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机场出现了诡异静谧的一幕。
满脑子都是言情套路的女路人看了看左边的一对, 嗯,剧本敲定了, 霸道董事长爸爸与带球跑小娇妻!
然后她又看了右边的, 不确定地想,忠犬男朋友跟他的任性大小姐?
霸道董事长爸爸往旁边瞟了一眼, 吃瓜路人尬笑着离开了。
琳琅的视线落到丈夫的手臂上, 他上身仅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衬衣, 袖口仔细折了几折, 几乎瞧不见褶皱。
这份整齐的清爽很快被身边的女孩儿破坏了, 她一手抓着年轻男人的袖子, 身体稍前倾着, 亲密倚着他的胳膊, 就像是小女友仗着自己的“特权”,向男朋友撒娇耍泼,非要买到她最中意的一管口红, 否则决不罢休。
两人之间流转着亲密无间的气息, 旁人似乎无法插足。
她心思微转,做出向前一步的举动,果然被贺语冰压住了肩, “你确定要这样走过去?”
她僵在原地。
贺语冰垂眸, 揽入她此时此刻的情态。
婉秀精致的脸庞上失去了鲜活的血色,唯有嘴唇那一抹朱红艳得离奇。
……她咬破了唇。
贺语冰散漫地想,真是一个精彩的狗血剧。
拐骗小女巫回国的时候,贺语冰顺带套了一波的话, 才得知她出国不仅是应了休伯特老先生的邀请,更重要的是想散一下心。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姿态,那是很难忘的场景,女人失落低着头,雪白的细颈儿弯出一抹月牙似的曲线,耳边别着的碎发随之滑落,如同黑夜里悲泣的天鹅。
她低落地说,我找不着慕深了。
新婚丈夫突然出差,而妻子一无所知。
根据这些零散的信息,贺语冰几乎能想象到一个敏感纤弱的女音乐家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你,你放开她!”
陆慕深更加混乱,脑子气血上涌,一向说话流利的他难以组织表达语言。他年轻美丽的妻子不在家里,也不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而是温顺地待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陆慕深大步向前,想冲上去给那个无耻的男人狠狠一拳,然而琳琅一句话将他定在原地。
“你……不是出差了吗?跟你逃学的妹妹一起出差?”
陆慕深听见妻子轻如羽毛的声音。
他悚然一惊,脸色陡然发白。
双方形成了焦灼的对峙。
琳琅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固执盯着某一个地方,正是卫宝灵挽着哥哥手臂的接触点。
陆慕深慌忙推开人。
……这反应很有趣啊。
琳琅意味不明地想,卫宝灵的胆子被陆母吹上天了,还真的脑袋一热向陆慕深告白了?
事实上,她猜得差不多。
卫宝灵的确是鼓起勇气告白了。
她也不指望第一次就拿下陆慕深,就是想试探一下,看他的反应如何。小姑娘也学聪明了,这种事不能慌,要徐徐图之。
结果令卫宝灵很失望。
陆慕深果然把她当妹妹看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他甚至是觉得卫宝灵被人欺负了,所以神经受到了威胁,想要依靠“哥哥”,错把“亲情”当“爱情”。
“啪——”
轻微的响动,一件西装随意披上了琳琅的肩膀。
一丝清淡的烟味萦绕脸颊。
她呆呆看去,贺语冰只淡淡地说,“把扣子全扣上。”
出于忙碌应酬的需要,即便天气再热,贺语冰西装三件套从不离身,他的忍耐力向来很好。
“……噢,好、好的。”
她笨拙系着陌生的扣子。
男人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以致于让年轻女孩儿忘记了对方刚才的“捉弄”。
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她的手腕。
琳琅动作一顿。
她慢慢抬头,望进了丈夫愤怒的眼睛里。
但凡看见自己的女人穿上别的男人的西装,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得住冲动。
她又慢慢地,慢慢地,拂开了丈夫的手。
陆慕深一阵愕然。
“你们叫车了吗?”贺语冰波澜不惊地问,“没有的话,我送你们回去。”
陆慕深不可思议看着这个男人,他怎么能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后背带子开了,我帮她遮一下。”贺语冰很平静,并不认为这是难以启齿的事。
“那你也不能这样抱她!”
陆慕深捏紧拳,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贺语冰与陆父是平起平坐的地位,而他作为晚辈的,气场上无端就弱了几分。
“不能?”贺董事长嘴角挑起几分,轻蔑一闪而过,“那你的妹妹挽着你的手,还趴在你的背上,就不作数了?”
他眼睛好,早早就看到两人的打闹了。
所以刚才,他的确是有意为之。
陆慕深被堵得说不出话。
“走吧,我送你。”
贺董事长扔下一句话,率先迈腿离开。
琳琅毫不迟疑,跟在他后面。
陆慕深愣了半天,回神后立即追了过去。
原地只剩下了卫宝灵,她茫然环顾四周,不明白怎么到最后就丢下她了?
小姑娘不禁气急跺了跺脚。
果然,一遇到那个扫把星就没好事!
小张开车来接董事长,看到路边那整整齐齐的一群人,一时间恍惚不已,以为自己在梦游。他回去之后就恶补了世界奇迹……哦不,是未来老板娘的事,结果有点心肌梗塞。
小姑奶奶原来早就结婚了,嫁的还是他们董事长爸爸的死对头的儿子……狗血剧都不敢这么编。
所以小张的观感很复杂。
他觉得董事长爸爸不会是被美人计俘虏了吧?这可是妥妥要误江山的节奏啊!
“醒了没有?醒了把钥匙给我。”
贺语冰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张尴尬笑了笑,将车钥匙递给了男主人。
贺语冰打算开车,副驾驶位被琳琅抢了。
陆慕深揉了揉眉,话语又咽回喉咙里,坐在了后座。卫宝灵心中窃喜,敛着裙摆坐到了陆慕深的身边。空间窄小,难免发生肢体碰撞的情况,卫宝灵小心翼翼挨上了俊美青年的胳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细微的动静被陆慕深察觉到了,他看着前头的妻子,下意识往车窗旁边挪了几寸,避开了接触。卫宝灵的嘴角一下子拉下,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太太,少爷、琳琅小姐跟小小姐回来了!”
张妈喜气洋洋跑过来,“不过晚餐要多准备四份了。”
“什、什么?”
正在翻看邀请函的陆母猛地站了起来,又觉得太失态了,故作平静坐回去,“他们怎么一起回来了?但是四份晚餐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客人?”
张妈点头,“是一位先生,哎哟,太脸熟了,我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
陆母不停猜测,来人是谁?
然而,任由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来的是丈夫的死对头。
陆母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贺家的掌门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否则也不能短时间内就建立威信。陆父很少带陆母出席商业场合,因为他认为陆母不但学历浅,眼皮子也浅,根本上不了台面,平白耽误他的正事。
像贺语冰这种圈子里的巅峰人物,陆母平时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她就见过这人一次,还是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当时贺董事长一出现,门口迎宾的侍者吓得心脏骤停,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谁不知道贺陆两家势如水火,相看两相厌?
后来误会澄清,是曲家这边亲自请了人来,作为新娘的“娘家观礼人”。
不管众人内心如何猜测纷纷,起码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新娘的娘家势力非常强,没事还是不要惹她,不然弄了小的,老的能把他们搞得当场去世。
陆母对这个男人也有些怵。
“贺先生,您怎么来了?”她干巴巴应酬。
“送人回来。”贺语冰道。
他身后露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琳琅无视了对面错愕的目光,穿上家居鞋,踩上楼梯,她需要回房整理下衣裙。
贺语冰神情淡漠掠了陆母一眼,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陆母慌忙低下头。
“陆太太,不介意我坐一会吧?”
“当、当然。”
女主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在男人的气场下无所适从。
男人平淡至极经过她,在沙发落座。
张妈一干人挤在厨房,小心翼翼往外看。
陆慕深跟着进来,刚换上拖鞋,被陆母拉到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碰见?还跟那个人一起回来?”
他自己都懵的,怎么给陆母解释?
陆慕深满脑子想要跟妻子解释这一次的“出差事件”,但不知该从何开口。
“陆慕深,你上来。”
他顺着声音反射性抬头,妻子站在楼梯的栏杆旁,秀美的脸颊比平日要更为雪白,褪去了血色,好似一尊精致的、没有生命的雕像。
陆慕深怀着几分忐忑,抬脚跨上了楼梯。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她面无表情地问。
“我们进去再说。”陆慕深上前想拉她的手,被一把甩开。
女人的面孔平静得渗人,她的眼眸是杏仁形状的,犹如干净美丽的玻璃球,映出了丈夫惊慌的样子,“为什么要进去再说?你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的事,你不过是背着我,带着你灵灵妹妹游山玩水去了而已。”
她放轻了声音,“那里好不好玩呢?没有老婆碍眼,你们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琳琳——”陆慕深竭力维持失控的局面,“你先冷静下来,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她突然扑了过来。
陆慕深只觉怀里一沉,他呆了呆,伸手要安抚她。
“撕啦——”
他胸前的衬衣被猝然撕开,纽扣溅落到四周,发出啪啪的声响。
“这是……什么?”
细长的手指抵着一道浅红的疤痕。
这抓痕不止一处。
陆慕深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卫宝灵告白失败,就说去附近的大海散心。陆慕深放心不下,跟着去了。中途卫宝灵突然溺水,陆慕深没有犹豫就冲上去,只是对方挣扎得厉害,就抓伤了他的皮肤,留下了疤痕。
“啪!”
琳琅反手打了他一巴掌,力度很重。
陆慕深往后踉跄了几步。
在旁边偷听的卫宝灵立马冲了出去,扶住了人,恶狠狠瞪她,“你疯了!怎么能动手打人!慕深哥,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
看着那一块狰狞的红肿,小姑娘心疼地泛起了眼泪。
“没、没事。”陆慕深挤出一个笑,“嫂子开玩笑的,灵灵,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美貌嫂子冷冷看着这对“兄妹”的互动,勾起嘴角,“一场大戏,怎么能缺少的了真正的女主角呢?卫宝灵小姐,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嘴里说得信誓旦旦,转头就把我丈夫给拐走了。怎么,就这样还不满足,非要在我丈夫的身上留下你的痕迹,才能证明你们的情深吗?”
陆慕深浑身发颤。
她知道宝灵告白了?
卫宝灵的脸色又青又红,开口反驳。
“我们没有做那种事!我的感情没你想象的那么肮脏!”当然,她是耍了一些无关大雅的小手段。
“哦,明白了。”她恍然大悟,扯着嘴角,眼底没有一丝温度,“那你是不是很遗憾呢?”
“曲琳琅!”卫宝灵咬牙切齿。
“既然这样……我成全你们吧。”她神经质笑了一瞬,宛如烂漫的春花,却藏着最深的恶意。
陆慕深忽感不安。
一抹雪光闪过,他瞪大了眼,连忙将卫宝灵推到一边。
“噗嗤。”
剪刀从他的手臂刮过,血珠飞溅,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猩红的杀意。
“啊……杀人啊!救命啊!”
卫宝灵尖叫出声。
她连滚带爬冲下楼梯,想要喊人帮忙。
而这个时候,剪刀扎到了男人的大腿,他痛得满头大汗。陆慕深发现自己抓不住她,妻子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只能无奈躲开。
“琳琳!你清醒点!”
陆慕深嗓音嘶哑,一手捂着发软的手臂,鲜血正泊泊涌出。
而他的妻子已经疯了,她被所有的负面情绪压垮,握住染血的剪刀,摇摇晃晃走向他,嘴里念叨着,“我没疯,我只是想成全你们啊,成全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啊,哈,多好……”
她举高了剪刀,寒光凛冽。
“滴答——”
一丝血线滑进了男人的袖口。
“到此为止。”
贺语冰擒住了剪刀,手掌一片鲜血淋漓。
琳琅忽然惊醒,难以置信看着手里的作案工具,“这、这是……我……”她尖叫着,丢开了剪刀,不停擦拭着手心跟衣袖的血污,神情慌乱到了极点。
情绪崩临崩溃。
贺语冰没有片刻的犹豫,不顾掌心的灼热痛感,他长腿一伸,捏住了对方的手。
“脏,脏了……”
她潜意识怕着这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努力想要缩回去,又不敢反抗得过于激烈。贺语冰单手解开了外套纽扣,显出了里面雪白衬衣,他捉起她的手,往衣上轻轻一抹。
衬衫上留下了骇人的血印,他不以为然,耐心哄着人。
“你看,这就不脏了。”
她只能愣愣点着头,任由男人用自己的衬衣擦拭她手上的血迹。
他清理得很仔细,连指缝也不放过。
最后,贺语冰轻抚着她的发。
他温柔低语。
“我在……不怕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