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藤一怔,伸手揉了揉拧着的眉心,他紧抿着双唇,不做言语。痛感袭上心头,一簇一簇把他吞没。墨菊引虽然酒性不烈,可后劲绵长,风藤用力的摇了摇头,似是摆脱墨菊引的酒劲。
风藤看着岑白的明眸慢慢积聚上暗沉之色,急忙脱口而出,“傻阿离,胡说什么呢?就算你受伤坠崖不是意外,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救你的,而且我是一定会在的。”
两年前,闻人一族暗访天命,算出钟离妃莅临身死大关,凤氏一族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任由钟离妃在外孤苦无依,横遭生死。族长急急派他出岛,他孤身越过茫茫东海,穿过东阳,所幸赶上了,救下了她。
“可是我根本不是……”钟离妃,岑白哑然失声,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岑白心下苦涩甚浓,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那个女孩早就不在了。
风藤亲密之时也是张口闭口阿离阿离的唤着,像钟景之一样。想来也是这个女孩极为亲近的人,可是女孩的记忆里却从未有过风藤的身影。
那次坠崖,算是她穿越以来受伤最为严重的一次了。双腿俱断,肋骨骨折,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岑白差点又去见了阎王,也不知风藤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
那次养好伤后,她就随着风藤学起内功古武。风藤似是极为了解女子,她修炼着风藤传给她的内功颇为容易,半年不到。就能与他对上十几招不败。后来她成立了暗楼,风藤不知从哪儿带回了青木这个比起他来不逞多让的高手,更是让她惊奇。
可她知道,他们对她的好从不掺杂利益,只是出自内心的真诚。
“不是什么?傻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人生苦短,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比别人好,尤其是比我们的敌人好。”风藤缓了过来,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揉了揉岑白半束的青丝。狐狸眸暖暖生色,清澈,无关风月。
岑白的明眸一派认真之色,朱唇轻启:“风藤,我病愈后,你为什么不离开?而一直帮我打理暗楼?”没有利益,没有牵扯,风藤为什么一直留在她身边?就是这种纯粹的好才让她躁动,让她不安。
风藤面露犹豫之色,抿了抿唇,开口道:“生活无趣,我总要找点有挑战的事情做。”他自然的避开岑白的视线,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雕花铜镜理了理鬓发。
岑白低垂着头,敛下眼帘,静静的看着榻上的绿纱幔,飘飘荡荡,却始终挣脱不得。
秋风一袭,岑白眸中神色淡了几分。
“喏,你看这是什么?”风藤整理好衣饰,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扔给岑白。
岑白接过,暗铜色巴掌大小的令牌,前后身以同样的手法印出几个枝杈,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从哪里得来的?”岑白面色一凛,走上前去。
风藤摆臂扭腰,舒展着筋骨,“午膳后,景之给我的。”
岑白挑眉,疑问道:“我哥给你的?今早,千夜送我回来时,白果也拿了一块令牌。子夜时分,一队黑衣人潜入青阳,被白果他们发现,暗中处理了,黑衣人头领身上也是有着这么一块令牌。看来哥哥也遇到一队死士。”岑白语气稍顿,凝重道:“这可是南耀木家的暗令?”
风藤看着岑白眉头拧起,神色十分不悦,宽慰道:“不就是木家的死士吗?本公子随便派出一员小兵分分钟就能秒了他。”
岑白额头一排黑线滑下,听着他们嘴里偶尔冒出的现代化词汇,无奈的笑了笑。
“木家派出两队死士是为了救木杰吧。哼,木杰早就被转移到临安了。这木恒作为木家家主真是狠心,木家只剩下木杰了,偏偏木恒在二十年前就把木杰作为棋子安排到了临安,想要振兴衰弱的木家,真是机关算计。”
风藤挑眉:“木恒自幼齿之岁便执掌起偌大的木家,在狼豹逐突的南光站稳脚跟,让横遭大难的木家不至于落寞下去,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他能把唯一的堂弟送到临安,也不外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解释。”
风藤摇了摇头,暗斥道:“这木家的家训就是个枷锁,木家一代又一代,为辅佐储君,木家人不留余地,倾尽生命,木家的血早就染红了南耀的至尊宝位。江山如画,骨血做料。”锦绣江山不知积压的多少人的骨血,挣抢之人却趋之若鹜,坐上高位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被掣肘其上,哪有他这么闲散公子做的痛快。
岑白淡淡看了他一样,不起波澜,“你倒是对这篇锦绣河山不起心思?”
“如今南耀慕霓裳坐镇,木恒取了凌阳。而姬奕扬和姬奕宸都在关中,慕凛夜和木杰都在我们手上,这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姬夏和南耀的账我可以不管,可是慕凛夜欠了我的,木家欠了哥哥的,这些,是时候清算了。”岑白语气不善,面色冷凝。
风藤无端抖了抖,随即应声:“这么好玩的事当然不能少了本公子了,到时候你就在幕后指挥,看本公子帮你报仇,玩死他们。”
岑白莞尔一笑,眸光坚定,“你放心,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
“对了,我打算让白果投身从戎。”
风藤狐狸眸一眯,留下一道窄缝,“你决定了?白蔻那丫头同意吗?白果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白家风骨卓越,战功赫赫,世道不公,白戈将军被奸佞所害,一族上下,横遭惨死,只留下白果白蔻这对姐弟。白蔻虽然沉稳忠勇,智谋无双,可终究是一位女子,女子的身份在军中是不被承认的。倘若白果能传承白戈将军遗志,建功立业,白氏一族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我相信,白蔻白果必定希望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手刃仇人,以慰冤魂。这也是我当初承诺他们的条件。”
“那白果那里……”
“白果那里你去和他谈谈。毕竟都是男人,说起话也方便。”白戈将军是前朝一代名将,白氏一族被诛时,白果尚在襁褓之中,他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岑白也不清楚,可一个男人,总要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凡是总不能都让白蔻冲锋陷阵。
岑白的手下从来不出废物,五层寒狱白果已经闯过了,也该独当一面了。
风藤浅浅颔首。
“哦,这个是姬奕宸私下托我交给你的。”风藤拿出一个白玉瓶,放在桌上。
“恩?”岑白疑问的看着他。
“姬奕宸说,什么药效你闻了便知。”风藤尴尬的咳了声,匆匆掠走。
岑白盯着桌上的白玉瓶,半晌,轻轻握住。本是寒玉铸成的小药瓶,此刻却灼烫了岑白的手心。
打开瓶塞,岑白轻轻一嗅,药香扑鼻,她却忿忿丢在一旁,胸前的起伏不平昭示了岑白此刻气怒非常,一抹红晕却悄悄爬上岑白耳根。
竟然是暖宫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