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召开县委常委会之时,县委大院门口吵声震天,一直没有停息。
侯卫东不理会门外的吵声,很超脱地要求继续开会,他脸色平静地道:“方家人是受了蛊惑,又有维稳办主任蔡书记亲自坐镇处理,断然翻不起大浪,经济发展是成津第一要务,其余都是皮毛之癣,我们继续开会,不要受外面影响。”
常委会在门口的吵闹声中继续召开,十二点才结束。
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在窗口一看,县委门口依然吵闹一片,聚集了数百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闲人,成津县经济贫困,县城里许多人没有事情做,变成了闲人,哪里有热闹就朝哪里钻,比如两个自行车撞了,肯定会在数分钟之类聚集数十人围观,就如快速反应部队一样。
在县委院子里有数十名着装警察,与看热闹的人对峙着。
县委办公室主任胡海进门,他手里拿着几张四纸,这是从现场收的传单,标题是杀人的公安局,骗人的政府”,内容是揭露成津县政府如何骗人及行
侯卫东略略扫了一眼,道:“写这篇文章的人文化水平不低,文笔不错。”他提起笔,刷刷作了批示:“请正贵同志严肃处理此事,查清事实真相。”
胡海回到办公室,将传单交给了谷枝,让她送给县政法蔡书记,等到谷枝出了门,他暗道:“侯卫东这招太极拳打得好,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老辣油滑,小瞧不得。”
他是章永泰时代的办公室主任,见的事情很多,对成津了解得深。当听到方铁车祸身亡。就知道麻烦大了,他并不言语,只是冷眼旁观着。
蔡正贵与方、李两家关系紧密。这是不成秘密的秘密。此时侯卫东将此事一股脑地推给蔡正贵,这是以其矛对付其盾。
胡海刚走。宣传部长梁逸飞又走进来。他坐在侯卫东对面,扶了扶宽大的眼镜,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侯书记,这事还真不好办。”
侯卫东好整以暇地道:“梁部长,慢慢说,天塌下来。”
秘书杜兵给梁逸飞倒了一杯水,退了出去。
“省委将章永泰树成了因公殉职的典型,现在各路记者云集沙州。好几家记者采访了方钢等当事人。他们要求听县里的解释。”梁逸飞扶了扶眼镜,很为难的样子。
“不必太在意此事。这些记者是为了宣传章永泰而来,这是省委的任务,他们必须得执行,有少数记者素质不好,心术不正,但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大本事,也不是写了什么都能上报,他们上面还有一连串把关地人。”
侯卫东当过市委书记秘书,与新闻记者接触挺多,又与王辉等人关系良好,对新闻记者了解挺深,并不怕这些记者。
“当然,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不能任由方家人做负面宣传,宣传部门要主动介入,我地意见是将到成津的媒体组织起来,由蔡书记统一做答复。”
梁逸飞扶了扶眼镜,道:“要召开记者招待会?。”
“对,县委县政府的声音需要通过正式地渠道反映出去,县政府承诺给方家二十万,还在客车站打人,这些事想来就很荒诞,但是群众不了解真相,如果县里没有声音,群众们会选择性地相信这些话。所以,我们必须有统一正面地声音,蔡书记是维稳办主任,此事就由他来正面应答。”
梁逸飞小心地道:“这事,还请侯书记作个批示,宣传部才好具体执行。”蔡正贵平时很不好说话,他就想从侯卫东手里讨一个批示。
通过公安局长邓家春和副检察长阳勇,侯卫东对政法系统现状有一定了解,想了想,道:“这件事,县委办很快就要写情况通报,我在情况通报上签署意见,具体你来执行。”他半是鼓励半是玩笑道:“梁部长,越是发达地区,遇到的麻烦事越多,从这一点来说,成津现在麻烦事不少,这说明成津就要进入发达地区了。”
当梁逸飞离开以后,侯卫东又来到窗口,俯视着楼下挤成一片吵成一团地人群,若是前几天,对于这事他想必不会如此轻松,可是今天却异常平静。
禅宗讲究顿悟,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可以成为顿悟地起因。
侯卫东在这两天里也突然产生了顿悟,他到了成津以后,渐渐地陷入了日常**务中,千头万绪的工作几乎将他的手脚缠住,在那天晚上与段英在县党校漏*点一番,开车出了县党校,他突然心胸一阔,灵魂似乎脱离了**,飞到半空之中俯视着成津,许多问题就清晰起来:
“磷矿问题其实是个伪命题,在磷矿发展中存在污染、偷税、刑事案件以及黑社会等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同磷矿存在不同问题,聚合在一起就很严重,分开就是个案,章书记向市委提出了磷矿问题,虽然找准了症结,却并不利于解决问题。”
“至于章永泰被害就是一个刑事问题,刑事问题就得用刑事问题的手段来解决。”
“成津最大的问题还是发展问题,抓发展,才能真正抓住了牛鼻子。”
侯卫东的思维和心胸毫无道理地被一次车中偷情所打开,在院中见到了忧心忡忡的邓家春,他才会说出“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这一番潇洒之话,此时面对着堵在县委门口的人群,他才能以平常心对待。
这顿悟来源于一次偷情,对于侯卫东来说,在偷情中产生顿悟是毫无道理地,可是这事确实如此,世界上没有道理地事情还不少,只是当事人有时会为了掩饰,而不愿说出来。
中午,杜兵过来请示:“侯书记,今天中午有几个地方请吃饭,看你参加哪一桌。”
在县里,凡是上面来了人,总是希望县委书记能出面,这也是人之常情,侯卫东理解此事,为了各部门工作能顺利推进,他能去则去,可是他的精力和胃口总归有限,天天如此,铁打地胃口也受不了。
侯卫东道:“算了,今天一家也不去,我请省报王辉吃饭。”说到王辉,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汽车中疯狂扭动着的段英,他鼻端甚至还残留着段英身体隐秘部位的味道,最后一夜的漏*点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结束,这让他带着些遗憾,还有淡淡的轻松。
几样精致小菜端上桌子,侯卫东与王辉相对而坐,小饮。
王辉略有些秃顶的脑袋在灯光下有些闪亮,仿佛是智慧之光线,他道:“我和章松章竹分别深入地谈了一次,章松还是比较听我的话,这些日子暂时不会去上访,只是章竹有些偏激,又自视甚高,我没有太多把握。”
两人喝了几个小杯,王辉是那种喝酒就上脸的人,脸色绯红,他慢慢地抿了一口酒,道:“我这几天都在成津采访,看到一些事情,有些话我不话当说不当说。”
“今天是私人聊天,我想听真话。”
“从我的判断,章松所说多半是真的,成津是穷县,可是有一群因磷矿而发财的富人,香车美女,打手成群,贫富差距太大,社会上对此有极大反感,永泰的责任感很强,他肯定是想改变这个状况。”
“贫富差距在现阶段肯定会存在,这没有办法。我现在能做的事,一是打击犯罪,这是县委县政府保一方平安的重要职责,二是尽快发展经济,只有经济发展了,才能带动各项社会事业的发展,只要做到这两条,我就问心无愧。”
正说着,侯卫东接到了梁逸飞的电话,梁逸飞在电话里气愤地道:“有些记者太不象话了,居然暗地里拿方钢的事情来勒索县委,狮子大张口,要二万封笔费。”
问明了情况,侯卫东对王辉道:“新闻行业也应该整顿了,《岭西法制报》的记者提出要二万块钱,他们就不发今天围攻县委的新闻。”
王辉对上午的事情也有耳闻,道:“老弟,你说实话,这二十万元以及车站打人之事,是不是县委县政府的安排。”
侯卫东了嘿嘿一笑,道:“我智商也不低,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从这一件事情我们反而可以看出成津问题的复杂性,有一帮子人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他们既然肯跳出来,这就是好事。”
“《岭西法制报》也真应该整顿了。”
王辉打心眼也不相信成津县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当面问了侯卫东,更是心中有底,他给《岭西法制报》的一把手打了电话,“我是王辉,现在蹲在成津,我们一起进省报,你现在是大老总,我还在一线跑材料,天壤之别啊。”
叙了几句旧,王辉将事情说了,挂了电话,他对侯卫东道:“《岭西法制报》的老总是我极好的朋友,他表了态,只要确有其事,就让那位记者滚蛋。”
下午三点,政法委蔡正贵书记满脸严肃地来到了宣传部会议室,会议室已经来了十六、七个记者,《岭西法制报》的记者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