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替周夫子告假归来,又从书院的厨房里端来了稀粥和小菜给夫子。眼看着她泰然无事,并没有羞愤异常之色,这才领了若愚从夫子的房里出来。

可是从夫子的院子里出来后,小夫人的那张小脸上经常挂着的无忧笑容却消失不见了,两道峨眉紧紧地锁着打了一道结。

苏秀见她不快,便安慰道:“小姐莫要替夫子担心了,那是太子,国之储君,将来这天下尽是他的,又怎么抵挡得住?周夫子也是清楚这一点……而且她又是那么大了,跟那个太子怎么看都……不能归到一处,将来等他登基,若是真是心里装着夫子,迟早有一天会将她迎入宫中的。你看她不是已经有说有笑的了?”

可惜这番哄孩子的话并没有入了若愚的耳中,她小声地说:“夫子的眼睛没有笑……”

苏秀摇了摇头,又是再三叮嘱若愚不可与小友或者是别人乱说,这才带着她回了课堂。

昨日苏小凉和赵青儿只记得若愚的那一句“快跑”,待得回了书院才发现若愚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二人当时就傻了眼,再想回去找若愚,可是夫子却一脸严肃地找到了她俩,训诫了一番。她俩知道东窗事发,只能苦求着夫子千万莫要告诉父母。

今天上学时,她们心内忐忑,不知好友若雨怎么样,今日看她姗姗来迟,心内早已经是火烧火燎了。

好不容易盼得她来了,连忙寻了空子偷偷问她怎么样。若愚蔫蔫地说:“被褚哥哥抓住了回去挨了训……”便再没有下文了。

苏小凉与赵青儿两位小友只当她昨天挨了骂,心情不振,也就不再打扰她,低头乖乖地去写先生布置的功课去了。

等到散学时,若愚一出书院大门便看见了司马大人的马车正等在门外。

若愚一扫往日的欢快,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褚劲风抬起手指举起她的下巴低头问道。

若愚却偏头一躲。以前褚哥哥同她亲昵,因着她懵懂着,只觉得与母亲搂抱自己应该也是大同小异的。可是今早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冲击。

到现在,她脑子还闪现着周夫子被太子压在身下时,那张红潮遍布的脸上出现类似痛苦的神色。还有那男子的喘息之声……她立刻便联想到以前每次跟褚哥哥胡闹时,他到了最后就会用一种莫名专注的眼神狠狠地地盯着自己,发出类似的喘息……

今日若愚被刺激开通了一灵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被野兽拢着獠牙含在了嘴里而不自知……男人都是可怕至极的野兽呢!

想到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突然大力伸手拨开了褚劲风触碰着自己的手,拼命地缩在了马车的一角。

褚劲风如何看不出她的异样,可是心内也是被若愚躲闪的举动着恼了。当下微一用力就又把她扯进了怀里:“难不成今日在书院里又闯祸了?”

若愚想了想抬头说道:“哥哥,你说若是谁惹我生气了,你便会去惩治他是不是?”

褚劲风微眯起眼儿:“有人欺负你了?谁?”

李若愚目光坚定地说道:“就是昨日那满脸带笑的那个,你叫他太子来着!哥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吧!”说着便充满希翼地朝他的怀里靠了靠。

褚劲风的眉头挑起来了,慢慢地问:“为何?他怎样你了?”

若愚想到了夫子嘱咐自己不能告诉别人,便又蚌壳般闭住了嘴,任凭褚劲风再怎么问也张不开嘴。

待得回到府里,还没等司马问,苏秀便来主动禀报这一天小夫人的行程了,自然也是红着脸将清晨书院卧房内那骇人的一幕告诉给司马大人知道。

褚劲风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啪”的一拍桌子。听到这,他总算是明白了那小傻子为何看了自己跟看到吃人的猛虎一般。

体谅她发病以来如同稚儿不开解,他向来在这夫妻之道上甚有耐心,尽是慢慢的施展手段撩拨,相信便是豆粒之火熬粥,也会有咕嘟冒泡的一日。

可是自己这般的慢柴细火,不敢有半丝懈怠急切,那太子倒好!大张大合地去采花偷香,吓得小傻子如今竟然是只搂抱一下都浑身僵硬!更别提剥衣戏耍了……

盼了许久的小米粥,眼看着要软糯入口了,却被人掀翻了锅灶……只要是正在忍饥挨饿的,没有人能忍下这口恶气的!

赵寅堂,你干的好事!

褚劲风当下备马便去了静园。此时静园里丝竹之声不断,原来那侯府的四公子寻访到了北地的胡姬,专门表演北疆风情的歌舞。

这些个胡姬个个浓眉深目,身材高大而丰满,挑起舞来腰肢柔软,如同水中之蛇,若是富户人家宴请宾客,需要白银一百两才能请得动这胡人班子。只因这舞蹈到了最后,还有些特色,若是红包封得足,这些胡姬们最后还会解落衣衫,全身只有那腰间的铃铛哗啦作响,当真是撩人得很呢!

所以这欣赏歌舞的并无女客,只有四公子和太子还有跟随来的侍卫子弟举杯畅饮,醉眼迷离地盯着那正要脱到最后的金发胡姬。

恰在这时,太子一抬眼便看见褚劲风一脸怒气地走来,当下只是微笑着冲他举了举杯:“来得正好,正看到这关键,快选个好位置坐下,莫错过了精彩之处。

褚劲风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地说:“臣有事要与太子禀报,不知太子可否移驾,与臣在私下详谈。”

赵寅堂面带微笑依然目不转睛看着眼前扭动身姿的舞娘,一边饮酒一边漫不经心道:“司马总是这般一本正经,你如今是成了婚的,当知这女色的妙处,为何还这般不知趣?”

褚劲风的脸色变得阴冷,突然一伸脚,哐啷哗啦的一下子,将一旁的一张摆满了果盘茶品的桌子踹了个稀巴烂!

厅内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那些个胡姬吓得呆立原地不再舞动。侍立一旁的侍卫们也纷纷站起亮出了刀剑。

四少气得直指着褚劲风:“大胆!褚劲风,你当着太子之面这般放肆,是想要忤逆不成?”

褚劲风不卑不亢道:“太子乃大楚未来储君,自当修养身心,揣度治国之道,像这等污烂不堪的表演,岂可污浊了太子之眼?臣这一脚是替远在京城的大楚谏官们踹的,四少爷,你这狐假虎威的一嗓子是替谁喊的?按的又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居心?本座倒是要亲写一封书信给你们随风侯府,他随风侯就是养出了这个纨绔东西带坏一国储君吗!”

褚劲风这一脚踹得当真是入情入理,差一点便可名垂大楚青史成为一段佳话了。那四少本就理亏,如今一听说要禀明父亲,顿时慌了手脚。

赵寅堂却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劲风说得在理,来人,将这些个胡姬送出府去……劲风,我们后堂说话。”

当二人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客厅时。太子的脸上却是笑意全无,端坐在主位上问道:“尊‘表妹’是跟司马大人告状了?不知司马大人日理万机,可曾抽空去书院看上一看,为何本王委托司马找寻之人就在你亲自操办的书院里,而司马却半点不知呢?”

褚劲风冷着脸鞠礼道:“太子既然知道那书院乃是臣操办的,这奉养孔圣人的宅邸自然容纳不下半点的污秽下滥,为何太子却一意孤行,对臣礼聘的夫子如此无礼?”

赵寅堂在笑,他本就生得仪表堂堂,这一笑当真有几分威严,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无礼至极:“若不是心知司马痴迷着您府宅里的那个小表妹,本王还以为你这是拜倒在了周潜雨是儒衫之下了,竟是这般的维护,她是谁的女人你不知道吗?若是本王也将你那位小表妹弄回京城,再对着司马大人来一句不知其下落,不知司马大人可能戴得稳这顶绿纱帽?”

他俩自小是一起长大,彼此的性情都很了解,如今这话头不对,说僵在了一处,加之太子说得毫不客气,彼此头顶都是绿云翻滚雷声大作。是男人便要打上一架了!

那日在司马府二人切磋打了个平手。可是今日不同那时,彼此都是动了真气,只锁了房门,太子冲着外面喊了句“谁也莫要进来!”便与司马狠斗到了一处。

不过今日这厮打,不再讲究招式,只是握紧了钵大的拳头,照着彼此的身上招呼便是。赵寅堂这才发现褚劲风这小子那日是有多么能装,隐藏了多少的实力,许久不见,大楚鬼见愁的拳头越发的狠厉,简直是速度如急雨一般,让人招架不住。饶是太子也是能打的,还是被狠狠地击中了几拳。

最后整个屋子一片狼藉,二人的脸上也俱是挂了彩,待得颤斗得没了气力,这才松了手,坐在地上瞪着彼此狠狠地喘着粗气。

褚劲风看了看四周,捡了还剩下半杯茶的破碗递给了嘴里冒血的赵寅堂,赵寅堂接过了茶杯漱了漱口,再吐到地上,看着满地的血水,饶是一向言语得体有度的他,也忍不住爆粗道:“你他娘的这几拳,又是替哪个谏官打的?”

褚劲风打了一架,觉得心内舒畅了很多,便是往后一倒,闷闷了半晌才道:“我还没有同她……圆房,被你今早的孟浪一吓,她连抱都不让我抱了……”

太子本来被打得狠了,心内正是气愤,可是听闻了这一句,竟是豁然开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跟个疯狼一般,原是憋着了……”

可是笑了几声,便被褚劲风一个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他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语带感触地说:“但是起码你还可以明媒正娶,可是我……劲风,你在男女之事上太君子了,女人的心是世间最难把握的。前一刻还可以跟你说不离不弃,可是下一刻便可以连招呼都不打便消失得没了影踪!你觉得我今晨的事做得过分?可我告诉你我不后悔……”说这话时,太子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暴戾阴冷,“若是我得不到的,岂可被他人得到,便是要毁,也要毁在我的手上……”

赵寅堂又似笑非笑地半抬起头:“所以,你这般君子又有何用?她李若愚岂不是比周潜雨要乖张难驯得多?你可曾想到,她现在尚且如此,若是真的有一天恢复了,只怕是连休书都会给司马大人你写下的!有花堪折直须折,劲风,这个道理不用我给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