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趁早去死吧(1/1)

程然看着面前整整五具尸体,深深地震惊了。

五具尸体全都是女尸,呈现不同程度的腐烂,有的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相同的是,尸身四肢都绑着石块。

且其中只有一具身上仍穿着衣裙,其余皆是身无寸缕——有张秋池先前的表率在,在场好些男人都自发脱去了外衣,替尸身遮盖住了身体。

程然面色肃然沉重。

死者皆是女子,且皆被沉尸于此,绝不会是偶然。

且十有八九……这些女子生前皆遭受了亵渎和侮辱。

那么,凶手定是惯犯。

且极有可能还在继续行凶。

想到此处,程然危机感倍增,不敢有片刻怠慢,当即命衙役官差继续在河中搜找深挖,又暗中吩咐手下召集附近的农户前去府衙接受问话。

依照规矩,又召了张秋池等人上前询问具体经过。

毕竟此处正是水草横生的河段,又皆是淤泥,即便是路过净手取水也不会选在此处。

且从河岸来看,河水未近干涸之前,此处河岸与河面的角度极为陡峭,显然平日也不会有人会轻易靠近。

想来,这也是凶手选择抛尸于此的原因之一。

一群人唯恐自己惹上嫌疑一般,七嘴八舌地说着事情经过,皆将起因当场指明,道是受了张秋池所雇,才会下河。

程然看向张秋池。

张秋池并未否认,如实将事实道出。

程然听得眼神微动。

为了一颗珍珠,雇了这么些人,即便找不到,每人也可得一两银子……

这般阔绰,未免少见。

而在办案的过程中,任何“少见”,皆可当作异样来看待。

虽然这个“异样”的作用可能只是将这些命案大白于人前。

但出于谨慎,他仍要印证——

“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处?”程然目含审视地询问着。

张秋池坦然答道:“小人姓张,家住京中小时雍坊。”

程然听得讶然。

“小时雍坊张家?”他忍不住问道:“国子监监生张峦,是你何人?”

“正是小人的父亲。”

程然露出恍然的神色来。

怪不得出手这般大方,原来竟是品行端正钱又多、号称扶起受伤老人毫无顾忌的张监生家的孩子……

那么,那马车里坐着的、丢了绣鞋上的珍珠的姑娘,想来就是张监生的女儿了。

他后来曾着人打听过,张监生之妻宋氏,乃是江南富商之女。

程然点了点头,心中再无疑问。

这样的人家,每人一两银子,都算得上低调行事了……

好了,他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大人,又发现一具尸体!”

衙役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具尸体已深陷河底淤泥内,空剩下了一副白骨。

仵作上前验看罢,向程然禀道:“大人,也是女尸。”

程然目光愈沉。

“在附近挖渠将河水引干……再继续深挖。”

“是。”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河边开始燃起了火把。

即便有差役不断驱散,可附近围观议论的人却越来越多。

“大人,应当没有了。”有衙役上前禀道。

他们已经将附近的河道引干了水,在河底彻底翻了一遍。

上一具尸身被挖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一直站在岸边监看的程然语气深沉地问道:“一共有多少具尸身?”

“回大人,加上先前百姓们发现的那五具,总共已有二十一具之多。”衙役顿了顿,又补充道:“经仵作查验,皆是女尸,其中有两具,年纪尚未超过十岁。”

程然听得攥紧了拳,眼睛都红了。

简直是畜生不如!

他一定要亲自查出凶手,判其一个凌迟之刑!

“将这些尸身全部带回衙门,留下十人,继续扩大范围搜找。”

此处虽已是下游,可他不忍见任何一具尸体有继续深埋河底的可能。

衙役应下。

程然遂先带着一批官差赶回府衙处理此事。

“二妹,咱们也回去吧。”马车前,张秋池轻声说道。

“好。”

车内,久未开口的张眉寿此时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哑。

二十一具尸体。

二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上一世,这些尸身大白于天下之时,早化为了白骨,那时她记得,总共有近八十具之多。

而那时,罪魁祸首宁通已被斩首示众,人人都痛骂他死得太早,判得太轻。

从眼下讲,那是九年之后,祝又樘登基后的事情。

所以,这九年间,又有近五六十位女子因此丧生,且不包括被抛尸在其它地方的,和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

这件事情一直印在她的记忆中。

只是,在此之前,她无力改变。

上一世,柳一清尚是举人时,执意查明刘记米铺掌柜之女被逼死的真相,就遭到了报复,因此误了次年科举。

而后来待入朝为官时,再度深查到了宁通身上,却仍被公然打压污蔑,遭了贬谪。

更不必提那些因与宁通为敌,将性命都连累了进去的刚烈之人。

正因如此,她很清楚,若没有一举将对方彻底扳倒的可能,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否则非但事情难成,亦会招来无数危机。

好在此番阴差阳错之下,让她等来了这个机会。

这一回,先是宁通在大永昌寺传出丑闻,非但名声大跌,更与祭天一事扯上了关系。

即便是皇上,为了平息外界的议论,也要将其停职。

眼下又闹出这样轰动的大事,到时查明真相之后,再稍加煽动言论,宁通想要保命,已是万难。

昨夜祝又樘在后山曾说,此番一举三得。

眼下看来,却是四得。

她兴许有些太过心急,直接揭出了此事,却是因时机到了,当真片刻不愿再等。

每多等一刻,兴许便又有无辜之人会受害。

她自知能力有限,又极在意自保之道,且暗中曾阻止过柳先生掺和此事——可但凡有机会可以改变悲剧,哪怕只是改变一部分,却也会尽力去做,立刻去做。

所以,这辈子,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局势之下,宁通那畜生,还是趁早、乖乖地去死吧。

物水河内发现二十余具尸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内外。

东宫内,祝又樘已听完了清羽的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