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是她的地盘。

南胭企图让柳端方在这里对她下手,实在太小看她。

柳端方笑道:“怎么,宝衣妹妹打算喊人?如果你真的喊人进来,那么所有人都会看见,你我之间有一腿……届时名声有损的,是你。”

南宝衣不紧不慢地走到博古架边。

这里摆放着无数兵器,全是戏台子上会用到的道具。

她拿出一柄长剑,脑海中浮现出发生在西岭雪山的一件事。

那时张远望的母亲想报复大姐姐,于是找了个癞头男人来玷污大姐姐的清白。

她为了保护大姐姐,企图用瓷片割伤手臂,伪造出被癞头男人挟持的假象。

后来,却被权臣大人阻止。

他骂她蠢。

是啊,为什么要通过自残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只要冷静细想,总有办法全身而退的。

她把玩着那柄长剑,丹凤眼中盛满了亮晶晶的光华,“从小到大,我看过许多场戏。其中最凄美的,当属《霸王别姬》里,虞姬自刎的那一幕。”

她学着花旦走路的身法,试着走了几步。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她轻哼着,轻盈地拔出长剑,架上自己细白的颈子。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水袖轻扬,少女垂下丹凤眼。

长剑挥过细颈,她整个人宛如绽放的国色牡丹,以凄美苍凉的身姿,朝地面倾倒。

柳端方看得如痴如醉。

他也曾看过《霸王别姬》的戏,却没有哪一位花旦,如南宝衣这般貌美凄艳!

南宝衣漫不经心地站起身,从博古架上另抽出一把剑递给他,俏皮道:“比起给程德语做妾,当然是做正头娘子更好。柳家表哥,你若能演出虞姬的风采,我便嫁给你!”

柳端方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莫非是他容貌太过出众的缘故?

他激动地捧住宝剑,连道了三个“好”字。

只要能哄南宝衣嫁给他,莫说让他扮演虞姬,就算是扮演太监,他都高兴!

他主动穿上南宝衣递来的水袖戏服,学着她刚刚的姿态,捏捏扭扭地走了几步。

南宝衣挑眉:“你太拘束了,放开些。”

柳端方笑容满面,“宝衣妹妹,你放心,我定然给你演出虞姬的风采!”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哼唱起那支歌谣。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他唱完,故意朝南宝衣抛了个媚眼。

他拔出长剑,毫不迟疑地抹了脖子。

血液喷涌。

那把剑,是开过刃的。

柳端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错愕,震惊,愤怒,仇恨,绝望,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脸上交织,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精彩。

他轰然倒地。

但他还没有死。

血液顺着地面蔓延,他喘息着,努力朝南宝衣伸出手。

他嘴唇嚅动,想说话,却因为喉咙几乎被割断,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宝衣面色凉薄。

玉楼春,是她的地盘。

她知道博古架上的兵器,并不都是没有开刃的。

以这种方式送柳端方上西天,别人只会认为他是自杀,绝对怀疑不到她头上。

她在柳端方面前蹲下,“柳家表哥,你扮演的虞姬,半点儿风采也无,我恐怕不能嫁给你呢……你在说什么,‘贱人’?”

她用手帕捂住小嘴,娇羞般笑了几声。

她温柔道:“谬赞谬赞,‘贱人’二字,更适合南胭母女和你们全家才对。我谢谢你们前世占尽我家便宜,却对我家见死不救,对我大哥哥百般羞辱……

“也谢谢你们今世死性不改,妄想对我下手,给了我害你的理由。哦不对,我并没有害你,柳家哥哥是自刎而死。你爱好穿女装,却不被世俗接受,因此选择自刎……柳家哥哥,你好变态哦!”

柳端方没听明白她前面的话,却被她后面的话气到心肌梗塞。

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就连死法都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他分明不是自杀!

他是被这贱人活活害死的!

他双眼充血,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见了阎王!

南宝衣淡漠起身。

撩人的女音悠然响起:“原以为南老板是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没想到,这小白兔竟然长了一口锋利的钢牙……能咬死人的钢牙。”

南宝衣转身。

寒烟凉抱臂倚在门前,笑容里满是揶揄。

南宝衣微笑:“寻常姑娘看见尸体,定然要失声尖叫……寒老板倒是特别。”

她直觉寒烟凉并非寻常女子。

只是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愿意多说,她便也不多问。

她朝外面走去,“我做事向来求稳,未免有意外发生,不在场的证据还是得有的,劳烦寒老板替我准备一个。”

走到外面,正好撞见从隔壁换好戏服出来的南宝珠。

南宝珠小脸兴奋,得意地转了一个圈圈:“娇娇,你看我美不美?”

缎面戏服十分精致,就连刺绣都是上等。

随着她转圈,水袖、流苏、环佩等跟着婀娜摇曳,十分古典华美。

她捂脸尖叫:“我好美我好美我好美!”

她得瑟完了,又抬起水袖,娇羞地遮住半边儿小脸,“娇娇,你帮我画一个花旦的妆容呗?”

南宝衣看着她笑。

南宝珠浑身发毛,“好好的,你笑什么?难道我不美吗?”

“珠珠,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南宝衣热情地抱了抱她,然后激动地去扒她的戏服。

她打算亲自登台演出,反正妆容这么厚重,料想观众也看不出来是两个花旦表演的。

等到最后她再表明身份,不在场证明简直妥妥儿的!

而且这场戏是她写的,台词什么的倒也熟悉。

她换好戏服来到幕后,小声问道:“下一场戏是什么?”

负责戏目的大娘望了一眼册子,一本正经:“第七场,《连生九子》,第一胎是个三胞胎,记得往戏服里塞三个枕头!”

南宝衣:“……”

连生九子?

这场戏好有难度的样子。

现在退出,换个不在场证明,还来得及吗?

“上场了、上场了!”

大娘催促着,见她像个呆鹅似的站那儿不动,于是干脆利落地往她戏服里塞了三个大枕头,又把她推上戏台。

面对乌压压的观众,南宝衣表示很有压力。

她勉强回忆起戏中的台词,娇羞地甩了甩宽袖:“奴家肚子好痛,奴家怕是要生了……”

二楼雅座。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挑眉望向戏台。

站在戏台子上的,不是南娇娇又是谁?

小姑娘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啊,奴家要生了,奴家真的要生了!”

她喊完,塞在戏服里的三个大枕头,不小心滚落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

我们这边不准正月走动了,打算屯点泡面和面条!

真希望疫情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