弄出无数阵仗来。

大能之间,拼的便是那么一线优势和真元雄厚,若只顾着斗法好看反倒会分心。因此往往看上去越是普通,实际上就越是惊险。

台下的九十几位城主眼中一个个异彩连连,几乎要为谢征鸿这一手教好!

这一招碎玉仙图除去碰触到田玉的分、身之外,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地面上甚至没有半点法术拂过的痕迹。这样精准的力道,这样出色的技巧,当真是闻所未闻!

田玉神色原本还算从容,然而等到这仙图不断扩散碰触上她的分、身之时,那些分、身上便不断浮现出一股黑气,不多时,这些人影好就好似泡沫破碎一般,纷纷消失不见。

糟糕!

田玉心里一急,连忙将剩下的分、身收回。这天魔舞向来无往而不利,不想在谢征鸿这里碰上了铁板。对付谢征鸿,恐怕不能用简单办法。

她就不信了,这么一个百来岁的小娃娃,还真的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想到这里,田玉一合手,众多分、身身影一晃,如残影一般迅速合在一起。

前后左右,分为四人,各自施展着神通法术朝着谢征鸿袭去。

谢征鸿目光一抬,心念微动,横手一掌拍了出去,下一刻谢征鸿便如同一条鱼一般游了出去,左右手分别施展神通,在两个分、身眉间一点。那一点指印远远望去好似眉心朱砂一般,然而这“朱砂”却是从额头开始破碎,不断蔓延出种种纹路来。

“善哉,善哉。”谢征鸿重新稳住身形,缓缓朝着一旁的田玉看去。

田玉“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场上的那几个□□瞬间炸裂,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随着田玉的这口血,场外那些被迷惑的修士也纷纷回过神来,面上俱是羞愧之色。

“田道友,天魔舞对贫僧并无多少效果。”谢征鸿轻声笑道。

“是我小看了你。”田玉拭去唇边血迹,勉强笑了笑,“谢道友莫急,这才只是开始。”

说完,田玉伸手从中指上一抹,手中出现一小节骨笛来。

那骨笛不过不足田玉半个手掌大小,不细看甚至难以注意。然而等到田玉将这骨笛一拿出来,谢征鸿的眉头便不由的有些紧了。

那骨笛……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邵意远惊讶的看着田玉手中的笛子,死死的握住了拳头。

原来如此!

邵意远紧紧的盯着台上的田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借助衣袖的遮挡,同样摸出一只骨笛来。

这两只骨笛几乎是一模一样。

田玉将骨笛放在嘴边,吹响了第一声。

呜————!

骨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乎要震破天际。

台下的修士纷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这声音却阴魂不散,直直的刺入他们的神魂之中。

呜——呜——呜——

声音就好似吹过荒漠戈壁的狂风,带着一往无前的狠戾和暴躁,直直的印入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又好似深渊鬼谷里那些妖魔的哀嚎,每一声都夹杂着无尽的怨恨和冷酷。

邵意远将自己手里的骨笛放在嘴边,又吹响了一声。

啊————!

顿时,场中的尖叫声又拔高了好几倍,围观的修士们疼的在地上打滚,有些人七窍流血,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哭嚎。

很快,场下的那些围观的修士就去了七七八八,一片零落。

“二打一?”闻春湘冷漠的看向邵意远的方向,隔空一抓,企图将他手中的骨笛抓碎。

那邵意远却好似没有发现一般,继续吹自己的笛子。

场中央的谢征鸿一手撑着额头,踉跄了两步,冒出一丝丝的冷汗来。

他处在这两人笛声的最中间,受到的影响哪里是其他围观之人可比?

如果是那些围观的修士听见的笛声不过是几声调子的话,那么传在谢征鸿耳朵里的便是无数曲调,直入神魂,连丹田深处的元婴都受到了影响。

正在闻春湘即将捏碎那骨笛之时,场中的邱异然等人纷纷上前,挡在了闻春湘面前,竟用血肉之躯将闻春湘的攻击挡下来。

另外几人则是手中浮现出好几根骨刺,身影迅速非常,不管不顾的朝着场中无法动弹的谢征鸿刺去。

闻春湘脸色大变,“小和尚!”

这些人里根本不只有邵意远一人想要对付小和尚。

这些参赛选手,都是想要对付小和尚的人!

邵意远不过是出来吸引人注意力的那一个。

闻春湘正要上前,一旁的于泽却取出了自己的大锤,朝着闻春湘狠狠砸去。

“蝼蚁!”

闻春湘双目赤红,一束魔气冲到于泽面前,破开他的身体,将他的元婴吸食的干干净净。

那些没有离开的修士纷纷围上来,挡在闻春湘面前。

场中突变不仅震惊了闻春湘,场外的九十九位城主也是大惊失色,当即就要上前将这些参赛修士赶开。

“徒儿!”

一旁的黑煞老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朝着一旁的邱异然喊去。

邱异然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将手中的那根骨刺朝着谢征鸿的左肩膀狠狠扎去!

“噗”地一声,没入血肉之中。

大比开始三日前。

田玉和邱异然两人正在讨论最后一场比试的合作事宜。

若真是一对一斗法,那么他们两人的合作恐怕就要破碎,但同样的,也代表着一种机会。

参赛大比的只有七个人,总有一人要轮空。

谁也没有说过,输掉的那一个就再也没有比试的机会。起码他们两人若是事先约定好,比试之时若是对上,不得伤害对方性命。

田玉很明白黑煞老祖那种人要犯我,我百倍还之的性格,若他的宝贝徒弟当真死在了她手里,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咦,邱异然人呢?”田玉一个发呆,眼前的邱异然竟然消失不见了。

“你在找他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

田玉转过头,眼前只见一根白骨手指戳中了她的头。

“怎么,你还在考虑?”

“我……我……”

“你身上的幻灵图谱只是被闻春湘延缓一二,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出手相助了。若是你愿意帮我,起码不至于死在闻春湘手中。”

“好!”

……

“滚开!”

闻春湘大喝一声,伸手将一名挡在他面前的修士一把抓来,朝着前方一扔,那修士瞬间变成万千血水,化作赤红火焰,丝丝缕缕很快弥漫全场,彻底将场地包围了起来。

“魔皇陛下!”

六壬道人飞快上前,跑到季歇面前,“魔皇陛下,场中有变!”

季歇却是伸手拦住了六壬道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朝着天空一指道,“不急,你看。”

天空中降下无数黑烟,每一股黑烟之中都走出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修士,看不出身形样貌。

六壬道人汗如雨下。

这些黑衣修士,竟然每一个都是渡劫期的修为?

怎么可能!

“魔皇陛下,这到底是……”

“魔皇,你在叫谁?”季歇转头看向六壬道人,双眼露出几分讥笑来。

“您,您不是……”

“哈哈哈哈!”

“季歇”仰头大笑。

“清浊天地气,一剑斩苍生。”

“季歇”笑着说完,整个人影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化作一柄白色长剑,“咻”地一声朝着天外的小魔宫里飞去。

六壬道人脸色煞白,转头看向其他城主,大喝道。

“走!”

其他城主一个个逃得飞快,然而那些黑衣斗篷修士却不知何时窜到了这些城主面前,露出一双双白骨枯手来。

“啊!”

“这什么东西?”

好些个城主的哀嚎声传来。

“快走!”宁瑞涵一把抓过沈破天的肩膀,小心避开一个黑衣修士,急匆匆的带着沈破天逃跑。

“这到底怎么回事?”沈破天被这一连串的时候砸的头昏眼花,根本没有弄清楚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见谢征鸿被那些人围攻,正打算上前帮忙,却是宁瑞涵给压制了下来。

“那不是我们的魔皇。”宁瑞涵的脸色几乎称得上是阴鸷,几乎将沈破天的肩膀抓的粉碎。

“从一开始,魔皇就不曾从小魔宫里闭关而出。”宁瑞涵的脸色惨白,一字一顿道,“那是斩苍生的一抹剑灵,它完美模仿了魔皇陛下的举动,它在觅食!”

它和那些骷髅或许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配合它们演上这么一场戏。

没有人会比斩苍生的剑灵更加明白如何模仿魔皇季歇?

它在千年前便已经不再满足纯粹的凡人血肉,血祭一个小世界也只能让它安分上百年。

如今,小魔界里的修士一个个长成,血气修为是外界的好些倍,又怎能不引起它的觊觎?

“这场斗法,我们没有资格参与。”宁瑞涵一掌将沈破天打昏,祭出遁法,很快朝着小魔界里传送阵法方向飞去。

“给我破!”宁瑞涵即将飞出六壬城,却发现六壬城被无数剑气围的严严实实,不得已扔出曾经魔皇赏赐过的一件法宝朝着这剑气屏障袭去。

那剑气屏障察觉到这法宝上残留的一抹气息,很快分割出一道口子,放宁瑞涵离开。

其余那些得到过季歇赏赐的心腹城主们也马不停蹄的离开,逃离六壬城值周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一剑斩苍生。”这些城主抬头看向六壬城所在的方向,小魔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处在了六壬城的最中间。

那些被黑衣斗篷修士杀死的修士和城主们的血肉化作一道道鲜红血气,不断的朝着小魔宫的底部汇聚。

“六壬城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幸存下来的成主们忍不住冲着六壬城主怒目而视。

那些前来参加围观大比的修士,几乎都被困在了这小小的六壬城之中。

鲜红的血气不断朝着小魔宫里齐聚,那模样和姿态比前些弄出来的漫天血光还要恐怖。

“……或许魔皇陛下从未出关。”六壬城主脸上露出苦笑来,“魔剑有灵,它自己策划了这么一场计划,事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那些黑衣斗篷修士。”

“小魔界,只是斩苍生剑灵眼中最肥美的一块肉!”

闻春湘觉得自己似乎闻见了小和尚身上传出来的一丝血腥味。

他身上的魔气从这些黑衣斗篷修士身上一穿而过,却收效甚微。

闻春湘身上的魔气大多是吞噬和毁坏,能够吸食修士血肉元婴。

但这些白骨骷髅根本没有任何血肉可供吸食,闻春湘身上魔气的威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混账!”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闻春湘心中着急,却极力安慰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魔道术法阻止不了这些,不如就试试佛道功法。

闻春湘口中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六个巨大的金色字符从他身后不断冒出,梵音天降,将场上的哀嚎声几乎压下去大半。

金色字符不断旋转着朝着那些黑衣斗篷修士袭去,很快将它们身上的斗篷侵蚀掉,露出一具具姿态各异的白骨来。

这些白骨腐朽的几乎快要化开,上面用各种木签和灵剑支撑,勉强才成了人形。

“这些……都是这么几千年来,那些渡劫失败的修士残留下的一些残渣做的。”一个苍老的声音渐渐响起,很快出现在明心千灯台上。

“闻春湘,这是特意为你找来的,他们用完这一次之后也就没有效果了,你可以尽情摧毁他们。”斗篷修士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以为季歇会什么会和我合作?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不过是被季歇牢牢压制的一抹剑灵,趁着季歇闭关冲击之时出来壮大自身的一个赝品!”

“它怕我告诉季歇,所以才会和我合作。”斗篷修士显得很是兴奋,“枉你一身魔气冲天,却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不过一坛小小的百花酒,就将你给骗了来。”

“谢征鸿的气运香还有他自己的气运,今日都将归于我手。”说完,斗篷修士一手将那些围着谢征鸿的参赛修士们隔开,伸手去抓被刺的满身是血的谢征鸿。

“我寻来东海之毒,取无数胎儿怨灵之血练成毒,抹在这骨刺之上,你佛法越深厚,就越疼!”

斗篷修士哈哈大笑,一双枯手已经戳到了谢征鸿的胸膛之上。

谢征鸿猛然睁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

斗篷修士一愣,“空间?”

他惊讶转头,看见那本该奄奄一息的谢征鸿却靠在了闻春湘肩膀上,吞下了好几颗丹药,泛着青色的脸庞瞬间好了不少。

怎么可能?

依照他对佛修的了解,中了他骨刺上的毒,根本不可能还站得起来。

“是玉泉空间。”在谢征鸿即将被那些修士的骨刺刺中之时,及时躲进了玉泉空间之中,虽然也被那骨刺刺中,但也只是刺破了一些皮。谢征鸿身上的血迹,都是谢征鸿为了防止毒蔓延,当机立断的用灵力包裹血肉,将毒连同血肉一同挖去才会染红了衣裳。

闻春湘心疼的抓着谢征鸿的手,看着那斗篷男子的眼神几乎可以杀死人。

“本座保证,绝对将你挫骨扬灰。”

“前……前辈小心。”谢征鸿虽然及时止损,但那些毒素还是影响到了他不少。若非在慌乱之时,及时躲进空间,恐怕此刻他已经被那人抓在手中,成为壮大那修士自身和威胁闻春湘的人质。

谢征鸿难得有这般无力的状况,那斗篷修士似乎对佛修十分了解,这毒素对其他修士,或者对魔修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唯独对于佛修,几乎是灭顶之灾。

那斗篷修士却是不语,沉默良久之后主动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揭开。

斗篷下面依旧是一副骷髅,却又有所不同。

这骷髅一见阳光,身上的血肉便自动丰满了起来,很快化作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年郎。

闻春湘双眼一紧,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怎……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是我?”少年微笑着看着闻春湘,“当年在师兄洞府里一别,粗略算来,我们也已经有近万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闻春湘,你难道忘记当年我和师兄是如何将你从地上捡起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