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愉悦的回到家,林以轩突然发现,面对从前的一些人和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

黎耀楠早早下了衙门,这会儿正把晨儿抱在手中,教导两个儿子厚黑学,让他们都仔细点,京城不比云南,达官贵人一大片,犯了错他可保不住他们。

晨儿乖乖地偎依在父亲怀里,看见哥哥愁眉苦脸,时不时咯咯笑两声。

话说,黎耀楠把晨儿抱在怀中教导儿子没错吗?需知有句话叫做耳目渲染。

林以轩从宴会回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唇边清浅的笑容,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了一些,伸手将晨儿抱过来,笑着问道:“今日爹亲不在家,可有好好吃饭。”

“有。”黎晨甜甜笑着,小手费力的端起茶碗:“爹亲,喝。”

林以轩心都快要融化了,生怕晨儿将茶碗打翻,急忙接了过来,把他固定在自己腿上,浅浅呷了口茶,笑着道:“晨儿乖。”

黎晨脸上笑容扩大,小屁股不规矩地蹭了蹭:“爹亲也乖,晨儿想爹亲了。”

林以轩狠狠亲了晨儿一口,这孩子简直太可人了。

黎耀楠见夫郎心情很好,笑着问道:“今日收获如何?瞧你乐的。”

林以轩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别提了,打了一下午太极,几乎没吃东西,家里还有饭没?”

黎耀楠略显责备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看见他们父子和乐融融,心里一时高兴忘记了。

黎耀楠吩咐下人准备饭菜,教导儿子学问今日到此为止。黎旭和黎熙两个意犹未尽,黎旭是学什么都快,黎熙则是特别喜欢父亲教他歪门邪道。

黎耀楠不会便宜了他,临走时不忘给黎熙布置大篇功课,至于旭儿压根不用他操心。

看着黎熙苦着张脸,黎耀楠表示心情很好,欺压儿子什么的,绝对没有半点压力。

林以轩心中好笑,对面儿子一脸菜色,丝毫没有同情心,不过夫君扮了黑脸,他自然要扮白脸,笑着安抚了儿子几句,让他们出去玩儿罢。

黎旭临走的时候脚步轻快,黎熙却显得特别沉重,深深觉得自己父亲偏心,那么多的功课,他哪里还有时间玩耍。

两个儿子走了以后,林以轩笑着说起今日的宴会,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皇子妃拉拢人脉,行事几近乎明目张胆,他还真怕夫君也卷入其中。

黎耀楠不甚在意,内眷而已,他不以为能成什么大事,要不然皇上又岂会放着临川公主不管,做主的终究是男人。

林以轩瞪他一眼:“你看不起内眷。”

黎耀楠急忙讨饶:“绝对不是,妻贤夫祸少,那些女人哪能跟你比。”

林以轩哼了一声,很大度的表示原谅。

黎耀楠擦了一把冷汗,夫郎越来越小心眼。

夫夫两的思维,暂时达到了同步,尽管其中的反差有些大。

只不过......

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谈论阴谋诡计,却将小晨儿抱在怀里,真的没问题吗?

林以轩草草吃了些东西,黎耀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过几日休沐,我答应了李兄前去四海书苑授课。”

林以轩点点头:“要带旭儿和熙儿吗?”

“带着罢,让他们出去涨涨见识也好。”

林以轩笑了笑,打趣道:“记得要将熙儿看紧点。”

黎耀楠无语,家中有个熊孩子,实在伤不起。

接下来几天,黎耀楠除了前去衙门以外,回到家,剩下的时间忙着备课,学问之道,博大精深,他明白自己的长处与短处,说到授课,他就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座谈会,或许他可以将授课的方式改一改,与其讲那些之乎者也,还不如讲一些实用的东西,不仅开了先河,也算是博众人眼球。

他在清流当中的名声很好,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人可以风光一时,又岂能风光一世,谁不喜欢名留青史,更何况,他还想为子孙后代做点事,有个人人敬仰的祖宗,至少可保他们三代安然无虞,等他百年之后,是好是坏端看他们的本事,自己想管也管不着了。

只不过,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他会尽量创造环境,争取让后辈们的路程更加顺逐。

最重要的确是皇上的年纪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在的时候,他可以风光无限,但是圣上驾崩以后呢?他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近些日子,来自各方的试探,令他烦不胜烦,现在得罪众位皇子没关系,但是新皇登基以后谁知他会不会记恨,官场上从来没有那么简单,想要保持中立,手中必须持有足够的筹码,否则遇到一个小气的皇帝,将来只会被清算,这样的情况却不是他所乐见的。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手中的筹码,添加得更加丰厚。

休沐这一天,黎耀楠领着两个儿子,以及金煜煊和辛泽奇,一行五人去了四海书苑。

李明章已经等候多时,眼中微微有些歉意:“东临兄。”

黎耀楠四下扫了一眼,心中瞬间明了,今日前来听课的学子,仅有三十余人,并且还全是寒门出身。

四海书苑每隔一段时间,会请来朝中官员讲课,人气最旺的时候,小小一个书苑足足挤满了两千余人,上一次御前大学士讲学,同样来了八百余人,今日前来听课的人数确实有些不够看。

“无碍。”黎耀楠轻轻一笑,真金不怕火炼,人气总是慢慢积累,他已经离开京城八年,他在云南的政绩再好,距离隔了千山万水,消息传不到京城,能有三十余人前来已经很不错了。

将两个儿子安顿好,黎耀楠径直走入课堂。跟时下流行的小胡子不一样,黎耀楠的下巴很光洁,笑起来很好看,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味道。

“黎大人。”

学子们先跟他见礼。

“坐吧。”黎耀楠笑着说道,打开手中准备的文稿,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不跟你们讲学问,我们来讲讲为官之道。”

下面三十几位学子,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谁不知道黎大人年纪轻轻官居三品,他若能传授一星半点,他们将受益无穷。

黎耀楠清了清嗓子:“先说明,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也是我总结出的一些经验,不代表其他大臣。”

三十几位学子聚精会神,黎大人总结出的经验,绝对不会有错,黎大人身后没有任何靠山,他能从一介布衣,走到朝中三品大员的位置,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学习,需知,他们同样是没有后台的寒门学子。

“为官之道,是要为百姓做好事,是要为民请命,为民申冤,大家或许都略有见解,心中有所宏愿,孔子曰: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然则,我今天要讲的却不是这个。”

黎耀楠顿了顿:“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我的为官之道,我讲课的时候不许大声喧哗,稍后会留出时间让你们提出疑问,好了,现在我们进入正题,就拿前朝大名鼎鼎的清官瑞海举例,他是一位大清官,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家是不是觉得很钦佩?”

那是自然,三十几人不自觉地点点头,瑞海大人是他们的楷模,只可惜没有生到好时候,前朝末年,奸相当政,纵有瑞海那样的清官,也保不住朝廷覆灭。

“然而我要说的是,瑞海是一位清官,却不是一位好官。”

黎耀楠此言一出,下面学子立马哗然,有人更是怒目而视,如果瑞海都算不上好官,那么怎样的官员才能算是好官,如果黎大人不是朝廷三品大员,有人当场就想甩袖子离开。

黎耀楠面色一凛,做出一个肃静的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板着脸道:“我说过,我讲课的时候不许喧哗,有问题可以课后解答,现在都给我坐好。”

课堂瞬间安静下来,黎耀楠清了清嗓子:“你们或许会觉得疑问,瑞海大人一生清明,为官兢兢业业,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为了天下百姓,宁愿和皇上对着干,更有一次抬着自己的棺材御前告状,可笑他告的还是前朝皇上,你们觉得很威风是不是,觉得瑞海无所畏惧,觉得他不负自己高风亮节的名声。”

“可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和皇上打擂台,为了状告汉成帝一事,瑞海成全了他的一世清明,汉成帝迫于形势,确实没有处罚他,瑞海大获全胜,从此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然而你们可知道汉成帝雷霆一怒,事后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他牵连,尽管死去的人心甘情愿,自以为轰轰烈烈,但我却不以为然。”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如果瑞海此举起了作用,能让汉成帝幡然悔悟,我或许还会说句敬佩,但结果呢,你们说说?”

下面的学子表情艰涩,结果是没有任何结果,汉成帝依旧我行我素宠幸奸相,瑞海大人晚年悲苦,因贫困死与任上。

黎耀楠也不是真要他们回答,转而说道:“这一点我们就先不说了,瑞海大人一生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办过不少贪官污吏的案件,现在我们来说说,他办的几件大案。”

“魏涵亮大家都知道,瑞海办过的案子当中他很有名,犹记得史书上记载,这件案子曾经名动一时,魏涵亮乃是前朝户部尚书之子,就任县令一职,说白了就是镀金,他在任上的时候广捞钱财,所判冤案无数,瑞海大人铁面无私,将其判了斩立决,百姓当时拍手称快,你们也认为他没错吧,瑞海此举确实为民除害。”

看见下面的人不服气,黎耀楠微微一笑,安抚住他们的情绪:“我也认为他没错。”紧接着话锋一转:“你们熟读史书,不知有没有看过前朝各地的刑事大案,如果没有看过,那我们就从瑞海扳倒尚书的案子说起。”

“户部尚书当时所犯的事情,扣押赈灾银两百万有余,受灾的地点正是魏涵亮斩首的地方,尚书为了儿子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只苦了当地的百姓,瑞海费时三年,为了扳倒户部尚书可谓历经千辛万苦,然而,百姓所受的苦难能消磨吗?”

“难道就放任贪官不管。”有人当时就忍不住出声责问,今日黎大人所言,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

黎耀楠笑着回答:“怎么可能不管,魏涵亮根本不适合为官,但是你们也不能否认,瑞海办案的手段太极端,将魏涵亮斩首示众确实大快人心,只不过却会留下后患无穷。”

“那该怎么办?”

“户部尚书势大,除非放任贪官不管,否则哪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

“......”

“好了。”黎耀楠拍了一下桌子:“都静一静,有什么问题,课后提问,现在都给我认真听讲。”

众位学子立马噤声,神情变得更加专注,黎大人所言所思,全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但这些实实在在让他们震动莫名,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背后,如果建立在百姓的苦难之上,那所谓的为民请命,岂不是成了笑话。

“魏涵亮一案,由于年代久远,案宗上记录不详细,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当时会怎样断案,但有一点我敢肯定,无论有什么后患,我都会将它扼杀在萌芽里,手中既然有魏涵亮的罪证,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会用来谈判。”

“现在让我来说说,我在云南任职的情况,当时云南土著势大,上有荒诞巡抚,下有世家林立,作为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我猜他一定会严惩世家,状告巡抚。”

难道不是吗?众位学子脸上均露出一副惊愕的神色。

黎耀楠轻轻一笑:“自然不是,扳倒世家,民间的经济岂不是乱了,状告巡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头上的乌纱帽你还要不要。”

“利益吧,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同样也有利益存在,世家内部绝对不会没有裂缝,挑拨离间,分而化之,是我当时想的对策,至于巡抚那边,同样选择了进行讨好,我以为,为官者首先需要做的一点是审时度势,其次是能屈能伸,有了这两点保证,接下来才能干实事,否则只凭一腔志愿,你以为你能干嘛,你是想当一辈子的官,还是想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后便销声匿迹。”

所有学子们全神贯注,心知黎大人讲的重点来了,废话,读书考科举,谁不是为了光耀门楣,谁不想为百姓干事实,谁不想步步高升,如果当官只为了一时廉明,之后便要万劫不复,谁还愿意费心劳力考科举。他们也想像黎大人一样,年纪轻轻官居高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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