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和李铭把顾卿逗得欢笑连连,只是这具老太太的身子毕竟年纪大了,加之顾卿这一天过得实在太“惊喜”了点,和他们说话间就慢慢在床上睡了过去。李锐看着四云把老太太的的被子盖好,招呼堂兄和弟弟一起出去。
李钧和李铭跟着李锐出了院子,三个小辈儿披着斗篷,站在屋檐下,一阵犯愁。
往年的年夜晚,都是掌灯入席,直吃到深夜。现在天色还没多晚,他们就已经吃完饭了。
“我们怎么办?”李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往年都是全家一起在老太太屋里守岁的,守岁的时候玩些游戏,找会说书的下人说说书,实在熬不住了他就睡了,让爹守。
今年他爹不在,他娘不在,奶奶又早早就歇下了,该去哪里守岁?
“要不,我们回西园去玩三国杀吧?”李铭口齿不清地说道:“再不然就玩投壶?”
“山国撒是什么?”李钧抓了抓脑袋,“京城里流行的什么玩法吗?”
“嗯,京城里流行的玩法。”李锐立刻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听到哥哥又笑话他,李小呆不干了,急的直跳脚,李锐拉着李铭的袖子就往外走。
“好了好了,奶奶已经睡了,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我们去西园商量商量,今天一夜都做什么。”李锐边走边无奈地摇头,这一天过得也太刺激了。
几位少爷往外走,下人们拿着风灯在后面跟着,待走到院子门口,李锐身边的伴当擎雷突然快步出现在北园的门口,对着李锐招手。
“我过去看看。”李锐扭头和兄弟们说道:“你们先回云中小筑等我。”
“我们家人太少啦,去年过年我和哥哥都被拉来帮忙了,累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才好。今年祖母病了,父亲出去办差,我娘又不知怎么的累倒了,倒让哥哥四处应付。”
李铭担心的看着哥哥往擎雷那走去,小小年纪,居然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低着头叹了口气。
“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府里灯火通明,通宵达旦,屋外也挂着许多灯笼,照的四处亮堂堂的。李钧不怕冷,披着斗篷倒嫌气闷,所以将整个胳膊从毛皮里子的大斗篷中伸了出来,抬手拍了拍李铭的肩膀。
“人总是会长大的。你现在该做的是勤读诗书,多多积攒些经世济国的本事。不然就算长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大堂兄。”
“恩?”
“你说话还是这般伤人心,你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什么忙吗?”
“咦?我没这个意思啊。”李钧瞪大了眼睛,急的脑袋上冒烟。“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要多学些东西,以后肯定会……哎哟,我不是说你现在没学什么东西……”
李铭偷偷吐了吐舌头。
他哥哥欺负他,他欺负他堂哥,他的心理总算平衡了。
话说另一边,李锐裹着斗篷,快步走到擎雷跟前。
“什么事?”今年冬天的夜晚尤其冷,他一张口,白烟就从嘴里喷了出来。李锐看见白雾,想到李小呆一说话就满天飞舞的唾沫星子,微微笑了笑。
擎雷、擎电、擎霜、擎风四人是李蒙的伴当之子,李蒙去后,四个伴当都在府里留用,回复了以前的姓名,当了各种管事。他们原名不叫这个,到了李锐的身边,才改成了他们父亲原来在李蒙身边的名字。
李茂原本不准备让侄儿在家中找伴当,可自他改变注意,想要扶起侄子以后,还是找了那四位老家人。
这些老家人从祖辈开始就跟着李老国公打江山,算是家将世仆一类,和那些家生子不同。他们都习得武艺,也会识字算账,在外面又见多识广,人脉众多,算是一门好的助力。
像这样的伴当,李茂也有,不过当年他不是继承人,只有三个,有一个成了府里的大管家,另一个在外面经营府里的铺面,只有一个还跟在他左右。
这擎雷头脑聪明,习文断字,弓马又娴熟,隐隐是四位伴当之首。只是他已经十六岁了,来往后院多有不便,平日里李锐里来持云院,带丫头比带他们要多。
这小子名为“擎雷”,说话做事也爽利,当即回复:“少爷,舅老爷来了。”
李锐皱了皱眉,“哪位舅老爷?”
现在国公府的当家人是他叔父,正经的舅老爷是方氏府上那几个。他们平时也跑的欢,不过好像最近在朝堂上混的不太好,天天被李铭的外祖父勒令在家里修身养性。
这些都是“耳报神”齐邵带给他的消息。
擎雷一家曾受李蒙大恩,只认李蒙一个主子,所说的舅老爷,当然是张家里的那两位老爷。擎雷在心里撇了撇嘴,若是夫人家的舅老爷来,哪里会是他过来通报,一定是铭少爷身边的小书童过来报铭少爷了。
“是主子的舅舅,张宁张大人。张大人带着家人过来探望,门上的门子不敢怠慢,已经请他去了前厅……”
“我知道了。”李锐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前厅。”
怕是舅舅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过来看看情况了。
张宁虽然不经常登信国公府的门,但是一直注意着信国公府的动向。他不耻李茂夫妻的为人,但因为信国公府现在的依靠是李茂,所以面子上和他不咸不淡,但在朝堂上有时候还会暗暗地帮李茂一把。
不过从去年他回京城开始,李茂对李锐的态度开始大不一样,信国公府也开始受到世族勋贵、士林和民间的注意,这也让李茂不可能再明目张胆地图谋他的侄子,总算让他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
娘家有人和娘家没人总是不一样的,她妹妹虽然不在了,他们兄弟两个却还没死。
这李茂还算聪明,没有自毁城墙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信国公府能这么快在朝堂上获得一席之地,也让张宁稍稍改变了下对李茂的看法。聪明又有野心的人,总是比愚蠢还有这天大野心的人看起来稍微好那么一点。
今冬通州、汾州大雪,各地官员却瞒而不报的消息,也是李茂奏上,而非外界传闻,由张玄掐算出来的,当他被召到紫宸殿的书房里商议此事时,倒是对李茂刮目相看。
有这样的魄力,敢在年底顶着那么多世族的压力在圣上面前戳破此事,可见在“胆气”这一项上,他确实是李家之人。
至于设计让钦天监里那位久负盛名的灵台郎张玄上奏此事,而他仅仅躲在后面推波助澜,既促成赈济灾民之事,也免掉了朝堂上互相扯皮的时间,更是没有给信国公府竖立一大批敌人,不得不说,也称得上是“足智多谋”。
究竟是环境历练人,还是李硕的血脉就真的就有这般的神奇,每个后代都有过人之处?
一想到他那十二岁才开始进学习武,却让他那幕僚杜进来信夸奖不已的外甥,张宁不得不佩服他妹妹当年会看人。
就是命都不太好。
据说当年李蒙投尸入城,有道士说他这样做会有违天和,轻则折损寿命,重则连累三代不得善终,说不定真是如此。
只是可怜了他那妹妹。
张宁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老太太回了府就病倒的事情。他给外甥送来的那么多下人里,有一些也有渠道能给他送信。他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监视信国公府,而是担心李茂夫妻狡诈,自己的外甥有个万一,遂在他们进府之前,就已经吩咐过,若是一有异样,就叫他们立刻去回报。
今日里邱老太君昏迷,李锐打了方氏院里一个嬷嬷的消息一出,李锐贴身伺候的大丫头苍岚就派了个小子出来,去了他的府上。
他在家里,连年夜饭都没吃完,就离席出了门。
李茂不在家,邱老太君又病倒,这方氏要真想做什么,他那外甥难免吃亏。
李锐从北园匆匆往前厅去,过了一刻钟,才走到前厅。
“外甥请舅舅安。”李锐给张宁见礼。
张宁赶紧搀起外甥,左右看了看,捻着他那“美须”得意地大笑。
“好,好,几个月不见,你越发清俊了。看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想来等你再大些,也如你父亲一般一表人才!”
“舅舅谬赞。”李锐不自在地咧了咧嘴,谢过了舅舅的夸奖。
自他瘦下来后,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他长得像他父亲了。
他也照过镜子,觉得自己和父亲的长相并不是十分相像,想来都是别人客套的话。总不能说“你越长越丑”了吧。
若他瘦下来了别人还觉得他难看,他真的要想想自己是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是那种姿质风流,胸藏韬略之人,在家中常年一袭淡色长衫,素履皂绦,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俊逸之气。
而自己除了五官和爹长得有些相像,脸型却像娘,还长得一双爷爷的浓眉,完全没有他爹的秀美风姿。
“不知舅舅晚上到此是……”李锐看着舅舅,“家中现在没有大人,倒让舅舅看笑话了。”
他舅舅一个二品大员,上信国公府里走亲戚,来招呼的却是他一个白身的童子,虽然是他的亲舅舅,在外人看来,也算是失礼于人了。
“我上门来又不是看你们这些虚礼的。”张宁听着李锐有些粗哑的声音,觉得好笑,明明就是个小孩的年纪,在他面前还学着那些大人的繁枝缛节。“我听到风声,说是邱老太君从宫里出来就病倒了,你还打了方氏的嬷嬷,怎么回事?”
“舅舅都知道了?”李锐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他身边四个一等丫头四个小厮都是舅舅找来的,大约是哪个觉得今天情况不对,去舅舅府上报了消息吧。
“舅舅不来,外甥也是要找舅舅商量。此事说来话长……”
李锐并不知道顾卿到了皇宫被皇后留下所为何事,顾卿内襟里藏着皇帝的手书也没有让李锐看到,所以李锐只当顾卿进了宫不停叩拜太过操1劳,又加之早有中风的迹象,突然发病而已。
他心中对祖母为何不愿醒来也有疑惑,只是此事是旁枝末节,自然不用和他舅舅去说,他只是大略的说到祖母突然中风发作,以致晕倒,他去请告老的御医,婶母却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精通“腹语术”的神婆来,要给祖母驱邪云云。
张宁自然不是方氏那种蠢妇,一听到方氏说要“驱邪”那段,就紧张了起来。
“那神婆有没有乱说什么?”
“没有,那神婆不敢说祖母身上有邪,只是说马车中有黑气。她想泼马车公鸡之血,却被我的大堂兄拦下,一直拖到我回来。”
李锐一脸不甘地说道:“后面的事舅舅也知道了。我回来一见,怒不可遏,挥鞭抽了那个婆子,又叫人把她捆了带去刑房里。这神婆在府里呆了绝不是一天两天,也不知道我那婶母留着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春秋战国时起,巫蛊之术就盛行,神巫之事更是屡屡多见。到了汉武帝时期,“巫蛊之乱”导致长安城中死伤过万,太子含冤自缢,皇后卫子夫自杀,前前后后有将近四十万人受到牵连,一时人人自危。
这是这场动乱,才让原本巫风盛行的世情慢慢转变,巫女神祝也渐渐行踪隐秘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巫祝符咒的踪影就消失了。
顾卿给两个孩子说“三国”的时候,开篇就说到黄巾军,其首领张角,就是一个非常会装神弄鬼的“天师”。顾卿曾和他们解释过“太平经”是什么玩意儿,也解释了所谓神明上身,是一门叫做“腹语术”的技能。
至于符水治病,也大多是心理暗示,或者把某些草药汁液浸入符中晒干,再浸泡在水中以作“符水”,这几千年来,这些骗术都一直流行,就是因为不停的有人相信。
后世揭穿这些骗术的节目不要太多,所以顾卿一说欢了,拉扯出诸多例如“斩鬼见血”、“炸鬼手”之类的骗术,直说的两个小孩神采奕奕,把顾卿当成那种“慧眼如炬”的神人。
尤其是“斩鬼见血”,顾卿说的最为详细。符纸都是姜黄纸,喷上碱水就会变红,或者剑上有碱液,斩落在符纸上,符纸上碰到碱水,就会留下血痕,像这样的骗术,算是“神骗”里烂大街的招数了,可这个时候的人还大部分都不知道。
李铭和李锐在听顾卿说了这么多骗术之前,对这些和尚道士巫婆还有带着许多敬畏之心的,可等听完奶奶的“科学大揭秘”,那真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只剩下厌恶。
所以今天那巫婆腹中说话,府里其他下人都惊骇万分,只有李锐对这种奶奶曾经说过的伎俩实在不耐,这都是把他们当傻子耍呢!
这才一鞭子抽了过去。
话说回来,若不是顾卿曾经和李锐、李铭说过这些鬼魅伎俩,他们怕也是和其他人一样将信将疑。
这些骗子,都是趁旁人对亲人“关心则乱”,才会屡屡得手。对李锐来说,这般可恶之人,抽一鞭子都是轻的。
“没有留下什么话柄就好。那巫婆现在在何处?”张宁看着外甥,“方氏招这妇人进府,绝不是‘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原因。最好还是审问一番才好。”
“正是要请教舅舅。外甥年轻,没经过这种事……”
张宁以为外甥要让他来审讯那神婆,结果李锐却捏了捏拳头,“外甥要亲自审那神婆,还请舅舅在旁指点。”
张宁看着一脸肃然地外甥,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那神婆“柳女”被关在信国公府的刑房里,这处刑房相当于小型的牢狱,并不是府里建的,而是先皇赐下这宅邸之时,就设在了仆房里。
想来原本这个宅邸的主家也不是什么宽厚的人家。
信国公府的这处刑房,最多只关过偷了主人东西的下人,里面的刑具更是很少动用,李锐找了个下人带路,和舅舅一起进了刑房,可到了这间传说中的“刑房”,连那些刑具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李锐正在伤脑筋,张宁却笑着说:“你那婶母身后又没有什么势力,平日里又不能出府,能让人为她做事,无非就是用钱罢了。这样的人审问起来最是简单,哪里用的到刑具?”
这些小孩子大概是听多了大人们说官老爷们如何严刑逼供,都当每个人都是那种忠杰烈士,或是身负冤屈之人了。
若刑讯是如此困难的事,那刑部早就没人愿意呆了。
张宁在外甥见那神婆之前,便教了外甥如何说话,如何威胁,如何以利相逼,让李锐再去依法施为。
那神婆先是不愿意说,一口咬死就是进府帮方氏参谋“子嗣”之事的,说是府上阴气太盛,她这都一年多了,一直怀不上孩子,听说她神力惊人,要请送子娘娘上身。
张宁见这神婆如此偏袒方氏,便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让李锐叫刑房的下人用刑。
待指甲拔到第五个,那神婆果然招了。
“我原本擅长的就不是送子,而是巫咒之术。这府里的夫人请大理寺卿府里的老夫人将我请来,又花重金请我入府,叫我作咒害人。”那神婆脸上本就有伤,现在又被活活拔了五个指甲,连神智都不清楚了。话声也越说越小。
那刑房的下人听到这种阴私之事,吓得恨不得捂住耳朵。无奈锐少爷的舅舅张大人叫他对那女人泼一盆冷水,只能一边哆嗦着,一边泼了一盆水去。
此时天冷,那女人被冷水一激,果然又神智清醒了起来。
“方氏叫你所咒何人?”张宁脸色也不太好。
那方氏总不能让人咒自己的丈夫孩子,不是老太太就是李锐。再联系到老太太今日莫名昏厥……
“我也不知!我只负责下咒!!”那叫“柳女”的神婆大声喊叫,“我收了她七百两金子,为她作一场法而已!我不知道是谁!”
“一派胡言,不知道是谁,怎么能咒人!再拔!”
“发为血之余,我是楚巫一派,只要生辰八字和头发就行了!作法的假人傀儡被我放在了屋内神龛里的神像之中,我日夜在府里做法,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那人才能被咒死,现在才二十多天……”这叫做柳女的神婆右手鲜血淋漓,听得要再拔,忙慌得什么都招了:
“我作法要咒那人是戊辰年七月十九日辰时生的,八字是戊辰、庚申、丁巳、甲辰……”
她每说一字,李锐就头晕目眩一分,待她说完八字,李锐扶住墙,浑身被冷汗湿透,竟有些站不住。
“够了!不必再说了!”张宁大声喝住那神婆要接着说的话。“给她手上上药止血,再给她换过衣服,喂点吃的。”
柳女的眼神里露出希望来。
“我们不是那无故杀人的人家,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都供了,我们自然不会私下要你性命。只是你想用巫蛊之术害人却不假,等此事查完,我们会将你送进官府。你自作自受,好自为之。”
说完又吩咐左右,吃完东西立刻就把她嘴堵上,再捆起来,以防她再想用什么其他法子害人,又或者寻了短见。
这人若真是楚巫一派,那确实不是什么神骗,怕是为了让他人信服,才学了“腹语”的法子。
张宁见外甥一脸颓然,对他的肩膀使劲一拍!
“你再害怕,事情也都发生了,你堂堂男儿,怎么能做这等怯懦之态!”
张宁见李锐神情呆滞,接着喝道:“巫蛊神鬼之事不是小事,你这生辰八字只有家里人知道,现在泄到神巫手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那神婆手上的假偶一刻都留不得!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多少人栽在这上面!”
李锐一点也不信就凭一个人偶,一条八字就可以杀人。
他全身无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敢置信方氏竟然恨他如此之深,居然冒着这般的风险,在自己院子里下咒害他!
她难道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若是此事被戳穿,她可想过李铭怎么自处,如何见人?他那叔叔图谋亲侄,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李锐一口闷气憋在胸腔内,吐也吐不出,吞又吞不下去,只得拿起墙上的鞭子,胡乱抽了一通,转身就往外走。
张宁见外甥连脖子上的动脉都在怦怦跳动着,连忙要去拉,结果李锐闷头只管走,他力气极大,张宁竟拉不住他。
“你要去干什么!方氏是你婶母,在生气也不能作出……”
李锐转过头。
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到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我不想对婶母做什么。”李锐用岩石般硬邦邦地语气说道,“我只是想去婶母院里,当着她的面取出那个假偶。”
“我想看看她究竟还要作甚么法!”
李铭和李钧还在“云中小筑”里边守夜边等他,倒是省了他让弟弟难堪。
张宁闻言,便不再拉他。此事总要撕破,这方氏再这么蹦跶,他们府上也要被牵连。
只是晚上夜闯婶母院落,说起来实在是难听至极,而且有构陷的嫌疑。
张宁看着侄子,长吁了一口气。
“你现在去不妥,我和你去持云院,请老太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