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南非琐事(一)(1/1)

“废苑莺花尽,荒台燕麦生。韶华如逝水,粉黛忆倾城。野菊金钿小,秋潭石镜清。谁怜旧时月,曾向日边明。”将这首寄托了哀思之意的诗题在了一幅画上之后,白玉堂怔怔地看了画上的女子很久,然后才黯然叹了口气,将画卷仔细收好,放到了自己的保险柜内。

画上画的是他病逝不到一年的亡妻,原是东岸第一代元老、民政委员肖明礼之女,与白玉堂结婚之后,一直相夫教子,夫妻关系和谐,不意天不假年,还不到五十岁呢,就一病不起,然后溘然长逝,令人颇为惋惜。

画中女子身材颇高,头上戴着一顶名贵的貂皮帽,耳两旁各垂一辫,似有草原风格,又似欧陆斯拉夫女子常见发式,这或许和她母亲是异族人有关。不过除开发型,她的服饰却几乎是中国风格,上身穿着半袖绸布外衣,内着直领长袖上衣,束着腰带,足穿长筒尖头皮靴。

诚然,这些风格不全是这个年代中国大陆上女子的常见服饰风格,因为其似乎更男子化一些,更具有一些刚劲柔美的风格,这也许和东岸的环境、气候、地理及民风有关。东岸男女,尤其是打小生活在东岸大草原上的,几乎没人没见过马儿,甚至于可以大部分男女小时候多多少少都骑过。这样的文化、风俗背景,自然与活动范围狭小,被传统礼教束缚得人身自由有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大为不同,因此体现在服饰上,两者之间就也有了不少的差异。

你在中国大陆,且不说明国、顺国和清国了,就是东岸人统治多年的宁波、登莱等地,几时见过穿着长筒皮靴招摇过市的妇女?偶有几个,也是东岸官员的家眷,他们自小生活在东岸大草原上,来到宁波或登莱后依旧风俗不改。

当然中国传统服饰对东岸人的影响也非常巨大,尤其是在这个国家明人比例越来越多的当下(含本土出生的二代、三代),传统华夏服饰的渗透也无处不在。比如画上的半袖、长袖衣服的款式,就带有很强烈的汉地中原女子风格,并且看起来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出自苏杭名家之手,应该是当初强制迁移到东岸的苏松淮等地的织户的作品。

与这些相比,其实当初穿越众带来的服饰痕迹,这些年来却有日渐消退的痕迹。尤其是那些现代女性服饰,说实话除在早期流行了一阵子以外,现在你去看看,除了在青岛博览会大街上还能见到一些之外(但比最初也改变了很多),基本都销声匿迹了。这证明,即便穿越众再怎么英明神武,但在数百万的人口群体审美面前,他们还是不怎么占优势的。

一个有意思的事实是,穿越众带来的男性流行程度比女性服饰要强上很多。尤其是政府官员的白衬衫、中山装,军官的呢子大衣等等,因为赋予了职业光环的缘故,在成年男人当中还是比较流行的,且一套用料考究的此类服装售价也不算太贵,因此得以流行开来。

除此之外,东岸女子的首饰与中土比较相似,但也有差别。因为地近白银产地且平均收入远超中国大陆的缘故,这里白银所做的首饰非常流行,几乎每个妇女多多稍稍都有几件,因此银匠们的生意非常火爆,成了高收入一族。银钏、银簪、银钗、银耳坠等等是最常见的,此外像玳瑁、象牙、黑珍珠、钻石、宝石之类的首饰制品,由于东岸海外贸易发达,进口量多,较为便宜的缘故,因此应用也非常广泛,这一点又是中国大陆所比不了的。

当然中国大陆也有优势,那就是在男性饰品方面原料要更丰富一些,比如著名的玉。白玉堂身上就常年带着他妻子找人定做的衔莲天鹅配饰,通体用上好和田玉雕成,花费极大,是他比较珍爱的物事。

玉这种东西,东岸男女都很喜爱,这或许是出于传统文化的影响,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变。不过限于原材料稀少的缘故,多年来一直是达官贵人或豪商巨富的专利,他们在中国大陆开高价寻人定做,一度拉高了很多地方的玉器市场价格,也是没谁了。

不过,近年来随着海外贸易的逐渐深入,跑俄罗斯、北美、印度及东岸殖民地的商人也多了。再加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贸易巨头的努力,来自全世界的各种玉石、翡翠什么的开始可劲地流入东岸,这大大降低了东岸男人们置办饰品的花费。再加上东属巴西一带发现翡翠原矿的消息传出,玉石市场价格更是大跌,使得这类饰品被更多的人买得起,流传得更广了。从这个角度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总而言之,华夏东岸共和国立国快六十年了,因为地理、环境、气候及其他方面的因素作用,目前已经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各种文化特征。而且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强大,东岸人的文化自信也越来越强,以至于现在他们对旧大陆的很多人抱以一种俯视的态度,即便对母体文化的来源地中国大陆也是如此。

谁叫他们目前弱呢?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就是没有人权。当东岸人的炮艇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长江中自由航行时,你想指望东岸人对这片大陆上的人有多尊重,那绝对是想多了。要知道,在如今的东岸,可是大把的人认为华夏文化的正统应该由他们东岸人来继承,因为只有他们能够将这种文化发扬光大,传播到世界各处。盖因这种事,靠内部问题多多、连年大战的明、顺、清等国,显然是不成的!

嫌贫爱富,恃强凌弱,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正理。在东岸的贩夫走卒都能穿上体面的棉布、呢布甚至是丝棉混纺衣物,以至于被报纸公开斥为“风气奢华”的时候,中国大陆的人们却因为连年的战争而艰难度日,这个时候你是很难让人对他们有什么尊敬、敬仰之类的感觉的,怎么都不可能。

白玉堂对中国大陆的观感差不多也是这种。而恰好他最近刚刚接到上级调令,很可能要去远东担任要职,因此便打算过去好好看一看(顺便离开南非这个有着不愉快回忆的伤心之地),看看这个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地到底如何。当然在离开之前,他首先需要处理掉这边的首尾,与新来的河中地区行署专员办理好交接事务。

第一件事自然是南非河中铁路的事情了。当初为了修建这条铁路,河中地区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大概有几十万元的样子。这个数目,也许放在国家层面来看并不算多贵,但对于一个辖下不过三十万人口的地区来说,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说不得,地方政府只能每年节衣缩食,做好还款计划,然后一步步减轻债务了——为了一件时髦的事物(铁路),河中地区的人民已经付出了代价。未来只能指望河中地区经济大发展,铁路及其他方面的收益将这部分亏损抵消掉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二件事是开普敦自由港的城区改建。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个大工程,并且需要花费海量的钱财。但作为一个自由港,一个发展中的商业城市,开普敦若想在未来取得进一步的发展,这些又都是必须的。因此,地区行署及开普县政府必须通力合作,筹措出足够的资金将城市上下水设施、污水处理设施、煤气灯系统、城市轻轨等建设起来,否则的话开普敦的发展会有上限,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了,荷兰人时代的城市布局也较为凌乱,码头也不够大,设施更是老旧不堪,很多东西都需要更新、改善,因此这也是一笔花费。好在目前在开普敦自由港停靠的各国船只越来越多,市面上可交易到的商品数量也越来越多,因此政府的收入也水涨船高,这对于各个市政建设项目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

第三件事——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南非地区的新一轮扩张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杨亮杨大帅毕竟不是吃干饭的,他时而在义成地区指挥部队作战,时而又跑到大、小卡鲁高原及北边的沙漠一带,带领骑兵进行大范围的扫荡,基本将当地的土著势力一扫而空。这样一来,派少量农牧民去占领这些辽阔的新土地,也就成了很有必要之事了——这也是本土一贯的方针,即南部非洲的土地要尽量占下,黑人要全数迁走,黄黑分界线这条红线一定要把持住,这是事关民族生存的大事,不容马虎。

上述三件事,其实上届及本届河中地区政府(行署专员都是他白某人)一直在进行着。现在白玉堂所需要做的,就是与新来的地区主官好好交接一下,让下一届政府继续沿着目前的路线走下去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