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茂才与楚天舒的谈话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
首先,郎茂才对楚天舒在贫困县工作的难度表示了同情和理解。
楚天舒对郎茂才的关心和关怀表示感谢,并对工作失误给领导带来了麻烦表达了深深的自责。
郎茂才轻描淡写地提到,楚天舒在下到乡镇调研时和乡镇干部带彩打过麻将。
楚天舒说,这个确实有,也赢了一点钱。不过,他已经安排王永超将赢的钱以乡镇干部的名义捐到了募集修桥修路资金的账户上。
郎茂才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说:“在定编定岗方案制定过程中,有个别干部给你送过一些小礼品,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呢,现在形势有些微妙,我提醒你还是妥善处理为好啊。”
“郞书记提醒得太对了。”楚天舒忙解释说:“在我下乡调研之前,县卫生局的局长霍启明给我送过一盒茶叶,由于走得匆忙,当时没来得及处理,回来之后就交给了杨书记,并做了礼品上交登记。”
郎茂才面带喜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
楚天舒给郎茂才的茶杯添上了开水。
郎茂才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小楚,我和叶市长这次奉命而来,要对干部群众反应强烈的个别人和事进行调查核实,我先跟你和大木同志打个招呼,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正确对待并给予支持和配合。”
楚天舒说:“郞书记,你放心,我先表个态,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南岭县委和我个人都坚决支持并积极配合。”
“好的。”郎茂才说:“小楚,我认为,你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是非常强的,也相信你个人不会有问题。只不过呢,有些事情牵涉面比较大,你作为南岭县的一把手,很难照顾得到有方方面面的利益,保不齐会有一些不利于你的议论。”
楚天舒作痛心疾首状,说:“郎书记,你和叶市长没和我谈话之前,我真没意识到我在南岭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们这一谈啊我才明白,我这错误犯大了。可是呢,你们市领导非常理解我,关心我,不仅没有严厉批评,还给了我很多的提醒,我心里真是很惭愧啊。”
郎茂才对楚天舒的态度相当满意,他呵呵一笑,说:“哪里,哪里,小楚,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我知道,南岭的情况相当复杂,你也不容易,谁没个考虑不周的时候呢,改了就是好同志嘛。”
楚天舒强作笑颜,说:“郎书记,谢谢你的理解。我有个想法向你汇报一下,你看看如何?”
郎茂才抬抬手,说:“嗯,你说说看。”
楚天舒说:“郞书记等市领导这么关心我,我楚天舒不能不知好歹无动于衷啊。我想立即回市里一趟,当面向伊书记和唐市长作检讨,接受批评。郞书记,你看如何?”
郎茂才一阵窃喜,他正担心自己在南岭县大动干戈地调查,楚天舒要出面求情的话,碍于以前有过“良好”的合作,还真不好驳他的面子。这下好了,楚天舒主动提出去市里作检讨,他离开了南岭县,下面的工作就可以放得开了。
“小楚,你这个想法我觉得不错,这不仅表明了南岭县委面对批评的一种姿态,也可以为你自己争取主动。”郎茂才略略迟疑了一下,说:“一会儿我和叶市长商量一下吧。”
楚天舒再次表示了感谢。
郎茂才又问:“你不在的时候,县委的工作谁来主持?”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大木县长。”
这有点出乎郎茂才的意外,他以为楚天舒与付大木搭班子合作得不愉快,会让副书记杨富贵来主持县委的工作。可是他哪里知道,这间办公室里装有窃听器,只要谈话一结束,付大木便会知道全部的内容,楚天舒犯不着为配合不好留下话柄。
谈话结束之后,郎茂才在与叶庆平简单碰头时,把楚天舒的想法说了,并用赞许的口气表扬楚天舒态度端正,认识到位,行动迅速,摆明了是同意他尽快回青原,向市委主要领导作检讨,争取主动。
叶庆平听了,暗暗有些吃惊。
刚才自己跟他谈话的时候,楚天舒怎么没有提出这种想法呢?
转念一想,叶庆平就明白了这可能是楚天舒的缓兵之计,他嘴上答应了要纠正定编定岗中存在的失误,但心里并不情愿,他这个书记一走,常委会自然开不成,又何谈纠正呢?
想明白了楚天舒的用意,叶庆平心里暗道,我私底下让他纠正错误,他满口答应,却向不知情的郎茂才提出要回市里当面接受领导批评,这家伙不仅会钻空子,还考虑得挺周全,让郎茂才出面来说,我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见叶庆平没说话,郎茂才以为他不同意这个时候让楚天舒离开南岭县,便说:“叶市长,有大木和富贵他们配合我们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行。”叶庆平说:“明天让他把工作交代一下,快去快回吧。”
初夏时节,阳光明媚,风儿柔和,天边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又是一个晴朗灿烂的凌晨。
楚天舒照例起得很早,通过招待所的侧门,来到通天河的堤内林道上散步。
这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林道上铺着河卵石,曲曲弯弯,向幽深处延伸而去。河岸上,柳枝在微风中摇摆,发出簌簌之声。
每日清早,都有几个人守在河岸的柳树下,等候着楚天舒的到来。
这些人都是有关部门的头头,看见楚天舒走过来,他们便贴紧他屁股,装模作样跟着散起步来。
最开始只有王永超一个人,后来发展到三五个,慢慢增至七八个,在河堤上走过去,往回走的时候,有的人就会凑过来搭讪,大多口头汇报几句,也有趁机递书面报告的。
楚天舒发过火,说有事不可以去办公室?
可柳青烟悄悄跟楚天舒说,这是南岭县官场多年的习惯,被人私下里叫做早朝。
早朝?楚天舒不解,说道这叫什么话?难道这成了皇宫,我成了皇帝。
呵呵,你这差远了。柳青烟说,你还没看见过付大木出来散步呢,场面比你大多了,众星捧月,简直像支招摇过市的游行队伍,只差没山呼万岁了。
喜欢来早朝的,多是场面上混得开的。那些不显眼的单位领导,清早很少在这里露面。细心的人数得出,三天两头早朝的就那么十几个人。
有事没事找领导汇报,也算是官场套路。
这些人在领导面前晃得多了,叫人看着也很讨厌。
广告不就叫人嫌吗?
可越是业绩好的企业,越是舍得花钱做广告。
有种保健品广告,两个动画老头老太太,成天在电视里又扭又唱,看了叫人恶心想吐。可人家的产品就是深入人心,据说还卖得特别的火。
这也应了南岭乡下一句俗话:讨得嫌,赚得钱。
官员们有事没事就在领导面前晃荡,大概与做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一个跟屁虫,楚天舒成了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倒也落得清静。
昨晚上谈话结束之后,付大木就拿到了楚天舒与叶庆平和郎茂才的谈话内容,他立即布置薛金龙、田克明等**肆往外散布传播。
主要内容为:两位市领导亲临南岭传达省市领导对楚天舒的严肃批评,要求定编定岗要推翻重来,楚天舒本人也要回市里去向市委当面做检讨,“停职反省”期间由县长付大木主持工作。
一夜之间,满城风雨。
刚刚从楚天舒身上看到了一丝曙光的干部群众们顿时人心惶惶。
来到一片柳树林边,碰上了霍启明,他一大早就守候在这里,专门等着楚天舒的。
霍启明问:“楚书记,你要回市里?”
楚天舒站住脚步,问:“老霍,你听谁说的?”
霍启明说:“外头很多人议论这事,说你被‘停职反省’了,还说我倒霉的日子快到了。楚书记,如果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举报不让我当这个局长,那我也无话可说,如果有人要借机整我,那我就豁出去了。”
楚天舒想,霍启明的这种担心很正常,也很有可能。
为了帮霍启明和高大全竞争新部门的一把手,耿中天与付大木在常委会上当面翻了脸,以付大木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趁市里来调查处理的机会找耿中天的麻烦,而最好的突破口自然是霍启明。
楚天舒正色道:“老霍,你豁出去什么,难道你想做第二个高大全?”
霍启明说:“楚书记,你误会了,我才不会当那种傻瓜蛋呢。”
“老霍,老话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楚天舒停顿了一下,又郑重其事地提醒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凡事重证据。你记住,有证据,你是死路一条,没有证据,谁也整不住你。”
霍启明听了,若有所思地说:“楚书记,我心里有数了。”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