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求生欲强(1/1)

时雍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猛地仰起头,看着黑暗里的男子。

毡帐里没有火,窗纱透出的微弱月光里,男子没有笑,没有动,模糊的五官看不真切,但呼吸的灼热气流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要将她整个儿卷进去。

时雍的脑子霎时空白。

“你没死?”

赵胤手臂一紧,将她勒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身体,声音低沉喑哑。

“你摸摸看,活的。”

这有力的动作!

时雍鼻子一酸,惊喜不定,喉头微微哽咽,“你也没有受伤?”

赵胤低头盯住她的眼睛,渐渐凝起一层笑意,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在他温热气息里,时雍感觉到一种淡淡清草的香气朝自己扑过来。

“本座刀枪不入。”

赵胤轻描淡写的话,将三个多月里,他养伤的那些苦痛悉数略过去。而同样的三个多月,对时雍来说,更是生不如死。她受伤的身子如同拆了重组一样,甚于生产之痛。

一想到赵胤活着,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三个月的苦痛、思念与担忧,却不让她知道,时雍恨不得捏死他。

“大人……”

她牙齿咬得紧紧,轻轻唤他。

赵胤蹙眉,这样的光线下,他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于是低下头去,想要看个仔细,听个清楚。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钢针般扎在了时雍的心上。

她的脸……

疤痕未退,是何等丑陋?

时雍心里一慌,又气又急,情切之下,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突然偏过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张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紧张又亢奋的情绪,让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你个王八蛋,你为何骗我?”

嘶!脖子刺痛,赵胤脊背一僵,侧目看着焦躁的小女子,听着她愤愤不安的声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掌心一直滑到后脑勺,拍了拍,又轻轻将她纳入身前。

“我没有骗你。”

“还说没骗。为什么你活着?”

“……”赵胤无言,“阿拾是想我死么?”

“呸!不许说这个字。我是问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都六月了。六月了!”

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赵胤喟叹一声,看她激动,轻顺着她的后背。

“不是没找……”

而是有太多迫不得已,不能来见。

可是,在她昏迷时发生的那些刀光剑影,生生死死,一句两句又如何说得清楚?

时雍感觉到他铁制面具下的眼,灼热了几分,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她有些心神不宁,压着狂烈的情绪,又重重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

“说话!不说我又要咬你了。”

赵胤很少看到阿拾这般情绪浮躁的时候,像只激动的小兽似的,悲喜不定,想到与她这三个月的生离死别,心里一软,便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了,低下头,他目光深深盯时雍,突然将胳膊伸出来,递到她的嘴边。

“你咬。咬重些。”

时雍一愣。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家伙。

时雍目光一热,咬牙切齿地道:“你是故意的吧?你想气死我?”

赵胤:……

迟疑了片刻,他修长的指自她耳后慢慢收过来,托住她的下巴,低低道:“咬不咬?”

时雍气极,“臭男人有什么可咬的……不咬!”

“不咬,我就要亲你了。”

时雍呆了呆,还来不及反应,嘴唇便被两片温热所覆盖,赵胤的吻来势汹汹,没有章法,呼吸粗重又带了些急切。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时雍有些站立不住。

她后退了一步,身子却被有脱困,仍然在赵胤的臂弯里辗转,想是不喜她的退离,赵胤转了个身,将她压在怀里,叹息着,胡乱地亲吻起来。

“唔……”时雍瞪大眼睛,摆头。

“嘘!别动。”赵胤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力道却大得如同铁钳,不给她半分拒绝的机会,又是一阵攻城掠地般的火热,时雍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有烟火炸裂,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思考。

脑子里,有赵胤死而复生的狂喜,有对他不闻不问地埋怨,也有他突然从天而降的宽慰。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一起,听着毡帐被漠北草原的风吹得扑扑作响,竟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切感。

“大人……”

换气的间隙,她低低吸气。

“你是真的吗?活生生的大人?”

赵胤抚她后背,像在安慰一个孩子,亲她唇瓣,带着无限的宠溺和怜爱。

“阿拾,我们都活着。”

“上天垂怜……”

时雍吸了口气,被亲得昏昏乎乎,听到自己狂热的心跳,在赵胤的唇上啄了一下,又呼吸不匀地叹息一声。

“可是你这一出现,我这满腹的仇恨,该何处安放?”

赵胤怪异地看她,“如此说来,仿佛我是该死之人?”

时雍挑挑眉,“倒也不必看轻自己,只是我计划都做好了,有点可惜……”

可惜?怎么听来听去,他还是死了比较好?

赵胤哭笑不得,“没良心的东西!我冒险来见,就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傻事。你倒好,尽是埋怨。”

时雍从他话里听出些意味来。

“这么说,我做的事,你都知道?你不是今日才到兀良汗的,你跟无为一直有联系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活着?可是你就是不告诉我!”

赵胤没有否认,目光软了下来,轻噙一下她的唇。

“巴图厚颜无耻,残暴不仁,这次前来,是奉旨办差。”

奉旨办差?时雍一惊,抓住话里重点。

“陛下醒了?”

赵胤点点头,时雍看他表情,唇角又扬了起来,“所以,我只是你奉旨办差的那个顺便一探的人?”

“不是……”

时雍不满地哼声,“连顺便一探都不是,那是什么……”

“不是顺便一探。”赵胤看她固执的小模样,突然叹息一声,将她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一字一顿,认真地板着脸说:“是非看不可的心爱之人。”

哼!

算他求生欲强。

时雍知他性子保守,能说这样的话已是不易,不再逼问他,而是往后看了看,又压着声音道:“你来办什么差事?如今大晏境况如何?”

赵胤迟疑一下,“准备开战。”

四个字如若惊雷,砸得时雍脑门嗡的一声。

战争不是儿戏,干系的是天下苍生,是社稷安稳,民生福祉,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时雍明白赵胤为什么会三个月后才出现在这里了。

但又有些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促使大晏朝廷作出这个仓促的决定。

时雍吃惊地仰着脸,看了赵胤片刻,吸了口气,缓过来。

“是为了我吗?”

她猜测是不是她做了公主的事情传到大晏,这相当于巴图承认了他与陈岚的那层关系,那陈岚所受的伤害便是因巴图而起。

这与暗自猜测却没有证据不同,巴图此举简直就是赤丨裸裸的挑衅。

可是——

她想多了。

大晏朝廷除了赵胤,其实没有人知道她在兀良汗。

因为巴图对外宣称找回的那个伊特尔公主,无人见过真颜,情报经赵胤之手,便没再传出去。

而阿拾在三生崖那一跳,虽未见尸,但众人也只剩心存的侥幸而已。

若不然,陈岚也不会在光启帝跟前自揭伤疤,那么坚决地要求出兵兀良汗。

所以,说这一仗是因为她,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赵胤沉默片刻,看着时雍的眼睛,低低一叹。

“你娘……我是说通宁公主,病好了。”

猝不及防的消息,惊得时雍纳纳地看他许久,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欣喜不已。

“当真?”

赵胤点头,暗影下的影子颀长而挺拔,语气冷冽。

“不过,我们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他将大晏京中发生的事情,简要相告,但怕她受不了刺激,隐去了陈岚的那一段,只说巴图此举欺人太甚,就连一向不支持战争的宝音长公主,也首肯了光启帝的决定。这次大晏定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

时雍想到锦衣卫的职能,心里下意识地一跳:“那你偷偷潜入兀良汗,难道是……斩首行动?”

赵胤对她说的斩首行动一知半解,点点头,又迅速地摇摇头,“不论什么行动,定要保障你的安危。”

顿了顿,他又欣慰地道:“我的阿拾如此聪慧,我尚未行动,已成功一半。”

怎么就成功一半了?

时雍糊涂:“你准备怎么做?”

赵胤道:“带你走。”