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咖啡屋内。

一边替日向绘夏向客人道歉,百川拓哉一边找了个空闲的执事,让他继续接待,自己则拽着日向绘夏往厨房走。厨房外有个小隔间,供执事和厨师休息使用。他将日向绘夏按在沙发上,见确定无人,这才担忧地低语道,“小绘夏,你……没事吧?”

日向绘夏不做声,只是摇摇头,那有气无力、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百川拓哉的担忧更深了——刚才,已经是日向绘夏今天上班以来,第十六次出错了,或者发呆,或者报错菜名,或者送错单子,错误五花八门不带重样的,简直只差没在自个儿身上竖了个“我出大事了,心情非常低落,你们都别理我”的FLAG。

“小绘夏,我是你拓哉前辈啊,出什么事儿了不能跟前辈说?上次你发愁的生日礼物,前辈我也不马到成功,分分钟解决了么?喂喂,好歹相信一下执事咖啡屋金字招牌的能力啊。”百川拓哉调侃着,努力表现自己可靠的一面,但日向绘夏并不领情,只是继续摇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脸埋在腿间,就是不肯说话。

百川拓哉有些急了,对个小女孩也不好太强硬,索性走进厨房,把正在尝试新品的五十岚空给揪出来,往日向绘夏面前一推,努努嘴,示意他上,“喏。我们家的小招牌不高兴了。”

五十岚空系着浅蓝色的围裙,垂目打量着拒绝说话的日向绘夏,眉头微蹙。在百川拓哉把日向绘夏拖进来时,他就已经注意了。但当时以为是日向绘夏耍赖还是什么,便没太在意。没心没肺的活宝,现在这幅样子……难道,还真出什么大事了?

“日向麻生,发生什么事了。”五十岚空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摘了下来,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轻声问道。

百川拓哉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五十岚空。要是这么简简单单能问出来,自己还需要拖他出来?空你不带感啊,你对小麻生鬼畜MAX的那一面在哪里?这么平静?喂喂,不会真被哪个外星人偷偷掉包了吧?

意料之中,日向绘夏没有反应。

“不愿意说话吗?这样子的话……”五十岚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温柔得惊心的微笑,然后一把扯过茶几上放着的凉水壶,就往日向绘夏头上一泼。

百川拓哉被五十岚空这个举动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回神,他本想冲到日向绘夏身边,但想了想五十岚空此人的个性,握握拳,还是忍住了,决定静观其变。

五十岚空斜着丢给百川拓哉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弯腰,蹲下身与日向绘夏平视,漂亮温润的脸与对方拉近了距离,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彼此的表情。他淡淡道,“我跟拓哉不一样,对小孩子喜欢施行疼痛教育。日向麻生,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发生什么了?”

日向绘夏没有做声,正当百川拓哉不忍心准备接手的时候,她却猛地一下扑到五十岚空的怀里,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完整。

全执事咖啡馆都知道有洁癖的老板,五十岚空这下子却没有推开日向绘夏,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只是在感到肩膀处的湿润时,皱了皱眉而已。等对方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收回手,示意百川拓哉过来处理一下妆容被水模糊的日向绘夏。

“叫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乖乖听前辈的,不理我,现在被老板泼了一脸水吧?啧啧,这脸花得,比尾戒画画时候用的调色板都还丰富。”百川拓哉也知道日向绘夏哭出来后,心理会舒服很多,便一面帮她擦脸,一面跟以往一样,用带着亲昵意味的调笑口吻道,“吃到苦头了?老板还在呢,快点乖乖地坦白从宽。否则老板鬼畜起来根本不是人哦。”

五十岚空一听这话,唇边笑容愈发柔得能掐出水来似的。他微挑眉梢,一脚绊倒了没有防备的百川拓哉,轻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我不介意那你先开刀,拓哉。”

……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空太严肃了啊喂?!清楚自家好友鬼畜起来非常不是人,百川拓哉对于自己一不小心说出的真相,感到十分后悔。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努力严肃起一张脸,表示自己的忏悔之意。

日向绘夏平静下来后,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五十岚空和百川拓哉说了,最后抽抽搭搭地来了句总结,“我、我不想离开执事咖啡屋……不想……”

百川拓哉与五十岚空对视一眼,红脸白脸的角色就定下来了。

百川拓哉咳了一声,似乎很为难地开口,“但是,小麻生你的兄弟说得也没错。一个女孩子,晚上自己回家的确很危险。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拓哉前辈,很想我走吗?”日向绘夏的脸惨白着,又有缩成一团的趋势,“……我要不要做兼职,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他们是兄弟又怎么样?前面十几年,都是我自己熬过来的。难不成搬了个家,我就成了什么都不会的玻璃娃娃了么。”

白脸任务完成,功成身退,轮到红脸默默上场了。

“日向麻生……日向绘夏,你当真不想走?”五十岚空见日向绘夏用电点了点头,便微微眯起了眸子,“好。”他这么说着,又重新带上了手套,“拓哉,跟苏步渝说,我同意了。现在就到店里应聘。至于你,”五十岚空瞥了眼沙发上的日向绘夏,平声道,“重新画个妆,出去工作。我家店里的执事,可没有这么落魄的。”说完,人就进了厨房,没有解释的意思。

日向绘夏看了看老板的背影,又看了看百川拓哉,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百川拓哉瞅着日向绘夏难得一见的呆样,不由笑出了声。他的大手拍在日向绘夏的脑袋上,揉了揉,柔声道,“好啦,小绘夏,别这幅样子了,快去化妆,免得客人看到你这样子。”看日向绘夏还是傻傻愣在原地,他无奈地揉揉额角,把话摊开了,“空这是答应帮你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给你家老板赚钱去啊。”

好心地给日向绘夏一点点个人空间用于平复自己心情,百川拓哉说完就转身退出休息间,重新出去工作。

日向绘夏坐在沙发上,是背对着老板的。她摸了摸自己湿润的头发,渐渐地,扬起一抹笑容。

日向绘夏此举,其实是在赌。赌执事咖啡屋对自己的感情。不想离开执事咖啡屋的方法有上百种,但大多数结果,不是容易伤害到姐姐绘麻,就是令朝日奈家对自己的好感下降到负数。最终,她选择借老板之口,说服朝日奈家的成人党——既不会让朝日奈家对她反感、令姐姐为难,自己也不会离开执事咖啡屋。

这个方法唯一的风险,就是她刚才的环节。如果她演的戏不能让老板相信,从而收留她、为她说话,那么她非但不能留在朝日奈家,连执事咖啡屋都要失去了。

……还好,她没有输。

日向绘夏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因紧张和激动而不自觉发颤的手,也麻溜地跑回更衣室,准备用自己带着的化妆品进行修容。

在日向绘夏离开后,五十岚空面对自己刚好做成的新品叹了口气。“……叫什么名字好呢?”他的手指在装着新品的玻璃容器上摩挲了片刻,自问自答道,“算了,就叫‘白色谎言’如何?权当纪念好了。”

朝日奈梓说的没错。日向绘夏聪明是聪明,但她终究不过是个小女孩。再聪明,面对那些老人精,也不过是只稍微会掩盖一点自己的小猫而已——只是,那些人不愿拆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