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艘悬挂着东岸旗帜的笛型运输船换换驶入了位于斯海尔德河河口位置的弗利辛恩港,一座泽兰省治下的最为繁荣的商业港口及渔港。特里普家族的马尔科亲自来到了码头上,接走了从商船上下来的一位东岸少尉军官,然后便驱车赶往了城郊。
从码头到弗利辛恩城郊某处,荷兰铺设了一条短短的不过三公里长的木质包铁轨道,一共有大约七八辆从东岸进口的马拉轨道车在运行着。马尔科·特里普自豪地向东岸军官吴逸群介绍着,这是由他们家族投资建设的一条小型马拉车轨道,非常快捷、平稳,载重量或载客量也很可观,已经引起了弗利辛恩居民们的注意。
最后,马尔科·特里普更是强调,在阿姆斯特丹都还没有此类马拉轨道客车的情况下,弗利辛恩的这条线路是整个七省联盟的独一份,这是弗利辛恩市民们的骄傲,同时也是泽兰省的骄傲,他们终于又有一处地方超过荷兰人了。
目的地很快到达了,那是一处位于弗利辛恩东郊斯海尔德河畔的一处农庄。农庄的面积很大,连带周围的树林和原野,可以容纳很大一部分人了,或许这也是马尔科·特里普带吴逸群少尉来到此处的原因之一吧,这里很明显可以作为一个陆军登陆后的临时驻扎地。
而吴逸群此番跟随商船先期抵达这里,也是为了给后续抵达的部队寻找一个最初的登陆点,荷兰人给的就是弗利辛恩郊区的这座庄园,大概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样子,吴逸群仔细转了一圈后觉得比较满意。有吃有住,足够了,在外征战还要讲究什么?
“这个庄园原本是本地的一处农庄,种植靛蓝的,属于弗利辛恩的一位世代经商的家族。”下了马车后,马尔科·特里普朝年轻的吴逸群解释道:“后来染料市场行情起起落落,这个家族也在其他投资上面亏损甚多,不得已之下出售了这个庄园,辗转几手后最终落到了我们家族手里。对了,现在这里已经不种染料了,来自英属北美殖民地的靛蓝如潮水般涌入联合省,种植这种经济作物已经无利可图,还不如敞开进口呢。啊,忘了说,来自贵国的高级蓝色、青色染料也是导致本地靛蓝种植面积萎缩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来自贵国的商品价值较高,影响较小罢了。”
吴逸群闻言点了点头,这个庄园原本的靛蓝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黑麦田,当然这会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农地。小特里普向他许诺,他们可以放心地在这片田地上安扎营地,进行日常训练,看起来似乎他们已经放弃了明年的种植和收成,在粮食需要进口的尼德兰,这并不是一笔可以随意忽视的收入。不过考虑到这个家族与联合省政府、与共和派、与德维特议长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就不难理解了,他们一定会从其他地方获得补偿的。
当然了,作为深谙两头下注之道的商业家族,特里普家族与奥兰治派的关系也相当密切。马尔科·特里普的一个堂兄路易斯·特里普,其女儿就嫁给了那个一直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积极活动,以期将威廉三世任命为联合省执政的吉尔斯·法尔卡纳的儿子。历史上在1672年德维特兄弟被煽动起来的暴民杀死,奥兰治派全面上台之后,路易斯·特里普就被任命为了地方治安官,1674年又进一步被任命为了关键的阿姆斯特丹市的市长,由此可见这个家族钻营的厉害。
“你们的人马抵达此处后,可以在这里建立临时营地,然后听候进一步的调遣。嗯,是来自泽兰省陆军部的命令。一旦战争爆发的话,可能需要你们从此往斯海尔德河更上游运动,防备从安特卫普方向杀来的敌人。”马尔科·特里普面容严肃地说道。说完,也许是担心吴逸群的荷兰语不够好似的,他又用较慢的语速说了一遍,以确保他听明白了。
“安特卫普?你们是担心法国人从南尼德兰进军?”吴逸群少尉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按照我们东岸话来说就是防患于未然嘛。敌人确实有可能从这里进军,因为距离最近、最方面、沿途物产也很丰富,无论是抢还是买,都很容易获得较为充足的补给。我们会遵照命令行事的,毕竟你们才是雇主嘛,斯海尔德河上游、安特卫普,这几天我会去那边做一次参谋旅行的,希望你们能派人配合一下。”
“没有问题。”马尔科·特里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你们的部队什么时候抵达?我说真的,最好要快些了,我听说法国人已经在资助明斯特大主教和科隆大主教,让他们在德意志雇佣部队、囤积物资,做好战争准备了。虽然至今尚未有人向我们正式宣战,但只要有正常思维和判断能力的人,都可以预见到这场必然会发生的战争,虽然这会我们的使节尚在巴黎做着最后的外交努力,但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其结果。”
“所以这就是希望奥兰治亲王出山主持大局的呼声越来越高的最直接原因?”吴逸群将手上的白手套摘下,一边观察庄园周围的风景,一边随口说道:“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罢了,就算天生睿智,但缺乏经验的他又能做什么?当然了,围绕在他和他的家族身边还有一大票军事贵族和土地贵族,这些人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虽然未必准确和先进,但至少比各省、各市的民兵要强吧。”
吴逸群出发前看过一些关于荷兰武装力量的卷宗资料。在其中关于荷兰陆地武装力量的描述中,他看着看着差点笑出声来,对荷兰民兵的“彪悍”是深有印象,同时也深刻认识到单靠荷兰自己,确实是无法抵挡住法国大军的——当初他们连明斯特主教国的三万雇佣军都挡不大住,遑论十多万经验丰富的法兰西大军了,荷兰民兵腐败堕落程度之深、战斗力之羸弱,由此可见一斑。
因此,在他看来,奥兰治家族出山比不出山好,虽然作用也许起得有限,但至少从精神上能提高荷兰军民的抵抗士气,这是德维特议长所无法赋予的。谁让人家祖上比较牛逼呢,搞得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都戴上了光环,成了荷兰人的大救星,大有那种“XX不出,奈苍生何”的喜感。
马尔科·特里普很明智地没有接有关奥兰治亲王的话题,他在又嘱咐了庄园里的管家几句后,便与吴逸群匆匆告别,返回弗利辛恩城里去了。而在小特里普离开后大约一个多星期,在阿姆斯特丹接到消息的东岸驻欧全权特使李晴也乘坐马车抵达了弗利辛恩,并与暂时负责农庄军营一切事务的吴逸群谈了谈。
“之前制定的计划有些不合时宜,需要改变。”李晴一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原来我是想等到法兰西正式向联合省宣战后才让你们陆军的人从佛得角赶过来,但我越想越觉得不是太合适,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过来吧。”李晴端了一张板凳坐在农庄外面的一棵老榆树下面,看着包括吴逸群在内的一干年轻陆军军官或士官们,说道:“法国人随时可能发动战争,他们的海军实力现在也不容小觑了,而且英国人现在态度暧昧,搞不好也投向法国一边。到了那时候,即便德鲁伊特尔等人能够在海上击败英法联合舰队,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拿不到完全的制海权,那样对我们运输军用物资和人员的船队是一个威胁,因此必须趁现在两国尚未开战就先行动起来,以免未来横生枝节。”
李晴是老资格的元老了,位高权重,说的话远不是吴逸群这些小军官所能反驳的,因此这会他们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表示将立刻派遣两名精干人员搭乘快速联络船前往佛得角群岛,知会尚滞留在那里的主力部队,尽快收拾形状前往联合省。
李晴听他们这么一说脸色才好看了起来,然后又继续叮嘱他们道:“船只就用商站停泊在阿姆斯特丹的那艘,正好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任务。抓紧时间吧,我预计战争最可能在明年(1673年)开春后就会打响,我们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其实李晴这样预测战争爆发的时间也是有道理的。在明年3月份之前,整个北海海面上的海况都不是很理想,狂风暴雨、巨浪肆虐。在这样的天气下,是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海战的。而要打荷兰,大海同样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场,因此李晴大胆判断在明年三月份之前英法两国不会对荷兰发动实质性的攻击行动,宣战也许可能,但大打出手还没这么早,因此这会其实是东岸人将兵员、器械、军资运来的一个极好的空档期。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后,李晴又匆忙返回了阿姆斯特丹,在那边他还有一大摊事务要处理呢。而在他走后大约一个多月,联合省派往巴黎的特使康拉德·范博伊宁根也气愤难平地返回了海牙,并明确告诉德维特议长,准备战争吧,最后的和平努力已然失败。
据范博伊宁根说道,法王路易十四的臣子拐弯抹角地向他提出暗示,要求:1、联合省割让包括莱茵河彼岸的奈梅亨在内的多座城市给法国;2、给予法兰西王国巨额“经济援助”;3、联合省不得在国内任何一个交通要道上驻军,并开放所有港口给法兰西王国的船只;4、免除法国船只的任何一切关税,可以不受限制的运输、贩卖任何商品;5、在联合省境内的每座城市建立天主教堂;6、联合省每年派出使团前往巴黎,并向法王路易十四贡送金质勋章一枚,勋章上必须刻有“尼德兰人的自由得自路易十四”等滋阳;7、联合省以前给予英国国王和德意志大小诸侯的种种有待也必须一同给予法国……
这样苛刻到近乎于侮辱的条件,自然是荷兰人所无法同意的。尤其是出使法国的范博伊宁根,更是直截了当地建议三级议会放弃一切幻想,彻底与法国人决裂,直到他们放弃吞并联合省的企图为止。而这一点,无论是共和派还是奥兰治派的议员,在受到了此次空前的侮辱与嘲弄之后,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联合省与法兰西之间,最后一丝和平的可能也已经破灭了,剩下的唯有战争!
1673年2月上旬,从阿姆斯特丹出发的快速联络船抵达了东属佛得角群岛的横海港,并将李晴特使的最新要求传达到了统兵军官杨亮少校手里。杨亮在核实命令真伪之后,立刻下令分驻在横海、建昌、南康三岛上的保国*军步兵营、忠国*军步兵营、两个黑八旗步兵营及主力部队第三混成营进行动员,全军开始收拾行囊、器械、军资,然后又在岛上征集了一些粮草,分批登上了三艘运兵船、两艘大飞剪货船,同时也征用了两艘在这停靠补给的商船,让他们挤出一些舱位来给他们运输器械。
不过饶是如此,杨少校发现还是没法一次运完。没办法,只能分两批了,先让第三混成营、忠国*军步兵营登船前往联合省吧。至于剩下的保国*军及两个黑八旗步兵营,则让留守人员自己想办法,或者等他们这批船返航后再行运输——没办法,谁让没想到情况变化这么快,谁知道李晴突然就要大伙前去集合了呢?
与这几艘船只一起行动的还有两艘食水补给船、一艘运煤船和一艘修理船。总计十一艘船只组成的船队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航行后,穿越重重波涛,并于1673年4月10日抵达了泽兰省的弗利辛恩港。而这个时候,恰好是法兰西特使前往海牙宣战后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