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姐妹(1/1)

十一月中,李丹若准备乔迁新居,刘贤妃在一场隆重的皇后册封礼后,也迁入了皇后居住的蕴秀宫。

姜彦明和李丹若乔迁新居原本是一件小事,却因为刘皇后的册封而变得引人注目,新任相公孙先忠一年间从刑部郎中直升至翠文阁大学士、门下平章事,做了百官之首,这一番意气风发到简直无以言表,那浓烈的喜悦偏又不好大张旗鼓的表达,旗鼓一张就落了下乘,孙先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压抑的喜悦赶在姜彦明乔迁新居这件事上,仿佛沸腾的火山找到了一个再合适没有的出口,以一种让人惊诧的热情,根本无视姜彦明的反对,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好好张罗出一场盛宴,来贺这乔迁之喜。

原本根本不打算惊动任何人的李丹若和姜彦明只好随着孙先忠的炽热,忙了好几天,去张罗那一场热闹到让两人郁闷的乔迁之喜庆。

偏偏皇上又写了新府正堂匾额,赶在乔迁吉日一大早遣内侍送来,刘皇后更是照京城世家旺族的规矩,遣人送了份厚礼,以示荣宠之余,又用这种方式,向众人昭示她和这一对夫妻之间明显不寻常、却又让人无从猜测的情份。

这两份赏赐让原本就惊动甚众的乔迁之喜更是火上浇油,满京城和姜彦明、李丹若有过哪怕半面之交的自然都备了厚礼,那没有交情的也想方设法硬是攀出了许多曲里拐弯、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就算人进不去,那份礼单无论如何也得递进去。

这一场乔迁之喜热闹到不堪、也风光到无限,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京城再没有哪家的乔迁之喜能比这一场更热闹、更风光的了。

送走满堂宾客,已经夜深,李丹若累的扶着腰,看着姚黄吩咐道:“吩咐下去,都先回去歇着,明天再收拾吧。”

姚黄笑应道:“就等奶奶这句话呢,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这么累过了,我这腿都跑的不是自己的了,也亏的这宅子大,要不是这么大宅子,哪容得下这么多人?东西能明天收拾,那些贺礼得过去看着收起来,堆满了好几间屋子,亏得大太太遣了好些人来帮忙,不然直得乱了套了。”

“姚黄姐姐当初还嫌这宅子太大,抱怨得多添多少人手,多花多少银子,你看看,现在不嫌大了吧?”脂红上前给李丹若轻轻捶着背,看着姚黄笑道:“我就喜欢大宅子,这宅子多好,那树都那么粗,还有那藤,好几架都粗得吓人,还有那些花花草草,还有房子,房子更好,咱们爷亲自看着修的,就是不一样,还有后面那片湖也好,那么弯过来再弯过去,照奶奶说的,是自然的味儿……”

“行了,你倒说出精神头了,你要是还有力气,就留下来看着人收拾东西好了。”李丹若回身拍了下脂红笑道,脂红忙摆手道:“看人收拾东西是姚黄姐姐的差使,我还是赶紧侍候奶奶回去歇下吧,奶奶都累了半个多月了,咱们赶紧回去歇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都让姚黄姐姐操心去!”

李丹若笑着交待了姚黄几句,就扶着脂红回去歇息了。

歇了一天,李丹若和姜彦明将程老太太和姜家诸人接到府里盘恒了一天,程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居住,姜大老爷等人还发配在外,姜家上下能指望的只有姜彦明,姜彦明如今姓的是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添了麻烦和把柄。

姜艳丰却不肯走,说枝姐儿没人带,非要留下来陪枝姐儿,程老太太气的脸青,吩咐俞嬷嬷和苏二姐姐拖出姜艳丰,回到家里吩咐赵氏,不许姜艳丰出二门半步。

李雨菊和李金蕊过来的最晚,李金蕊如今住在城外娘家,到的却比李雨菊还早了一刻来钟,两人接进李雨菊,李丹若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李雨菊,李雨菊被狄老爷接回狄府这一年,中间有大半年她陪大皇子住在离宫,回来又一直忙新宅子的事,这竟是头一回见她。

李雨菊胖了不少,气色极好,唇上点着淡淡的胭脂,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披着件枣红色织锦缎银狐里斗篷,去了斗篷,露出里面的大红石榴裙,和石青底花开富贵缂丝小袄,李金蕊接过茶递给李雨菊,看着她笑道:“不用问,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日子过的不错。”

“嗯,”李雨菊接过茶放到几上,脸色微酡的点了点,细细打量着李金蕊,关切的问道:“二婶的病好利落了没有?你还是那么瘦。”

“好利落了,刚好了没多长时候,我还没养回来呢,没事。”李金蕊坐到炕上,端起刚才吃了一半的酥酪又吃了一口应道,李丹若吓了一跳,忙问道:“二伯娘病了?怎么回事?我竟不知道。”

“也没什么大事,”李金蕊几口吃了酥酪,放下碗,看着李丹若解释道:“她是自己想不开,大伯父不是做了枢密副使么,今年春天里,兵部就来人说匠作监有个六品主事的缺,想让父亲补进去,父亲在城外种菜种的不愿意再回城里,就和母亲商量,想让玮哥儿去领这个缺,谁知道玮哥儿说什么也不肯,说现在这个差使还不想做呢,他就是不想当官,旁的做什么都行。”

“这机会难得,玮哥儿也真是。”李雨菊叹了口气,李金蕊看着李雨菊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丹若接着道:“我没劝玮哥儿,你也知道,玮哥儿跟我父亲一个样,一来没那个才,二来,那性子也不是个做官的料,就是出来做官,也不过靠着家里,仰仗着大伯父他们罢了,父亲临老了才明白这个理儿,玮哥儿现在就能明白,这是他的福份,不想做也没什么可惜的,就是母亲想不开,气的病倒了。”

李金蕊转头斜着李雨菊似笑非笑道:“虽说我母亲这场病多亏狄老爷张罗帮忙,可该跟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能少说,他这份人情我记着,往后必定还,可他对你、还有我跟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能因为他帮了我,我就说他的好话!”

没等李雨菊说话,李金蕊转头看着李丹若解释道:“母亲的病起先也不重,就是说头痛胸口闷,城外也没什么好大夫,拖了两个来月,药汤吃了无数,病没见好,倒一点点重了,我急了,就和玮哥儿进城去寻大伯娘,想求大伯娘看看能不能寻朱太医出城看看,我们来得早,正好在大门口遇到大伯父,大伯父一听就急了,把我和玮哥儿好一顿说,正要让人去请朱太医,狄老爷却出来应承了这事,让我玮哥儿先回去,他陪着朱太医随后就到,果然,我和玮哥儿刚到家,狄老爷就陪着朱太医到了,这往后,刚开始母亲病的重,狄老爷就陪着朱太医隔两天去一趟,后来渐好,才慢慢隔的远了,十来天半个月才过去一趟,一直调理到上个月,母亲才算大好了。”

李丹若舒了口气,李雨菊看着李金蕊突然感慨道:“你不用记他的情,他也不是为你,他是为他自己。”李丹若听的抿嘴而笑,李金蕊高挑着眉梢,‘嗤’了一声道:“你也是个明白人,算了,你也别明白了,还是糊涂着好,你既然打算过糊涂日子,就不要再把事情想明白,也怪我,往后不跟你说这样的话了。”

正说话间,春妍在门口禀报了,用极小的彩画盖盅托了丸药送进来,李雨菊见李丹若和李金蕊惊讶的的看着自己,忙摆手道:“没事没事,等我吃了药再跟你们细说。”

春妍弯眼抿嘴笑着,侍候李雨菊吃了丸药,退了出去,李雨菊连喝了半杯蜜水,去了嘴里的苦味,看着李丹若和李金蕊,脸色微红的低声道:“没事,我好好儿的,这是调养的药,你们也知道,我……”李雨菊脸上更红了,轻轻咳了两声,努力显得自然的接着道:“想要个孩子,我喜欢孩子,一直也没有,老爷请人诊了脉,说是宫寒,要吃点药调理调理,不是病。”

李丹若轻轻呼了口气,李金蕊高挑着眉梢叫道:“你还要孩子……”李丹若紧拉了李金蕊一把,将李金蕊后面的话拉了回去,李雨菊脸色微微泛白,李丹若笑道:“宫寒倒不难调理,除了吃药,饮食上也要用心。”

“嗯,”李雨菊脸色泛回些红意,忙点头道:“老爷也这么说,天天吃什么,他都要亲自看过。”

李丹若横了李金蕊一眼,见她面色虽有些不忿,却抿着嘴不再开口,心下微松笑问道:“还有件事,狄老爷那些个妾侍,过来给你请过安没有?”

李雨菊眼睛里闪过层光亮,点了点头道:“先前是一个月过来两趟,上上个月,老爷最后纳的一个姨娘,和我顶了两句,我倒也没什么,后来老爷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生气的很,上个月干脆把那些姨娘都打发了,如今也没有来给我请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