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岁的大师姐,还真是好威风。’

这是顾卿看到张璇玑后的第一个感觉。

‘道家的养生之术真是牛掰,说她三十多岁都有人信!’

这是顾卿得知张玄这位大师姐后的唯一感受。

“这位女道长,真的有五十二岁了?”顾卿反射性去看花嬷嬷。

花嬷嬷生的也是端庄美貌,六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

但是老了毕竟是老了,仔细观察花嬷嬷的脖子和手,还是能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可是这位张璇玑,真的是哪里都看不出来有五十二岁。

搁现代,顾卿一定觉得她拉皮打针了。

张璇玑如同几位师弟一样,被邱老太君的功德晃瞎了眼。

就凭这功德,她就相信师弟的推测,这老太君一定是“天梁”下凡,拯救世人的。

“我自幼长在山中,吐纳天地之气,是以看起来比旁人年轻些。不但是我,我师父今年七十有四,依旧是鹤发童颜,丝毫不见老态。正一道不会炼丹,但炼气之术却还是有的。”

张璇玑很少下山,但上山的信徒见到她而惊讶的事情倒是常有,所以她也知道顾卿在惊讶些什么。

但凡女子总是爱惜容貌,即使是天君下凡也不能避免。

想来这位天君在天上也是美貌异常,托生了一个老妇人身上,怕是憋屈坏了。

“凡人真的有这样的养颜之术?”顾卿眨巴眨巴眼睛,羡慕坏了。

她还以为只有神仙或者修真人士会什么养生功法,想不到这古代随便一个嫡系的女道士都会内功。

张玄不知道邱老太君还对养生之术感兴趣,他自己从小就练过龙虎山的《丹鼎经》,见邱老太君惊讶,便主动接话道:

“老太君若是想学,日后我来教您吐纳之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内功,只是让人老的慢些罢了。”

顾卿两眼发亮。

减缓新陈代谢吗?

还是通过呼吸来调整身体的状态?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张玄点了点头。

“还是算了吧。”顾卿突然间又没有了兴趣。

她如今是二十八岁的心理,五十八岁的身体,六十八岁的外表。

就算减缓衰老,最多不过让她一直看起来像六十八岁。

这么一想实在是太沮丧了。

更何况,张玄一个大龄未婚英俊男青年天天教她内功什么的……

顾卿立刻想到了小龙女和杨过,练那啥内功的。

太丧失了!

她才不要和他双修(大雾)呢!

张玄也不知道这邱老太君为何变脸的这么快,和师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迷惑。

这是看不上凡间的炼气之术?

“虽然老身对道家的炼气之术很感兴趣,但老身已经五十有八,呃不对,如今已经过完年,老身已经五十有九了,即使再青春永驻,也是花甲之态,学了也是无用。”顾卿说话后,有些好奇的又看了眼张璇玑,“恕我冒昧,敢问张道长右眼是受了伤?”

这位叫做璇玑的女道右眼上覆着一块小布,用带子连了起来,看起来很像是眼罩。

张玄为难的看了一眼师姐,张璇玑倒是落落大方的取下了眼睛上的软布。

露出了一只有着两个瞳孔的眼睛。

“原来是重瞳。”顾卿曾经接触过一个一生下来就重瞳的小宝宝,所以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原本是○形的瞳孔变成了∞型,看起来确实很吓人,但其实只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分裂成两个瞳孔而已。

由于眼眶里全是瞳孔,看起来就十分可怕,尤其有一个眼睛又是正常的,想来这位叫做张璇玑的女道士自幼在龙虎山入道,并不是像张玄那般是个兴趣使然自愿上山的例子。

张璇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捡到她的眼睛冷静成这个样子的,仿佛重瞳就跟人花了头发、晒黑了皮肤一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虽是重瞳,看东西却和常人并无不同,但她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把她抛弃在龙虎山下,长大之后更是遭遇了不少奇异的眼光,此时有人以平常心相待,她便也不在覆上眼布,大大方方的和顾卿说话。

“实不相瞒,这次我下山,乃是想要向皇帝示警的。”张璇玑一张嘴就是向皇帝示警,倒把顾卿唬了一跳,赶紧叫下人先出屋子,只留花嬷嬷一人。

这是又要发洪水了,还是天要大旱啊?

这些道士有这本事还在山上呆着干什么啊,都去钦天监啊!

张璇玑并不觉得她的推断有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但老太君谨慎,她便也住了嘴,等人走出去了才继续往下说。

顾卿听了张璇玑的推断,顿时觉得脑袋里一堆浆糊,完全对不上号。

天良?是丧尽天良的那个天良吗?

破军又是什么星星?金木水火土,没哪个叫破军的啊!

天象大乱?帝星黯淡?

北方杀星?

她走错片场了吗?

“这个……”顾卿不好说自己一点都不信,只好和张璇玑说道:“老身不懂星象……”

‘骗人!’张玄。

‘骗人!’张璇玑。

“不过听两位道长所说,这天象应该十分严重……”顾卿干笑了一下,“不然,请璇玑道长给陛下写封信,老身把这信带入宫中,也算为陛下示了警。”

张璇玑找邱老太君并不是想让她带他入宫,而是想要传递消息给皇帝。她是重瞳子,很多时候并不方便露面。

邱老太君愿意入宫为她送信,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更重要的是,天君下凡的邱老太君既然愿意帮他们,这说明天上也是站在大楚这边的。既然天命在大楚,那大楚就不会倒。

张玄和张璇玑喜出望外的谢过了邱老太君,就在这信国公府借了笔墨,书信一封,交予邱老太君带入宫内。

顾卿自己是不相信能从星星上看出什么天下大势的,但难保别人不能。而且若是皇帝信这个,她又有意不报,以后被皇帝知道了,怕是会以为她家居心叵测。

所以顾卿不敢怠慢,第二天就递折给宫里,要求见皇后。

这信件她递给皇后,再转交给皇帝没什么,最多就是一个糟老太婆子被道士给迷惑了,若是直接让李茂递,就不那么合适了。

皇后此时正在养胎,听说邱老太君求见,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情,待知道是龙虎山的一位女道长从天象上看出北方将要大乱,心中十分好笑,虽然接下了这件事情,但并没有当成什么大事来办。

皇帝自皇后怀孕后,几乎是每天都来看看,所以当夜这封信就到了皇帝手上。

楚睿白天刚刚为齐煊的奏章半个月才到而吩咐了李茂注意北面军备,结果晚上就来了这么一封信,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尤其是帝星黯淡,破军星出,天梁护庇这些话,简直让他背后冷汗直冒。

这来的太凑巧了,让他不得不信。

好在是帝星黯淡,不是帝星陨落,不然楚睿就不光是冷汗直冒了。

第二天楚睿就宣了青云观的张璇玑入宫,也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这张璇玑的来路。

此人在道门十分有名,因生有重瞳而被家人抛到龙虎山下,又被山上的道人捡回去,张天师认为重瞳异象出现在女人身上视为不祥,便把她当做男孩子养大,一直到了十四五岁才恢复女冠的身份。

此女在阴阳占卜、紫微斗数上有极高的天赋,尤善星象。大楚刚刚起事的时候,她就预言过“紫薇正位,天下将安”,后来张天师派出道兵下山帮助大楚,便是因为这句箴言。

待楚睿看到张璇玑的眼睛时,对她的话不由自主就先信了几分。

世人常说生有重瞳者乃是圣人,虽然张璇玑只有一只眼睛是重瞳,可生有异相又对天象命理之术十分精通,自然是比一般的普通人更有说服力。

也不知道张璇玑到底和楚睿说了什么,等她离了宫以后,楚睿就赐了赏给那青云观,并且下旨让这位女道长常驻宫中,待诏讲道。

这是连张天师都没有得到的待遇,要知道张天师来了,也就得了个“正宗”的招牌,领了一套法衣加些红铜走人,皇帝可没让他留在宫中给自己讲道。

一时间,各种议论不断,有的人认为皇帝是想学长生不死之道了,有的人认为皇帝大概又有什么事想要借用道家的力量。

若不是这位女道士一出宫就再也没出来,又有消息说她至少有五十岁了,其他人说不定还会想到什么香艳的事情上去。

李茂被皇帝点了去,告知了幽州、燕州以北的广漠地区去年夏天发生了大旱,又有关外胡人中最强大的几个部族纷纷有所异动,让他从明日开始点检军备,计算兵员数量,随时准备应对战事。

北方的镇北将军袁羲因为王泰和作乱之事已经被调入京中,成了一个荣养在京里的闲散之人。此时刚刚调去的镇北将军乃是中军老将秦武阳,正是大皇子另一伴读秦斌的爷爷。

秦武阳年事已高,但他是军中宿将,虽然没有带过北军,也能镇住局面。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忠心耿耿,和他家一般,三代都是孤臣,所以才能在他父亲李硕交出兵权后,能够接过大旗执掌中军。

中军乃是大楚精锐中的精锐,是楚睿能够保证帝位稳固的重要依仗,若不是数量只有十万,楚睿哪里还需要顾及什么勋贵派世族派,他一个人说话就够了。

王泰和带走的一万北军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踪影,李茂和几位朝中老臣都认为王泰和应该在北面还有基业,否则光一万人的补给就能拖垮他。

军中一旦补给不上就会哗变,尤其他们都是背井离乡的反贼,一旦哗变,任你是天王老子也只能等死。

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了。

陈四清府中。

陈老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一生生了无数个孩子,光嫡子就有六个,庶子和庶女更是不计其数。不过他为人古怪,除了留下了幼子在身边,其他都赶出府去别居了,而他幼子之所以会在他身边,是因为他这个幼子天生便是痴呆,必须要人照顾。

李钊是陈四清所见过的最具有术数天分的孩子。这世上会读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过目不忘的他也见过不少,可是能够全靠心算就能用简单的办法算出复杂的东西,而且从未接受过训练的,他这么多年来,就知道两个。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李钊。

他之所以这么喜爱这个孩子,是因为他从李钊身上看到了自己。

陈四清年幼时也是读书不成,但天生就对各种数字敏感。后来的一段时间,家里人都已经放弃他,而去培养他的弟弟,认为他成不了才。

直到他后来在军中混上了一个管着后勤的小吏,又被先皇发掘出他的才能,他才开始真正的有了用武之地。

就凭当年先皇能不嫌弃他一把年纪,愿意手把手教他,他就甘于让家中几代人为皇室打理私库,一辈子效忠大楚。

而今他见了李钊,又听到了他的经历,便也想做一次伯乐。

他学成一身本领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仕途也不算长,但李钊今年才十三岁,可以塑造的地方还有许多,未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世人都说术数无用,格物无用,却不知道这些学的好了,比光会做学问不知道强过多少倍去!

如今这一老一小正带着陈四清的两个重孙子窝在书房里玩“大富翁”。

他的两个重孙子都已经有十来岁了,如今也跟着陈四清一起学着账务、算术以及统筹之术。这如今算是陈家的家学,就如仇家的家学是机关一样,每个孩子七岁就要开始学习。

“到了我家了,给钱给钱!”李钊伸出手来,向自己的老师要银票。

陈四清肉疼的在自己的钱堆里数了一张两百两的出来,让李钊去找。李钊没有零钱,便把手上的纸钞丢到“银局”里,兑换了四张五十的出来,甩给老师一张五十的,把其他几张五十的乐滋滋的揣好。

陈四清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银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他:“你在家中常玩这个?”

“也不常玩这个,到我了到我了!”李钊从大重孙陈放的手上拿过骰子。“我祖母做了不少游戏给我们玩,我大堂兄喜欢玩军棋,我堂弟喜欢玩一愚惊人,我哥哥爱玩三国杀,他们都不爱玩这个,说这个是商家玩意儿,有辱斯文。”

大楚商人地位虽然并不低贱,但依旧是不入流的。这游戏多亏是买卖土地,勉强算是地主富家翁之流,若是买卖店铺做生意,怕是玲珑阁里摆了也卖不掉的。就算是买,也是商人家里的孩子才会买。

陈四清一听李钊的话,便知道了他家几个孩子都是什么习性和爱好。

他和一些迂腐的大人不同,并不认为这些游戏便是“玩物丧志”。他自己也常设一些数字游戏让孩子们去解,比寻常教导之法更容易教会他们解题之法。这邱老太君居然能创造出这么多种不同的游戏,想来也是一位不一般的妇人。

作为后院妇人,能够因材施教,发掘孩子们的天赋,便是最了不起的能力了。

怪不得她两个儿子李蒙和李茂都是人才。

李蒙自是不必说,至今再难有人如他这般,让勋贵与世族一齐交口称赞。李茂虽然看起来平庸,但他以平庸之身在这朝堂之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而且还一步步往上走,难道仅仅只靠着运气和余荫吗?

就算他父兄面子再大,也要别人看的上他,才会帮他。

这大富翁是李钊前日回家带过来的玩意儿,家中两个重孙儿这两天一有空就和李钊一起玩它,无意中被他看见,所以才让李钊拿出来一起玩。

他会玩它,是因为他一眼看出这游戏居然也涉及到经营,更有许多规则十分有趣。

果不其然,游戏一开始,李钊介绍起这“银局”和“银票”的作用时,就让他的眼睛一亮。

时人交易,大多用铜币,金银交易毕竟极少,只有收归国库或地方财库时,会将铜钱换算成金银,打上官印,收入库中。在民间,即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银子也都不是常用的,平常家中采买,大部分用的是铜钱和布帛米粮。

上个月他受诏入宫,皇帝便向他提出如今汾州胡市各种难处,寻求他的解答。其中之一便是银两运输不易之事。

各地的商人带着大箱的银钱前往汾州,购买胡人的马匹牛羊,朝廷作为担保,先收了他们的货钱,然后再给采买的商人购买胡人要的东西,最后收取税金和交易的抽成,运回京城。

这些钱过了三次手,先不说运送过来需要多少工夫,就连清点都要花费许多的时间。至于每次保管这笔钱,更是要派出几队护军日夜巡逻。

楚睿见这交易的过程十分繁琐,虽然对大楚有利,可还是头疼的很。胡市交易是在十月,牛羊正肥可以宰杀的时候,可是等互市完了以后计算完税金和抽成运回京中,往往都到了第二年了,前一年全国的征税早已结束,明明是前一年的税款,却要到第二年才入账,户部已经来抱怨过好几次,说是增添了无数麻烦。

陈四清当时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说回去再想想。如今看到李钊带着这“大富翁”来,又玩上几盘,顿时察觉到了这“银局”和“银票”的好处。

若只是在汾州互市中用这种银票结算,在清点上也不知道要方便多少!到最后换成银钱,由各地商家在京城的铺子里提钱上缴国库,也免了许多麻烦。

就是在信用上,朝廷还得想些法子让胡人和商人都能接受。

陈四清连赢几盘,赢的老怀大慰,恨不得亲李钊几口才好。

“李钊啊李钊,你真是我的福星!不,你真是大楚的福星!”

“哈?”李钊被夸得莫名其妙。

输钱还能输出个福星来?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换整个副本了。

小剧场:

李钊:仙主,行走如意。今日陪师父玩牌,连输几局,师父夸我是福星,原来大人也争输赢的……

万宁:箱子,出入平安。今日陪我姑姑玩双陆,连赢几局,我姑姑把我赶了出去……

接到信的万宁……

万宁:原来……原来不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