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伦河谷的天气情况,果然如黄英欢所预报的那样,半夜后,从空旷冷寂的西伯利亚刮来的凛冽北风,在越过绵延的肯特山脉后,在平坦的克鲁伦河谷草原上呼啸而过,而且越刮越猛,河谷平原上那密如草海的半人多高的牧草,被狂躁的北风都吹得弯了腰,仿佛一下子都矮去了一大节。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中,在苏军沿河驻扎的长长的营地里,除了数千盏在风中不断摇曳的汽灯,以及在晃动的汽灯阴暗的光影中,忽长忽短的孤单的哨兵的影子,再无一点声音。
十二万劳累了十几个小时的苏军官兵,此刻都在帐篷中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沉睡的苏军官兵们,在梦中绝对想不到的是,对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这一夜,也许将是他们一生中所能进入的最后一次甜蜜温馨的梦乡了。
凌晨两点半,在距苏军警戒哨以北五公里外,在肯特山脉边缘黑黢黢的丘陵地区,此刻已静悄悄地聚集了大量第四路军的部队。
在自西向东比苏军营区还要长的十多公里的区域内,在丘陵后、山坳里、树林中,到处都是黑压压席地而坐的第四路军官兵和他们卧伏在地的马匹。
这是徐放四十四军、赵凤武四十五军和配属给他们的一个师的韩光骑二军的部队,共有十四万多人。
徐放、赵凤武两个军,是在半夜后才分批悄悄潜入这一地区的,他们将是实施宋哲武火攻东路苏军的主力。
在东面,距苏军营地十公里外的克鲁伦河南岸,还有建制还没有来得及恢复的疲惫不堪、不满编的周耀明的四十八军,以及韩光骑二军的主力,他们的任务是堵住劫后余生,溃散逃亡苏军东逃的去路。
而克鲁伦河南面十五公里外,还有马法五的四十六军和魏广惠骑一军十多万人,已经利用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做好了一条东西长近二十公里,宽达一百米的防火道。他们的任务是在大火烧过后,由南向北和徐放、赵凤武夹击东路苏军残部。
为了不惊动苏军,四十四、四十五两个军各部队,都接到了严格的命令,不仅不许喧哗,甚至除了军官部署作战任务,普通士兵连话也不许说。就是连十多万匹战马,也都被戴上了笼头,四蹄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在进入潜伏地域前,所有人员都被命令必须下马,牵马行军。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地减少部队发出的声音,如果有稍大一点的动静,很可能被处在下风头的苏军听到。
等待进攻命令的第四路军战士们,都席地而坐,静静地休息,他们在养足体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这场激奋人心的大战。
一座小山丘后的凹地里,赵毅连的战士们正在休息待命。
赵毅是东北人,他是满洲里大捷时,加入第四路军的哈尔滨籍大学生。
对于加入第四路军的大学生,凡是没有完成学业的,宋哲武的原则是一律送他们继续学习,学成后,再回到第四路军工作。这些人或者被送入北方国防科技大学学习,或者被送到国外留学深造。
可是,对于这一做法,却有一部分大学生死活不干,非要进入战斗部队,赵毅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些人有文化,都是优秀军官的潜在人才,有他们加入作战部队,也是个很好的事情,这些人都被宋哲武送进教导总队士官队学习。
赵毅虽然长得很斯文,可是身体素质极好,又有大学文化,军事训练和军事理论学习都十分优秀,很快就在教导队的学员中脱颖而出。在士官队以优异成绩毕业后,赵毅又被送到军官教导大队学习,然后分到徐放的四十四军。
在四十四军,本来是要先安排赵毅在军部做参谋的,可是他坚决要求下到一线。
徐放很欣赏赵毅的姓格,看过了他的学习成绩和教官的评语后,徐放并没有让赵毅从排长做起,而是直接就把他派到了连队当起了连长。
赵毅也没有辜负徐放的提拔,在部队的各项训练考核中,赵毅的连很快就成为全师第一,在四十四军全军,也名列前茅。
赵毅连全连一百多人,加上他们的战马,占了300多平米的区域,可还是挤得满满的。
赵毅检查完各排的情况,盯瞩战士们再检查一遍武器弹药后,回到连部。
连部设在一块背风的大石头后,副连长于连海正在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擦他的晋造驳壳枪。现在在第四路军内,已经全部在营以下军官中,换装了北方机械装备制造公司自己生产的带有快慢机的驳壳枪。
赵毅和于连海又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放心,又让传令兵把几个排长找来,他还要再叮嘱一番。
这次战斗任务下达的很突然,而且还是异于常规的火攻,这让赵毅心里很不踏实,他要把细节再跟几个排长交代一下,也要再给他们鼓鼓劲。
对着几个一脸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排长,赵毅开始再次低声叮嘱起来。
“……老毛子有火力优势,在正常作战中,我军并不占有优势,甚至还处于下风。”
“这次,我们就是要借助火攻掩护,迅速接近老毛子,把老毛子压到河滩上。我们空军总队在昨天白天已经消灭了老毛子的空军,只要天一亮,我们还会有飞机来炸老毛子,消灭这帮老毛子是轻而易举的。”
其实,赵毅不知道,曼来机场此刻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成群的轰炸机和强击机正在一架架地从跑道上起飞,即将赶到战场,进行夜间轰炸。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这里距离克鲁伦河15公里,距离老毛子的警戒部队有10公里,我们负责放火的部队,会在距离老毛子警戒哨1000米外防火,大火一起,我们就要跟着火线乘马冲锋。”
“这次让我们四十四、四十五两个军来完成这个任务,就是因为我们这两个军都会乘马。否则,大火一起,火头推进的会很快,步兵根本就跟不上。”
一排长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这个主攻非我们莫属,不要说步兵跟不上火势,就是能跟得上,全副武装跑上十多公里,到了克鲁伦河边,也没力气杀老毛子了。”
这次一排抢到了第一梯队的任务,一排长很兴奋,也很得意,更让其他几个排长眼红不已。
赵毅点点头道:“我再强调一次,这次战斗的特点就是强调一个快字。”
“一排长,这次营里机炮连的马克訫重机枪都分到了各连,交给你的那两挺重机枪,你可一定要保证及时到达。虽然今晚风很大,火势会烧的很快,可是老毛子的营地都设在河岸一公里以内,老毛子会有机会跑到河滩和克鲁伦河里,大火并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伤亡。火势一熄,老毛子必然会反击。他们在匆忙中,重武器不可能有时间带到河滩上,可是轻武器还是会带上的,机枪及时到位,非常重要,明白吗。”
“明白。”一排长一挺胸,压着声音回答。
赵毅把营里临时加强给他们连的两挺重机枪,全部交给了作为第一梯队的一排,两个也是临时加强的火箭筒组,则有赵毅直接指挥,跟随一排行动。赵毅这样做,是秉承了第四路军的一贯作风,“在火力配置上,要前重后轻;在兵力分配上,要前轻后重。”这也是宋哲武一再强调倡导的。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在最大限度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的同时,可以更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后劲足。
二排长苦着脸说:“连长,你把营里分下来的重机枪交给一排,这我没意见,可是把我们几个排的轻机枪也全都交给了一排,这我还是有意见。如果一排挡不住老毛子,让老毛子冲上来,和我们混战起来,我们没有机枪,这仗还怎么打?”
二排长的话,三排长和四排长的共鸣,纷纷点头低声附和。
赵毅,摆摆手解释道:“这次只要能把老毛子压在河滩,或者把老毛子赶过河去,我们就赢定了。老毛子的粮食都在营地里,虽然大火过后,那些粮食也都会烧着,可是一定不会烧得彻底。草原上的荒火,着得快,灭的也快,如果老毛子冲进营区,不仅我们会出现很大伤亡,残余的苏军,也会抢回一部分粮食,他们就有机会跑回苏联。”
“如果我们坚守住,老毛子即便全军都跑过河,即便河南岸我军的十几万部队不打,老毛子要想回到苏联,也几乎不可能,十几万人饿也会饿死大半。可以说,只要不让老毛子夺回营地,这次大战,我们就赢定了。”
“而老毛子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一定会拼死反击,冲锋时会不顾一切,很可能会几万人一起冲锋,一排的火力如果不足,让老毛子冲进来,我们就得和老毛子拼刺刀。我们虽然有两个军,可是分布的战线过长,又是全线压上,没有纵深,一线的火力不强,那还不让老毛子冲上来。”
赵毅接着又说道:“再说,你们怎么不想一想,按照情报,老毛子虽然清理出了防火道,可是做得太窄,这么大的风,火势一秒就会冲出10多米,根本不顶用。大火一起,十来分钟就会烧到老毛子的营地,老毛子从睡梦中爬起来,反应过来在跑到几百米外的河滩上,时间很紧,许多人甚至都不会有时间来得及拿武器。而且,烟会很大,都被北风吹到老毛子的营地,呛都会把老毛子呛晕。你们可以在老毛子的营地里收集他们遗弃的机枪啊,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会人手一挺……”
这时,营部的一个传令兵一边在黑暗中不停地躲避在地上休息的官兵和战马,一边低声询问连部的位置跑了过来。
“赵连长,营长命令,马上进入进攻位置。”说完,又迅速跑向左面的三连。
赵毅看看表,一挥手命令几个排长道:“现在是两点五十分,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马上回部队,进行战斗准备,五分钟后集合出发。”
几个排长一回去,全连立刻都紧张地忙碌起来。
战士们纷纷打开放在地上装满清水的大羊皮口袋,一百多人互相配合着,把军装都淋湿,然后又把裹在马蹄上的厚棉布都浸透水。
浑身湿透的官兵们,在凛冽的北风吹拂下,冻得直抖。虽然如此,可是官兵们做得都一丝不苟。
草原上荒火虽然烧得急,熄的也快,可是温度很高,烧过的草地都是滚烫的,甚至还可能有残余的火星,把军装和裹马蹄的棉布淋湿,就是避免引燃军装和伤到马匹。不仅赵毅连要这样做,十几万人的部队都要如此。
五分钟后,赵毅把他的连达到了300米外的草原上,此刻在赵毅连左右两个方向,都聚集起了秘密麻麻的全副武装、牵着马的官兵,在他们的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克鲁伦河谷草原。
下半夜的气温已经在零度左右,在彻骨的寒风中,水淋淋的战士们都在咬牙忍耐。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三点整,在他们身后的山丘上,升起了三发红色信号弹,在黑黢黢的夜空中十分显眼,这是进攻的命令。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大声的命令声,此时已经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苏军此时就算发现了第四路军的意图,他们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了。
赵毅一面大声下达命令,一面翻身上了战马。
这时,在南面河谷草原的黑暗深处,突然同时闪起几十点暗红色的火光,每处火光间大约相距500米。这是负责防火的战士们,引燃了早已运到哪里的汽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