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彤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吃错什么药?是她太久没接触洋人圈子?这幽默感的段数高到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是你对象来啦?』姑姑的声音高了一个调。『快快快相片呢?』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朗雅洺拿起手机对准自己,闪光灯一闪。

“我先挂了,等等传给你。”他说完,没等姑姑回应就挂了电话。

两人对视,沉默了几秒。

他既然不说话,她也不想先开口。

又过了几秒,她才听到男人缓缓说道:“不重吗?”

“不会。”白彤平静的说,直视着他。“这是舅妈给你的东西,说最近天凉让你补身体。”

朗雅洺微微扬起嘴角,往后一退转身:“进来吧。”

她拎着东西走进去,忍不住环顾了整个客厅,以木质原色为底,纯白色的悬挂式天花板凹凸有型,加上灯槽的散光,营造出层次感极强的空间,天花板下的吊灯,增加了客厅的亮度跟空间延伸感。

标准成功人士才能驾驭的品味。

“东西随便放地上就好。”他拿着水杯,说完后喝了口水。

她把补品放到桌上,转头看到他自顾自的喝水刷手机,完全没有一点基本的待客之道。

啧,她是脑子瓦特了,才会期待他礼貌?

“怎么煮怎么用,字条都放在袋子里面了,我走了。”她转身就往门口方向,马上就被这男人挡住。“干嘛?”

“等一下,我有东西顺便交给阿希。”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白彤翻了个大白眼,等着他拿东西的时候便走到补品面前,先拿出几个舅妈特别交代的小袋子,眼睛一瞥就看到浅灰色沙发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小家伙抬起头,一蓝一金的猫眼看着自己,她顿了一下,暖了眼轻声唤道:“薄荷。”

薄荷起身往她的方向靠近,她伸出手摸了摸牠的头,乖巧的样子仿佛自己也养着牠似的。

见到薄荷,脑袋便想起了《贵妃戏猫》,那幅画他应该已经收下了吧?

这几天休假,她在舅舅家过着养肥的日子,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抽出手机打给同事,同事关机,打了另一个也忙线。

突然一只手碰了她的肩膀,她吓得跳起来,转身就看到朗雅洺。

“这样也吓到?你还真胆小。”

白彤抽动着嘴角,冷冷的说:“桌上这些是舅妈特别说要先吃的。”

他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我刚忘了问,怎么是你送来?”

“原本是阿希,但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看来舅舅不在家,不然这些东西今天该是到不了我这。”他轻笑一声。

白彤挑眉:“舅舅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只见眼前的男人抿了下唇,露出有些暧昧的目光:“你在意?”

“没有,我只是觉得找到同道中人很开心。”

朗雅洺从鼻间发出笑声,缓缓说道:“我想我们有误会。”

“是有点误会,而且十分钟前你还加深了这个误会。”她冷噱。“你的幽默感不适合中国。”

“我自认幽默感的层级很高,而且很精准。”他笑道。

“你的幽默感层级,听在我这就是人身攻击。”

这句话说完,她看到朗雅洺瞬间冷下的黑眸。

男人动了动嘴角,声音变得低沉:“你是怎么回事?说走就走?”

白彤微瞇起眼,这质问的口气让她一下就上火,冷声回应:“不好意思,我脸皮薄,不想等人赶我走。”

“谁赶你走?”他皱了眉头。“是谁说了什么?”

她深吸口气,压住情绪后才说:“就两件事,你回答我是不是就好。”

“你问。”

“大学时,你家就已经给你选了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是。”

“你曾经说过大学都是玩玩的对象?”

这话一说完,白彤感觉到前面男人散发出来的沉冷压迫。

她低下头,这一刻她心里有个微弱的希望,如果他回答不是,无论是不是真的,她觉得自己都会相信。

如果他真的回答不是,她可以无条件的忘记过去那……

“是。”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她耳里。“我确实说过。”

一股窒息感席卷了她,上一回这种感觉,是她期待父亲挽留自己,但父亲却没说话。

回到现在这场景,朗雅洺如果说不是,她也愿意再傻一次。

她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掐死了自己的希望。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再次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再见。”

白彤没有留恋的往门口方向走去,便听到他幽幽的说:“在我还没认识你以前,说过。”

握住门把的手停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没有回头:“学长,据我所知,你大学只有我这个女朋友。”

回答她的是沉默。

“用你引以为傲的脑袋思考不用三秒,就会知道这句话对女朋友会有多伤,如果你在意我,你的朋友是不会敢说出这种话的,就凭我知道你在那圈子如神一般的地位。”她说。“所以对不起,我真的玩不起。”

她压下门把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舅舅,还有一脸尴尬的穆佐希,而他们身后是数十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正与穿着蓝色制服的别墅警卫对峙着。

要死了!带这么多人杀过来,是要火拼吗?

这情景让白彤有点无语,她赶紧走到舅舅面前握住他的手:“怎么啦?”

舅舅看了她几秒,才抬头看她身后站在门边的朗雅洺,语气冷漠:“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他平静说道。

“好。”舅舅握住白彤的手。“回家。”

“诶?”她错愕的被拉着走,一旁的穆佐希无奈的转头看着朗雅洺,本以为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他的表情挺平静。

眼神始终看着白彤,那个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情绪,让他这旁观者看得有些喘不过气。

“阿希。”

“啊?”

“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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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三天结束,她一早进公司,却感觉到一片愁云惨雾,白彤走到座位前放下包包,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面如死灰的敲着键盘。

“怎么了?”

“打离职信呢。”

“……”她不解的紧皱眉头。“出事了?”

“出事了。”同事死气沉沉的说。

此时另个同事走过来拍了拍白彤的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前天的那幅《贵妃戏猫》运过去给爵通,到了目的地检查,才发现上面破了个洞。”

“破洞?”她睁大眼睛。“我们在艺术馆里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但就不知道为什么会破洞,东西我们也是直接运去爵通的公司,那天爵通老板没来,负责这事的老头非常生气,认为是运输过程中造成的伤害,要跟我们求偿。”

“赔多少?”

“450万,这还不只,那个画家也知道这件事了,说我们要负担她请修复师的钱,目前还不知道多少。”

“难怪昨天我打电话给阿东,他关机。”

“阿东?出事隔天就跑了,我们打给他也都没接。”

白彤转头看了一下老板办公室,作足了心理准备后才过去敲了敲门,停顿几秒推开门。

只见老板抽着烟,手上拿着好几张相片,他抬起头看到是白彤,露出苦笑:“你来啦?我还以为连你都跑了。”

“有多严重?”她问。

“这是相片。”老板把相片推了过去,郁闷说道。“刚好破在人的脸上,这修补起来很困难,而且又是油画难度更高。”

白彤紧皱着眉头看着画,破损的范围不大,但却破在眼睛的位置。

“爵通代表说了,那天去艺术馆当差的每个人都有责任,而且他还点名你,说是你跟他夸海口说不用担心,结果最后送画过去的时候你不在。”

她抿紧唇,语气沉重:“那天只有我是干部,我确实该留下来才对,我知道您也是担心我身体累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等等?你说什么回去休息?”老板拿下烟,错愕的看着白彤。“我没说过这句话。”

“所以您那天也没有跟过去爵通?”她瞪大眼睛。“是阿东告诉我说,您会过去爵通,让我回去休息。”

“我操!这是有人故意整我们?”老板愤怒的拍了桌子。“到底是谁这么无耻?”

“我那天也没觉得怪,我该真的等你来再走才对。”白彤懊恼的说。

“这450万一赔,咱们是不至于倒,但是也很难做了,毕竟这行靠的也就是信誉。”老板用力的踢了下椅子。“现在还有修复画的费用,不知道画家要怎么开价呢!”

她低下头看着相片,思考了一下便问:“这金额应该都有机会谈吧?”

“谈?拿什么谈?该怎么谈?”

“我想应该先跟爵通这边接触,了解他们开出450万的原因,因为据我所知,这幅画的拍卖金额是100万出头,两倍价顶多200万。”

老板握紧拳头,听到白彤这句话不断点头:“没错,是我急慌了没想到这件事,有可能爵通早已经把修复画的费用加上了。”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加上来,表示他们还要这幅画,这笔交易依然成立。如果只是类似像个精神赔偿费或是其他空穴来风的由头,我们就必须提出异议。”白彤平静说道。“而且因为画作破损导致画卖不出去,画家对我们求偿的话,可能也不只画修复的金额,还有后续连带着的商业损失。”

老板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赶紧先联系爵通的人,最好能见到他们老板,这事咱们也是委屈啊,听说老板是个外国人,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她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老板便打起电话了,对方的态度似乎还不错,很快就约好了时间。

“搞定了,约了明天下午。”老板松了口气。“对了,你英文怎么样?”

她顿了一下,踌躇几秒要开口时被老板抢话去:“唉抱歉抱歉,我忘记你才初中毕业,肯定跟我一样只会How are you吧?”

白彤吐了口气,带着笑容说道:“是啊,不过我想您应该不用担心,爵通的代表会讲中文。”

“不行不行,我还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好了。”

她看着老板紧张的手足无措的状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其实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从前的话,她该是对这两边都说得上一点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