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开得又是一锅粥。”海陵港海军基地内,第一舰队司令姜耀辉走进办公室内,将军帽扔在桌上,有些疲惫地说道。
海军部这几天在海陵港军事基地内召集三大舰队代表开军费分配会议。作为三大舰队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同时又是东道主,第一舰队原本打算在明年的军费分配比例中提高一些份额,将目前70%的占比进一步提高到80%,以完成第一舰队的扩军及新老舰船的交替。而为了说服其余两支舰队的主官同意这个新的分配方案,第一舰队同意将旗下行将退役的舰船做延寿处理,然后以半卖半送的低价甩给其余两支舰队,以增强他们的实力。
与预想中的一样,这种方案招致了第二、第三两大舰队代表的强力抵制。第二舰队的代表尤为愤怒,他指出国家即将大举进军印度洋,展开印度贸易,这个时候还不加大对第二舰队的投资,这是在做什么?和国家大政方针完全背道而驰嘛!
第二舰队如此“暴躁”,第三舰队也大差不离!他们的代表虽然说话口吻没那么激烈,但语气却一样地重,他们指出:“随着大陆形势的变化对东岸共和国越来越不利,清国、顺国甚至明国一些割据诸侯的开化程度越来越深,远东三藩对大陆形势的干涉效果越来越差,中国诸势力与东岸以外的其他国家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为了扭转这种不利的局势,现在东岸急需扩大第三舰队两大分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南中国海分舰队)的实力,以增强对中国大陆万里海疆的控制力度。”
第二和第三舰队激烈的反对态度让第一舰队大为头疼。亲自参加会议的舰队司令姜耀辉上校对其余两舰队的代表好说歹说,也没令他们改口屈服,似乎他们来参加会议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很明确的上级指令,即坚决与第一舰队抗争,捍卫自己的利益。
姜耀辉上校与他们辩了一天,最后也没说服谁,只能怏怏不乐地散会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会后,他其实也找过海军部的代表、一位相熟的副部长,但这个老头油滑无比,压根就不露半点口风,太极功力深厚,让姜某人只能知难而退。
“这帮家伙,一个个好不晓事!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形势,大争之世啊!第二舰队、第三舰队那点小算盘,打起来有什么意思?一个个没有大局意识,第一舰队才是国本嘛,南海分舰队先不说,加勒比海分舰队、佛得角分舰队实力孱弱,对当地局势有一定影响力,但离支配地位还远得很。哼哼,捞好处的时候都知道,现在要分钱了,一个个跟铁公鸡一样,真是一帮混球!”姜耀辉上校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办公室内的一张沙发上,有些恼火地说道。
副官轻手轻脚地给泡了一壶茶,然后站在姜耀辉的对面,轻声说道:“司令,这争经费的事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的。以往咱们在第三舰队,每次争军费,不也和第一舰队的人吵得昏天黑地吗?当时第一舰队的李泽*民李司令可是被咱们第三舰队上下视为第一大恶人呢。现在风水轮流转,咱们来第一舰队了,自然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恶人了。”
“呵呵,你这家伙,说得倒也没大错。我与第一舰队争军费十多年,争来争去没占到什么便宜,希望这次部里面能继续支持我们一下,别让那两支舰队占便宜了。”姜耀辉上校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航海学校毕业的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背景,与其他舰队高官多是建国者后裔出身相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明人移民,自小进入航海学校学习,做了海军大佬陆铭的学生,然后依靠自身能力和一定的运气,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当到了现在第一舰队司令的职务。
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与那些建国者二代们竞争的时候,劣势是比较明显的。就拿争军费这么一件事来说,李泽*民、莫烈鳗二人能够动用的资源和人脉,就要比他强上许多。所以,即便第一舰队贵为三大舰队之首,但海军部究竟倾向于哪方,这都是未知数呢,万一某位大佬就被做通了工作,在资源分配上向其他两个舰队倾斜呢?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势必会极大损害姜耀辉在第一舰队内的威望,这样日后的很多工作就不好展开了。要知道,他姜某人还有那么一丝上进之心,想要再退役前再搏上一搏,看看能不能捞个海军部的显贵职位干干,比如某排序较为靠前的副部长等等。
“司令,这事我看其实不用太过担心。”副官说道:“其实部里面的老爷们一直都很清醒,知道第一舰队才是根本,肯定会支持我们的。现在之所以还暧昧着不肯表明态度,不过是想让我们先和第二、第三舰队吵一吵,杀杀那两伙人的气焰,然后再出来说和罢了。这帮家伙,精得很呢,不会首先出来得罪人的,但他们的态度应该还是很明确的。”
其实,姜耀辉副官的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华夏东岸共和国虽然雄踞三大洋,但说到底核心国土都在大西洋西岸一侧,主要的人口、城市、农田、工厂及权力机构都设在此处,全靠第一舰队保护(南海分舰队的辖区),多年来第一舰队总是拿到七成左右的经费,就已经很好地证明了海军部对他们的“厚爱”。
而且,现在随着与新大陆贸易的持续展开和欧洲形势的变化,增强第一舰队实力的理由已经越来越充分:南海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保护本土的安全、加勒比海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维护加勒比海的贸易秩序、佛得角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以更好地介入局势日益错综复杂的欧洲大陆。与他们相比,其他两大舰队的要求就不那么充分了——
第二舰队面临的对手实在太渣了,无论是葡萄牙人还是英格兰人,都缺乏足够的实力正面挑战第二舰队。而唯一能够给第二舰队造成威胁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他们的主要精力又都放在做生意上,即便对东岸人有所不满,他们的商人本性又使得他们很难真正下定决心与谁撕破脸直接开战。
第三舰队实力比第二舰队还不如,而他们需要控制的海岸线长度又十分惊人,即便在目前的实力基础上扩军个两三倍,依然不足以封锁住中国近海的万里海疆。而既然无法封锁住,那么还折腾个什么劲?不如乖乖剩下军费,将有限的资源让给更加重要的第一舰队好了,这边是第一舰队的逻辑,同时也是多年来海军部绝大部分人的逻辑。
这个逻辑是建立在高度的经济利益角度上的,欧洲、新大陆和部分西非大陆给华夏东岸共和国提供了大量的利润,同时也让东岸的工业品可以有效地销售出去,养活了国内一大堆的工业、商业甚至农业企业,有力推动了国家的工业化程度,正面作用非常之巨大。
与此相比,远东贸易就差的远了。世人总以为中国大陆的茶叶、丝绸、瓷器有多珍贵,但在茶叶才刚刚开始流行的17世纪末期,这玩意的市场并不能算多大。丝绸和瓷器的市场虽然不小,但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毕竟英国、荷兰等国的商船一年才几艘啊,欧洲市场此时是有限的,甚至未必就比日本等亚洲国家大多少,这从几家东印度公司的财务报告就能看得出来,东岸人并不难搞到。另外,东岸本身也自产瓷器,也从波斯、旁遮普等地进口生丝生产丝绸,这些都分散了对中国货的需求。
更何况,搞纯粹的转手贸易,除了能赚些银子之外,对国家还有何好处?能推动国家工业化进程吗?显然很难,撑死了也就对造船业有些正面影响,贸易获得的绝大部分利润没有进入工业生产领域,没有有效滋润工业生产的链条,没有很好刺激技术的前进发展,除了造就了一种浮躁的风气意外,对素来以工业立国为宗旨的东岸好处有限。
所以,第三舰队船只的更新与添置,还是再等一等吧,先紧着第一舰队再说!
“司令,这两三年来,欧陆的局势依然没有任何改观。很多人都曾评论,之前签订的《埃诺和约》对很多国家来说不是和平条约,不过是一份停战协议罢了,欧陆早晚会继续打起来,法国、荷兰、奥地利、西班牙等国仍然会当仁不让地唱主角。面对风云变幻的欧洲局势,为了保护我们的市场和利益,我们必须建立一支说得过去的海上武装力量,以便就近干涉欧洲局势。作为与欧洲近在咫尺的佛得角分舰队,自然是需要极大加强的了。”副官一边给姜耀辉倒茶,一边说道。
“另外,奥斯曼土耳其那边也不是很消停。在匈牙利方面击败残留的奥地利军队,获得极大好处之后,来自科普鲁卢家族的卡拉·穆斯塔法大维齐又被军官们所裹挟,开始率军向奥地利腹地前进。那些阿加们相信,奥地利的主力部队正被他们的盟友法国人所牵制,国内空虚无比,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副官继续说道:“姜司令,这可是大变数,也许会深刻影响到未来局势的走向。在我看来,双方都没做好决战的准备,但决战就突如其来地到来了。奥斯曼方面去掉撤回的、留驻在匈牙利的人马,还有十五万左右,其中战兵应该有五万,但成分复杂、士气一般,且征战日久,疲劳无比;而奥地利王国目前国内撑死了有两万战兵,即便这会紧急征召,但这往往需要一个周期,且数量和质量都无法保证,除非从西线将那几万精锐主力战兵撤回来,但法国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这两个国家都没做好准备,就突然就要大打出手了,我们国家是不是也要做好欧陆局势大变的准备呢?反正我听一些部里的同僚讲,上头是有意加强佛得角的海军分舰队实力的,以便一旦出现巨变,好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快速反应,甚至直接出动战舰干涉局势。”
姜耀辉听了默默点头。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高级军官,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如今国家的动向呢?简单来说,现在东岸的国策,比起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前,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了!拥有五百万人口,年财政收入超过两千万元,工业生产能力首屈一指的华夏东岸共和国,现在确实是有了一定的底气,开始对外进行干涉了。
当然受限于种种因素,东岸人目前的对外干涉手段基本上只能靠海军,而这自然首先需要加强海军建设,增加各舰队、各分舰队的实力了!在这件事上,第一舰队毫无疑问是占优极大优势的,他们是执委会干涉欧洲局势最锋利的剑,自然有权获得最大的资源倾斜。
按照之前海军部曾经做过的一份计划,第一舰队佛得角分舰队需要随时保持超过二十艘以上的专业战舰可以出动——现在不比以前了,二三十年前也许十艘精锐战舰就能有效影响一处海域的局势,但在各国都大爆舰船的现在是不成了——才有可能有效干涉一个地区的局势,且还不能保证成功,这无疑意味着极大的先期投入,第一舰队要求增加海军军费的占比,说起来也并不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国家需要嘛。
当然最理想的解决办法还是国家提高明年的整体军费开支,这样大家的矛盾就有了很大的缓和余地,毕竟钱多了嘛,即便分配到的比例低了,也许绝对值没那么低,这就足够了。至于说政府会不会提高明年的军费开支,这个说实话,还是有不小的可能性的,因为现在的政府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逐渐掌权的二代们对于积极干涉外界局势充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