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7年1月25日,正是一年中最火热的季节,载着华夏东岸共和国执委会主席戚汪平及其一干随从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缓缓停靠在下伊河县火车站。
下伊河县火车站规模不小,向北有西北铁路直达梅洛、成山、铁岭等地的西北铁路,向南则是穿越大片粮食种植区(这里大农场蔚然成风)直达商城、靖江等地的西南铁路,向东则还有连接到青梅线的下梅铁路。
三条铁路交汇于此,在东岸国内还是独一份呢,说是铁路枢纽也不为过。如果再考虑到从各方汇集到这里的都是诸如机器设备、钢铁制品、燃料、农产品、黄金等对国家较为重要的物资的话,这里的重要性还要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此外,下伊河镇同时还是一个河港。交通部运输事务处年年拨款疏浚的人工运河伊河就流经于此,为流域三四个县的经济发展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次国内大搞基建行动,运河事务处的那帮家伙们就提出了一个方案,即把伊河人工运河一路向西拓宽、疏浚,连接到黑河一带,从沿着黑河顺流而下进入乌江,贯穿整个东岸大草原。当然后来这个计划终究没有施行,原因是工程量巨大、成本太高,再加上黑河的水也比较浅,不利于航运,因此就作罢了。但无论如何,至少在中伊河县、下伊河县、梅林县等地,这条人工运河的作用还是非常巨大的,向东通过米林湖、两湖运河、鸭子湖直接沟通到了北方的重工业区。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下伊河县自然是经济发达、人口众多了。据民政部的数据,这个中央直辖的县竟然拥有七万多人口,很难相信这是深处内陆的县份,因为就连全国第一大城市青岛县也不过才堪堪十万人口而已。
七万多的人口,农业照例吸纳了七成以上,和全国的比例差不多,其他差不多都集中在批发业、物流业及农产品深加工行业。尤其是后者,东岸著名农业企业伊河农业公司(由原徐记榨油厂、徐氏农场等合并而成,徐文选是最大股东,占有六成以上的股份)在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大豆种植园,同时还有规模庞大的榨油厂、豆制品加工厂、饲料厂(以豆饼为主要原料),是下伊河县、中伊河县两县的经济发动机之一,地位非常重要。
“伊河流域养人呐,一望无际的豆田、麦田、玉米地,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戚汪平也很少见到这种大规模的农业聚集带,因此兴致勃勃的,只听他对身边众人说道:“伊河流域几个县,应该还有大片荒地没开发吧?”
“可以说绝大部分都处于没开发的状态。东岸大草原这么辽阔的土地,气候温和、降水适中,除低矮的西岭山脉外,全境都是平原,是最上等的农业地区。下伊河县就是其中的典型,全县这么大的地方,七万多人怎么可能填得满呢?更别说其他相当一部分还在从事其他产业了。按照我在远东任职时看到的情况,以清国人、明国人那种生活标准的话,我们县不夸张地说可以养二三十万人,还一点不费劲。现在嘛,嘿嘿,略有些地广人稀,年轻人留不住、留不住啊。”接话茬的是下伊河县县长,一位已经过了五十岁的前军人,在下伊河县工作很多年了,从村民兵主任一路向上,历任乡武装部长、乡长、县保安团长、常务副县长、县长,是老资格的官僚了,话里话外也带着对中央政策的一丝不满。
戚汪平宦海历练这么多年,对这位县长的那丝丝怨气自然是了然于胸的。说的不就是中央人为控制老区各县的公地分配指标,向边疆地区或未开发地区倾斜,逼着很多继承不到土地的年轻人不得不离乡背井,去外地战天斗地、拓荒生产。
这种行为,不但让老区的百姓们有着诸多不满,同时也让当地官员颇多微词,比如眼前这位县长就是了。因为那等于是在抽这些老县份的血,延缓他们的发展速度。作为地方父母官,发现在上马大型工程的时候居然筹集不到足够的劳动力,这时候不骂娘就出鬼了!因此这会在面对戚汪平的时候,这位老资格的直辖县县长就装着胆子说出来了。
戚汪平平日里对这些话听得很多了,耳朵都已经起了老茧,因此这会听了自然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内心里对此也是深为支持的。不然的话,东岸的那些边疆地区要花多少年才能有人去占据啊?而且,没有出声在老区,接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年轻二代国民移民实边,又怎么能同化那些新来的远东移民、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呢?所以,这项政策势必是要长期坚持下去的,一百年不动摇!
“这些地方都是本国最精华的农业产区之一啊。西南铁路那边我还没去,听说农业生产的规模比这边还大,每年出产的小麦几乎将各县乡的谷仓堆满,以至于粮食价格的涨幅始终滞后于其他商品的涨幅(东岸多年以来一直在流入贵金属),农场承包者们甚至都不怎么乐意扩大种植面积了,因为利润率越来越低。”戚汪平选择性地过滤了老县长的抱怨之辞,将话题转移到了他处:“所以农业机械化势在必行!在南锥地区使用不少的大型蒸汽农业机械,因为体积大、重量大,不太适合使用在东岸大草原上(东岸大草原土地比较松软),所以农业部和工程技术研究院合作开发了小体积的7.5匹马匹蒸汽机,经过多年的实验和不断改进,现在已经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型机器,应该会给我们国家的农业发展注入新的动力。”
戚汪平提到的这些其实也是东岸农业——主要是粮食生产业——的现状,即刨除少数几年的风不调雨不顺之外,大部分时候的粮食收获都很喜人,因此使得粮食价格上行的压力较大。相信若不是政府免除了粮食出口的关税以及一些政策补助的话,国内的粮食生产行业还要更加萧条。
不过这种情况却也没很好的扭转渠道,因为世界市场和国内市场的局限,工业、商业等其他行业一时间无法吸纳过多的人口,大部分人口的就业还是得着落在农业上。再加上移民实边的需要(这些人基本都是去种地的),从事粮食种植业的人一直很多也就不奇怪了。
在旧大陆国家,这种持续多年的稳定粮食生产,基本都会迎来人口的高增长和商业的繁荣,这种一般就是中国古代王朝所称的“盛世”了。这个时候,人口的快速增长会抵消掉部分粮食的富裕,同时饲养家畜、酿酒等行为也会大量消耗粮食。不过在东岸,用消耗粮食的方法获得肉类被证明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因为潘帕平原上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野牛提供了三百多万东岸人民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肉类,所以极大降低了粮食的消耗。
这样一来,东岸粮食年年富余也就不奇怪了。说白了,就是种地的人太多,而土地肥力又高,多年来又没大的自然灾害,更无战乱威胁,因此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下一步,就看政府如何疏导了,适当降低农业劳动者的比例——建国四十多年来,农业劳动者比例已从最初的80%降低到了现在的不足70%——让更多的人投身建筑、航海、海外殖民等行当,但这种事情比较复杂,民众也未必乐意,具体如何行动还是要再看看。
1月29日,结束了在下伊河县的巡视后,戚汪平的专车再次启动,向北进入了梅洛县,并在梅洛镇火车站暂停。这个火车站目前正在进行扩建,原因主要就是正处于修建中的北方铁路未来就将在此和西北铁路交汇。与此同时,位于横塘县、开远县交界处的某个被发现的超大型煤矿(百亿吨级)的开采与生产业已经纳入了议事日程,因此梅洛火车站是必须进行扩建了,否则可能无法承担未来骤然加重的运输任务。
戚汪平无意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呼啸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梅洛火车站,然后跨过了东岸国内第一座铁路桥梁,哐当哐当地开进了铁岭镇,他此次西北铁路之行的重点巡视区域。
铁岭县政府、铁岭矿务局、铁岭特钢等单位的干部已经提前好几个小时等在铁岭火车站了。早在戚汪平的专列从梅洛站出发时,这边就已经通过有线电报得知了那边的消息,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不得不说有线电报网络真的是国家生产力的倍增器,无论怎么拔高其作用都不为过。
戚汪平一下火车就来到了车站的餐厅,与前来汇报工作的诸位官员们一起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接下来他也没挪步,直接就在餐厅内听取了诸人的汇报,而第一个被他点名的就是铁岭煤钢联合体的诸位管理人员了。
这个所谓的煤钢联合体由铁岭特钢厂、西部轧钢厂、铁岭矿务局、铁岭锅炉厂、第一重型机械厂等大型国有企业组成,生产包括碳钢、合金钢、铁条、黄金、铁轨、桥梁制件、建筑钢材、镀锡薄板(即马口铁)、蒸汽机组件及各型机械设备在内的工业制品,堪称是华夏东岸共和国工业的心脏地带,比起北边的平安县工业区规模也许没那么大,但产品却要更加关键,也难怪戚汪平第一步就召集了这些厂的头头脑脑们,听取他们的汇报呢。
“锰铁制品现在已经非常成熟,应用到了诸多行业之中。锰钢现在也已经找到了最佳配比,开始进入到了规模化生产的过程当中,相信日后应用会越来越广泛的。至少,咱们目前的蒸汽机气缸在使用锰钢为材料之后,强度是大大增强了,相对应的,在同样的重量和体积下,蒸汽机能够提供更大的输出功率,这对各行各业的影响都非常巨大。”铁岭特钢厂的厂长是第一个发言的,这个家伙是个穿二代,最初在长山铁矿工作,后来进了铁岭矿务局,住抓金矿的生产,成绩斐然,因此后来升任了铁岭特钢厂厂长。
铁岭特钢厂是东岸唯一一家生产各类合金钢的厂家。与北方规模巨大的平安钢铁厂主产各类铸铁、低碳钢、中碳钢和高碳钢有所不同的是,铁岭厂主产各类合金钢,这从他们使用的是坩埚冶炼的方式提炼金属就能看得出来了。
目前该厂的拳头产品自然就是刚才提到的锰钢了,此外还有一些铅、锌、锡、铜等金属的冶炼生产,比如黄铜和青铜、镀锡薄板(随着罐头食品产业的发展,这种产品的需求量与日俱增)、铅管(船上用)、锡管(做软管使用)等。
近年来,该厂开始研究起了镍这种金属。前年的时候,该厂一位工程师偶然间发现,在镍里面加入锰之后,镍会变得极为坚韧,且有良好的延展性,变得适合起了轧制加工。因此,在去年年中的时候,铁岭特钢厂专门冶炼了一炉镍锰合金,然后轧制出了一大块薄板,最终运输到石浦造币厂生产出了一堆硬币出来,打算取代东岸国内那些沉重且不实用的铜币。
当然了,镍的作用肯定并不止于此。现在铁岭特钢厂的技术人员,就开始渐渐将目光投向了镍钢合金的身上。在锰钢合金已经开始大行其道的当下,在钢铁里面加入镍会有什么变化,这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兴趣,铁岭特钢厂也将其作为了一个重要科研攻关项目,组织精兵强将进行了研究,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肯定会出成果的。
“我们厂现在产量最大的是锰铁,第二大的就是铜了。这种金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十年来需求开始成倍增长,因此我们专门建了个炼铜车间,现在已经能够稳定工业化生产了。”铁岭厂的厂长在汇报完有关锰钢的事情后,开始进入到第二部分,谈起了几乎已成该厂第二大利润来源的铜的冶炼与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