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灵童(1/1)

看众人神色复杂,根本不肯相信,时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符牌,还有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是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符纹。

“那夜观音菩萨托梦于我,说女魔现世,瘟疫横生,叮嘱我前来救民于水火。我这才不远千里前来霄南镇寻找菩萨。这个符牌和符纸,便是我按菩萨梦中嘱托,在庆寿寺观世音菩萨宝相像底下拿到的。”

这符牌上有观音大世的宝像,乍一看去,确实很有玄机的模样。

普通百姓受不得忽悠,加上观音已经显灵过一次了,再次显灵就更容易取信于人。

众人小声窃窃。

不过,仍然有人质问。

“谁知你从哪里来的破东西?你说是就是么?”

时雍仿佛早知他们会有疑惑一般,镇定自若地说道:

“庆寿寺的觉远禅师可以作证。他亲眼所见,我从观世宝相的底座拿到的符牌符纸。”

觉远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从来不打诳语,尤其最近又“参悟天道”,亲口告诉世人“女魔现世,祸害人间”,人们对他更是深信不疑。

在时雍的忽悠下,围观的人群开始相信了,自动让开路来。

就连阿旺父母在时雍冷厉的双眼盯视下,也退开了些许……

尸体上盖着东西,方才又被人挡着,时雍没能看得太清,这一走近,把布揭开,当即愣住。

这具尸体浑身湿淋淋的,好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般。

但是,尸体没有头。

时雍转头和宋长贵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长贵给了她一个眼神。

时雍皱眉。

没有来得及说话,何用便带着一群官兵过来了。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防疫章程都忘后脑勺去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

“再不走,全都抓回去蹲大狱!”

官兵们手持武器,对百姓还是有威慑作用的,尽量他们很想留下来看看这个“观音菩萨座下弟子”要怎么破案,但是在官兵们的驱赶下,又得了时雍“稍后会让大家再与菩萨见面”的保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宋长贵向何用道了谢。

并借了他的人,将尸体搬到了一个收尸点。

此处原本是为收殓疫症死亡的人准备的棚屋,但霄南镇的疫症病人都往庆寿寺送了,死了有和尚超度,这个地方目前还没有死者。

时雍和宋长贵借地验尸。

外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又有朱九和白执守在外面,父女二人说话就不用再避讳什么。

宋长贵问出疑惑,“阿拾,你弄那些神神怪怪的做甚?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人交代?”

时雍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宋长贵眉头皱得更紧,“我看你那符牌倒真像神物,何处来的?从前为何不曾见你带过?”

时雍莞尔:“观音菩萨送的。”

宋长贵:“……”

别人会信时雍的鬼话,他是万万不肯信的。

时雍也不同他解释,更不去管此刻山上的觉远大师看到她留下的“书信”后会不会痛哭,只道:“父亲,你看这人是如何死的?”

她在转移话题。

宋长贵也成功被她引走了注意力。

尸体没有了头颅,只剩下一副躯干。躯干表皮泡得泛白,两手紧握成拳,腹肚微胀,摇晃似有水响,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浮肿也不太明显。

宋长贵慢慢戴上手套,在尸体身上拍压片刻,抓起他的手指察看片刻,又脱掉他脚上鞋袜,看了看两只脚底。”

“为父以为,阿旺是溺水而亡。”

宋辞频频点头,一脸佩服地看着宋长贵。

时雍近前看了片刻,没有吱声。

宋长贵看她一眼,又道:“腹胀,肚内有水,按压颈部有水沫溢出,脚底皱白,指甲有泥沙……身子未浮肿,是因死亡时间不久。我判断,尚不足一个时辰……”

他说着他的判断理由,时雍拉了拉手套,依样发葫芦的将尸体外观检查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父亲说得不错。看死症,确系溺亡。不过,若要进一步判断,最好还是剖尸确定。爹爹你想,此人若是溺亡,为何被人砍去头颅?既然有人故意砍掉他的脑袋带走,就肯定有什么隐情,或是不想让人知晓的真相。”

宋长贵想到那对难缠的夫妻,“只怕,他家人不肯……”

时雍道:“会肯的。”

宋长贵不解地看过来,时雍朝他微微一笑,侧目叫来娴衣。

“你去给那对夫妻一封银钱。一封不够,就给两封,说动他们为止。”

娴衣微愕。

哪有给银子就有人愿意开膛破肚的道理?

宋长贵亦是惊讶,“阿拾,切莫触怒了死者家眷。霄南镇不比京师,你我行事多有掣肘……”

时雍淡淡一笑,说得极为笃定,“贪财之人,那才是最讲理的人呢。”

就在刚才那对铁匠夫妻缠住宋长贵不放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们与严家那对一心想为儿子申冤的父母不同。这对铁匠夫妻要市侩许多,人已经没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破不破案,至少没有那么紧要,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要讹诈个什么人,拿到一笔银钱才不亏。

宋长贵正好是那个倒霉蛋,一看就是善良人,人家便咬住他不放。

听时雍这么说,娴衣半信半疑地出去了。

那对铁匠夫妻带着一个小儿子,就等在棚屋的外面,一直没有走远。只是此地有官差看着,不敢近前罢了。娴衣万万没有想到,她走过去道明来意,铁匠夫妇除了讨价还价以外,根本就没与她费什么口舌,拿到一份合理的银钱,便欣然应允。

……

此番宋长贵从京师来,带足了仵作行的用具,时雍也是有经验的法医,虽然工具不算得心应手,但解剖的过程,仍是没有花费她太长的时间。

“爹!溺死无疑。”

死者肺腔严重积水,有大量液体,胃内也有溺液和水中杂物,即使眼下没有办法做硅藻检验,但根据种种迹象,可以确认,此人确系溺亡。

也就是说,阿旺是在淹死以后,才被人砍去头颅的。

而且,头颅尚不知去向。

时雍吁口气,摘下手套丢在案上,与宋长贵相视一眼。

“查下去,答案兴许就在那颗脑袋上。”

在场的宋辞和娴衣听了这话,身上倏然麻酥酥的,觉得此间的事情,越发吊诡。

宋长贵迟疑一下,点头。

“那还得找何用和司吏相帮才行。”

……

在巡检官差和司吏的协助下,他们组织了约摸五六十号人的巡检队,一面防查疫情,一面寻找线索。

一个时辰后,时雍找到了一柄斧头。

斧头被丢弃在山林里一条流水淙淙的隐秘夹缝里,斧柄还有残血未净。

根据伤痕与斧头缺口的痕迹判断,这就是杀害阿旺的凶器。

不仅如此,这还是一把出自徐家铁匠铺的斧头。

斧头都砍出了缺口,时雍端详片刻,说道:“砍头的人并不十分利落,这徐家铁匠铺打出来的东西,也不怎么锋利。”

宋辞道:“凶手会不会是铁匠夫妇?”

儿子一死就想讹钱,娴衣去谈解剖的时候,也未见他们推拒。

见钱眼开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起来,铁匠家确实有嫌疑,但时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铁匠家常年与铁器刀剑打交道,下手不会这般笨拙……”

说到这里,她又举起斧头,挥舞几下试了试。

“我认为,动手的应是女子。”

宋辞道:“难道是阿旺他娘?”

时雍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爹杀孩子的听得多了,娘杀孩子的少见。铁匠的妻子贪财没错,但她看上去比铁匠悲痛许多。我们还是再找找别的线索吧。”

宋辞摸了摸脖子,轻轻“哦”了一声。

恰在这时,朱九匆匆走了过来。

经过娴衣的身边,他偷偷瞄了姑娘一眼,双眼带着晶亮的光,盯着人就不放,见娴衣红了脸,这才清了清嗓子,转头正色看向时雍。

“郡主,两件事情,一件好消息,一件坏消息,你想先听……”

“别啰嗦!一块儿说。”时雍打断他,“别惹得我叫娴衣揍你。”

娴衣低下头去,嘴角噙着笑。

朱九尴尬地一笑,“好消息是,我们发现了血手印,已经派人追下去了……坏消息是,庆寿寺的觉远大师托人捎话,好似是要找郡主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