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水打湿帕子,捏住南宝衣的下巴,仔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油彩。

南宝衣难得乖巧,闭着眼睛任由他擦拭。

她轻声道:“二哥哥就不好奇,我是如何杀了柳端方的吗?”

萧弈很配合:“如何杀的?”

南宝衣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颇有些得瑟:“二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聪明,特别有智谋?”

“嗯,南娇娇特别聪明,特别有智谋。”

南宝衣不悦地睁开眼。

这种夸奖的话,一听就很敷衍啊!

她争辩道:“二哥哥,难道我在戏楼里的表现,在你眼中,就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吗?”

萧弈在水里搓了一把手帕。

他神情认真,“倒也有。”

南宝衣立刻弯起眉眼,颇有些兴奋:“哪里可圈可点?!是我的计谋,还是我的口才?!”

萧弈捏住她的小下巴,用帕子一点点擦去她唇边的油彩。

他垂眸而笑,“表演连生九子的时候。”

南宝衣:“……”

萧弈视线下移,温柔地注视她的唇瓣。

小姑娘的唇透着淡粉色泽,唇角天然上翘,看一眼就觉得很甜。

尝起来,大约会更甜。

他缓缓靠近,嗓音低哑撩人:“南娇娇表演生小孩儿的时候,叫得特别销魂……不如趁着马车里没有外人,再为哥哥表演一次?”

他的脸靠得好近。

近得南宝衣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少女面颊绯红,连忙推开他。

她卷起窗帘,呼吸着长街上的冷空气,好一阵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好不容易平缓下来,背后却传来萧弈意味不明的低笑。

南宝衣死死咬住唇瓣,从玉楼春到南府,愣是一路都没敢回头。

马车在府前停稳后,她迅速跳下车,牵着裙角飞奔进松鹤院。

萧弈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他看中的猎物,还没有能够逃出手掌心的。

总有一天,他要把南娇娇关在金屋子里,为所欲为。

正琢磨着,季嬷嬷迎了上来,恭声道:“侯爷,老夫人请您去花厅说话。”

萧弈颔首。

此时天光已暗,府里的婢女成群结队,在游廊里点燃灯盏。

花厅灯火明光,已经备了一桌宴席。

老夫人坐在圆桌旁,见萧弈进来,只是略抬了抬手,请他坐。

萧弈撩袍落座,熟稔地拿起筷箸。

老夫人看着他,“靖西侯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老身请你来的目的。”

她没有以祖母的身份自居。

萧弈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牛肉,“略能猜到一二。”

“整座蜀郡,薛都督独掌五十万兵权,程太守的政权势力同样不可小觑。而你,是蜀郡新兴的第三股势力。”

萧弈认真地吃菜。

老夫人侃侃而谈:“比起这两个家族的百年基业,你在蜀郡可以说毫无根基。唯一的优势,是皇帝赏识。但仅凭这一点,也足够你前程锦绣,贵不可言,护南家无虞。

“娇娇十岁丧母,亲爹是什么样子,想必你也看在眼中。如今娇娇和程家退婚,蜀郡的官宦人家,鲜少有再敢迎娶娇娇的。但若是把她嫁到寻常商户,老身终究不甘心。

“萧弈,你曾对娇娇起过心思。老身今夜再问你一句,你现在,对她还有那个心思吗?”

萧弈放下筷箸,饮尽杯中酒。

他正色:“萧弈,愿金屋藏阿娇。”

“金屋藏娇”是史上一个典籍。

相传汉武帝四岁时,曾扬言若能娶到表姐陈阿娇为妻,“当以金屋贮之”。

可惜,他虽然如愿娶到了陈阿娇,但最终还是废了她的后位。

陈阿娇退居长门宫,望穿长门却再难见天颜。

老夫人眉宇间都是不悦:“萧弈,你不要欺负老身没读过几本书。老身知道,金屋藏娇的那位皇后,终究没能得到好下场。我的娇娇儿,不能像她那样!”

“南娇娇不是陈阿娇,我也不是史书里的那位皇帝。”萧弈坦言,“我只是以为,南娇娇生性娇贵蛮横,自然应该捧在掌心千娇万宠。为她造金屋,为她做羹汤,我都甘之如饴。”

老夫人狐疑地打量他。

这厮嘴上抹了蜜似的,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讨人喜欢。

但他的承诺,当真能算数吗?

老夫人阅人无数,却从未看透过萧弈。

她不敢确定他承诺的真假,更不敢拿南宝衣的姻缘打赌。

沉吟良久,她认真道:“我不会把娇娇儿许给你,但也不会把她许给别的男子。如果你能在她及笄之前,解决你们的身份问题,不会因为你们成亲而败坏她的名声,并且她也愿意接受你,那么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这番话,等于把所有棘手的问题都推给了萧弈。

她知道她的要求或许有些过分。

但娇娇儿,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小姑娘单纯天真,她这当祖母的,必须为她扫清所有障碍,为她铺一条锦绣坦途。

趁她还活着时,把能给娇娇儿的东西,都给她。

萧弈哂笑。

窗外风雪呼啸。

他慢悠悠地斟酒:“对萧某而言,权,财,势,皆都求之不得,多多益善。可对于女人,萧某一生,只要一人。南娇娇,就是萧某想金屋藏之的人。我的女人,我自会娇宠到底,老夫人不必为此担忧。”

“我家娇娇儿娇蛮任性,怕侯爷将来厌烦。”

“她若撒野,本侯愿掷万贯家财,率千军万马作陪。”

“我家娇娇儿不容夫君纳妾,怕侯爷将来后悔。”

“本侯此生,愿为她裙下之臣。”

烛花静落。

老夫人再无话可说。

红漆雕花游廊,蜿蜒不见尽头。

挂在檐下的花灯照亮了彻夜的风雪,穿着兔毛大红比甲的少女,乖乖站在廊庑下,伸手去触碰冰凉的落雪。

萧弈从花厅出来时,看见笼火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她眉梢眼角都是天真的温柔。

他唤道:“南娇娇。”

南宝衣转身,小脸上写满好奇:“我听说祖母请你去花厅,你们说了什么呀?”

“谈了一笔买卖。”

“买卖?”南宝衣更加好奇,“莫非你也想卖蜀锦?”

萧弈噎了噎。

他看着,像是卖蜀锦的人吗?

他走过去,伸手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